第44章

    这里的书架几乎有两个萧月加起来那么高,她被秦观带到两个被书册塞得满满的大书架面前。这两个书架被擦拭得很干净,跟她一路走过来看到的不一样。

    “这就是三公子这些年研制出的药方吗?”萧月忍不住靠近了些,伸出手触摸着这一本本药方书册,眼前不由得再次浮现前世秦执死在自己刀下的场面,心中酸涩不已。这么多的药方医书,居然是小小年纪的秦执一个人研制写下的,想象着秦执没日没夜研制新药,然后再挑灯写下这些药方医书的样子。难怪他如此自负,付出这么多心血和努力,他理应高傲。

    “是啊,阿执很有天赋,就算是在秦家这种杏林世家,阿执都是难得一遇的天才。”

    萧月第一次听出秦观的语气有略微的变动,也在此刻终于明白为何秦观对秦执总是那么疏远、那么严苛,连哥哥都不允许他叫。

    “所以——宗主是每天都会来这里打扫放满三公子医籍的书架?萧月跟在宗主身后一路走来,大部分书架都上了厚厚的灰尘,只有放三公子的医籍的书架,一尘不染、洁净如新。”她俏皮地对秦观眨了眨眼。

    秦观也哑声失笑,随意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一边翻阅一边说:“是啊,这些都是阿执的才华——我自然不能让它们蒙尘。”

    听到这里,萧月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她记得她答应了秦执,要帮他问出答案的。不过单独面对秦观这样深沉睿智的人,她还是有一些紧张,“萧月有一事想问宗主......不知...”

    “但说无妨。”

    “世人都说‘爱屋及乌’,宗主既然这么爱护三公子的才华成果,想必心中更是十分爱护三公子,可为何,宗主不愿意跟三公子亲近,亦不愿意和苡萣姐和大公子交流呢?”

    秦观倏尔停住,收拾医籍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萧月看不出他脸上的风云变幻,半晌听不到他的回答,又担心自己是不是不该如此直白。

    她心中正忐忑的时候,便听秦观轻叹一声,随即笑出了声,“我不能,我不能与他们太过亲近。”

    不能?萧月不明白秦观这个回答是什么意思,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亲近,有什么不能的?难道秦观有什么难言之隐?

    “莫非是因为宗主的病?”她思来想去,便只有这一个可能。

    秦观负手而立,抬首望向萧月的眼睛,笑容依旧温和:“月儿很聪明,确实是因为我的病。”

    果然是因为秦观的病,她猜得没错。应该是此病无法治愈,等秦观死了,怕其他几人伤心吧。可就算这样,就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和大家好好相处,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吗?为了不伤心,所以就不开始吗?

    萧月目光微动,动了动嘴唇:“因为无法治愈,不想让他们伤心,所以一开始就不愿意和他们亲近吗?”

    秦观的目光奕奕,他没有继续回答萧月,而是按下了这话头,一眨不眨地盯着萧月。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她与他四目相对后,说了一句又一句:

    “你不会后悔吗?”

    “就算你不亲近他们,你死了,他们也会痛苦不堪。”

    “血缘至亲,不是这样就能逃避的。”

    “你希望三公子对你误会一辈子吗?”

    ......

    秦观也十分诧异,他没想到萧月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追问他的话,她不是为了秦家的丹药灵方和秘密来的吗?怎么会这么关心秦家?

    “你很关心我们几人的关系。”

    他的语气很肯定,容不得萧月辩驳。萧月刚刚也是一时被秦观消极的态度气急了,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明明身边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他却要将他们推得远远的,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她继续沿用秦观上次的说法:“当然,我既然是苡萣姐的义妹,自然也算是半个秦家人,今日宗主不是说萧月也算是您的妹妹吗?”

    秦观被她逗笑了,“你倒是活学活用。”随后又再次顿了顿,目光悠远,“不过,我情愿他们误会我。”

    萧月真是想不明白秦家人一个个的脑子都是怎么长得,怎么每一个都那么犟?

    “可是,宗主,三公子他,”

    他再次打断萧月的话,“好了,更深露重,月儿早些回去吧。”

    萧月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万应阁,神色黯然地往门口走。到了东殿的前院,萧月再次回头瞧了一眼万应阁亮着的烛火,秦观应该还在那里吧。心里明明这么喜欢自己的弟弟,却一定要疏远他,真是令萧月想不通,她要是有个弟弟妹妹,巴不得天天和他们黏在一起。

    她很快出了东殿,走在回北院的必经小路上。

    此时已经夜深,四周一片寂寂然,月光隐没在阴云里,微风带来些许凉意,这条路似乎比往日添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嘎嘎—嘎嘎——嘎”

    响彻林间的孤独鸦啼声传来,萧月顿住了脚步。这鸦啼声不是她屋子里的肥鸦,亦不是寻常乱叫的鸟雀,她停在远处仔细聆听。果然是千机阁派来的,是主上让她加快找到秦家独门的仙药灵方。

    她细细算了算时间,她来秦家几乎快两个月了,是有些长了。这段时间和苡萣姐她们玩得太开心,她已经彻底将这件事儿抛在脑后,到现在居然连一个药方医籍都未送回,也难怪主上要提醒她快点。

    不过她还没查到她母亲下落的关键线索呢,只是将那本名册找出来给了秦执。她在心中暗骂秦家人一天正事儿不做,整天就想着怎么吃喝玩乐,连累她差点也误了正事儿。

    她低着头盘算着,思考是将七玉暗引还是再挑一个其他的药方先送回去,没注意到小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还未等她走到小路尽头,一只细小的针形飞镖便从她耳廓擦过,扬起她耳边的碎发。萧月心中一惊,右腿往后一撤,重心靠后,随时准备着闪身躲避。

    不过她没等来飞镖,等来的却是从林间走近的一个高大瘦削的身影。

    她定睛一看,才看见此人面若寒霜,唇若红梅,眼若冷星,叮叮当当的珠链脆响在幽沉的夜色里格外清楚,墨黑色长发随着风微扬,除了秦执还有谁。这时候天空的唯一那一点月光似乎也羞愧于他的美貌,用云雾将自己挡得死死的,林间风中,再无月华。

    一片黑的时候,秦执突然将她揽进了怀里,淡淡的兰花香再次钻进萧月的鼻腔里,她的头被埋在秦执的衣服里。萧月抗议似地推了推秦执,却发现他抱得很紧,虽然秦执并不怎么会武功,可他身上的气息强势得逼人,就像是这无处不在、四面八方的风,裹挟着萧月与他一起。

    “三...三公子......”

    萧月再次推了推他,秦执还是一动不动,她不清楚这人今晚到底怎么呢?

    “秦执?秦执?”她再次用力推了推秦执,“我喘不过气了,你松开。”不知为何,她今夜似乎觉得秦执有些奇怪,连她自己也变得奇怪。

    而紧紧搂着萧月的秦执,眉头微皱,他想起今日下午哥哥看萧月的眼神、想起他唤她月儿的时候,心中不是滋味儿,他像一个好不容易得到一点点甜的孩子,他舍不得放手。可秦执知道,哥哥跟他一样,也是一个从未得到过甜的孩子。

    他沉声如玉:“你...你喜欢...喜欢宗主吗?”

    萧月微微一愣,难道这个人在这里等她就是为了问这个?趁秦执的手松了些,萧月急忙将脸从他胸口处抬起来,黑亮的眼睛成了这夜色中唯一的萤星,她问他:“为什么问这个?”

    秦执一怔,似乎没想到萧月会反问他,不过他依旧冷静地回答到:“因为我想知道。”

    “你想知道我就要告诉你吗?你未免也...”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秦执突然靠近的脸打断,他双手托着萧月的脸,将自己的额与萧月的额头贴在一起,四目相对,鼻息清晰,“告诉我,我想知道。”

    他的声音低哑,混和着熟悉的兰香,她心中所有不可告人的绮艳心思都在此刻被勾起。萧月头晕目眩,脑子一白吐出了实话:“我不喜欢宗主。”

    听到她的回答,秦执似乎松了一口气,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下颌搁在萧月的肩头,蛊惑的声音再次响在萧月耳边,“那你为何和他一起抚琴作乐,还允许他唤你月儿......”

    他的语气无奈却很平静,似乎不是再问萧月,更像是...像是隔着萧月再问秦观。萧月不知道他心中是怎样想秦观的,但她不希望这两兄弟的关系一直恶劣下去,于是她小心翼翼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抚在秦执的后背上,温柔地哄着他:“因为宗主说了,我也是他妹妹啊,就像你是他的弟弟一样。”

    “弟弟......”秦执喃喃自语。他和秦观真的能以兄弟相称吗?若不是这体内时刻流动着的血液,若不是这相似的脸,他几乎都想不到他们俩到底哪里可以被称为兄弟。

    “上次我就说了,你想多了。宗主从来没有觉得是因为你父母才早逝的,也从未讨厌过你的出生。你觉得他不愿意和你们亲近,可你有没有想过他的难言之隐呢?”萧月一边说,一边轻拍秦执的后背,就像是哄着一个小孩子。

    谁知秦执却冷哼一声,赌气似地道:“我不稀罕知道,我只要你做我的未婚妻就够了。”

    他的话将萧月噎得死死的,本以为可以用温情打动秦执的,让这两兄弟重归于好,谁知道他就是个善变又油盐不进的主儿!她用力拍了一掌秦执的后背,抬起眼剜了他一眼,“你!”。

新书推荐: 七步拿捏乱世魔尊 让我再见你一面 囚雀 百分之九九 望月之夏 违世之物 窃权 我可否将你比作夏天 [女A男O]笼中鸟 高岭之花为爱当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