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快要入冬了,夜落得格外早,马车沿着山道迤逦前行。萧月悄悄掀开了车帘,盘踞在山道两旁的树张牙舞爪,已经能瞧见乌都城的朦胧灯色。

    她将头探回来,转头看了看秦执,他依旧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脸色却比早晨的时候看起来苍白了许多。

    萧月试探地低声问他:“你不舒服吗?秦执?”

    “没有。”他张了张唇,眉头紧皱,似乎在忍耐什么。

    “没有?”她再次凑近了些去瞧秦执的脸色,“可是你脸色特别差,是不是昨日淋了雨啊?”

    “少管我。”他闭着眼睛伸手将萧月的脑袋拂开。

    萧月往后靠了靠,稍稍活动了坐了一天车的筋骨,心想不管就不管,她又不爱管闲事。

    进了乌都城后,她们再次入住了佳缘居,而秦苡萣刚将随行的行李放下,便带着几个侍卫去送货了。

    萧月只好一个人默默待在房间里,冬日打尖儿住店儿的人不多,这佳缘居的费用又高,住的人少,四周的房间都静悄悄的。

    思虑再三,萧月还是敲响了秦执的房门,刚刚他脸色实在是不太好,说是不管,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咚咚咚”

    “咚咚咚”

    ......

    “难道出去了?”萧月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四周很静,她能听见房间内微微粗重的喘气声,看来是在里面。萧月心想:既然在喘气,说明没大事儿。

    她刚准备转身回房,转念又想到秦执都不舒服了,杜若怎么不在房间里伺候他?要是秦执只能喘气儿了怎么办?

    一想到秦执躺在床上快断气的模样,萧月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谁...”

    刚进门,一根银针伴随这句‘谁’冲她迎面飞来,还好她眼疾手快,侧身左手拂袖一甩,那根针便‘嗖’地扎进了一旁的门框上。

    “你...你会...武功......”秦执单手撑着身子,有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一脸防备地盯着萧月,手上还拿着一根针。

    “我...我在青楼做琴师啊,会点武功防备坏人有什么奇怪的。”萧月撇撇嘴,背对着秦执关了门,“杜若呢?他怎么不在?”

    “他去...帮我...熬药了。”秦执手中的针一直没放下,眼神里依旧满是戒备。

    “熬药?是因为昨日淋了雨吗?”她佯装没看见秦执手中的细针,一步步慢慢走近他。

    “别过来...”

    随着萧月的走近,他苍白的脸色慢慢浮上了些微红,似乎十分抗拒萧月的靠近。

    “为什么?你都快喘不上气了。杜若不在,你怎么不叫我照顾你。”她的语气里似乎有一丝责怪,但是更多的似乎是关怀。

    秦执没有力气起身阻止她,见她越走越近,左腿微微动了一下,随后便想起身阻止萧月的靠近。

    “坐下吧你,”她将挣扎的秦执按到椅子上坐好,随后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发烧了。”

    微凉的手指让他昏昏沉沉的脑子清楚了一点,秦执再次将萧月推开,胸口不住地起伏:“走开。”

    萧月根本不理他,秦执就算没病的时候都不是她的对手,更何况是现在,她蹲下了身子,去找桌布里藏着的东西,“你刚刚悄悄藏了什么?”

    “你...你别动我的东西...”秦执伸手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萧月已经将那个唾盂拿出来了。

    “原来就是吐了啊,这有什么好藏的......”萧月白了一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秦执,不顾他的阻止,主动端起了唾盂拿出去倒掉。她还以为是个什么秦执舍不得给她看的宝贝呢,结果就是呕出了一些秽津而已。味道也不大,就是有些酸味,想来他也吐不出些什么,她中午吃饭时就没见他动筷。

    “你...你放下...”秦执有些不依不饶,人都站不稳了,还要萧月别碰他的东西。

    萧月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扭过头不耐烦地说:“放下干什么?脏东西本就要倒掉啊。”

    “那...那也不用你来碰。”他双颊绯红,羞愤极了,极不想萧月碰那唾盂。

    她充耳不闻,直接端了唾盂出房门,她才懒得跟秦执犟嘴,不就是帮他倒个唾盂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待她回来时,秦执依旧一脸羞愤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像是再和萧月置气。她走过去,双手扶住秦执的手臂:“上床休息会儿吧,秦执。”

    “我不需要休息。”他不肯看她,别过脸语气冷漠。

    萧月强硬地将他扶起,比她高一头的秦执轻松被她提了起来,她几乎是架着他在走,“你还不需要?这身子都快烫熟了,我要是再不来看你,你都快熟成今天中午我吃的螃蟹了。”

    “你......你作为女子,更该少吃螃蟹。咳咳!......寒凉...寒凉之物...咳咳,对你...”秦执虽然不希望萧月来照顾他,但已经被她强势扶起的身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和她挣扎,只能由着萧月摆布。不过萧月的力气还是让秦执吃了一惊,他虽瘦,但好歹也比萧月足足高一个头,青楼女子的体力和武功会有这么好吗?

    “闭嘴吧,秦大神医。”萧月将秦执放到床上,他虽不肯躺下,但总比他在硬板凳上坐着舒服多了,“等你自己好全了,再来给我看病好吗?”

    萧月拍拍他的肩膀,又将洗净的唾盂放在床边。难怪一路上秦执都闭着眼睛,原来是马车驶得太快,他早就不舒服了,这人怎么不喊停呢?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都重要的,非要这么着急来乌都。

    她又从柜子里拿出来多了棉被给秦执披上,这天冷得紧,秦执受了风寒更是冷不得。做完这一切,萧月便打算离开,秦执却拉住了她的手,他的额头明明那么烫,手却很冰,嗓音低沉沙哑:“别走,我好冷。”

    萧月脚步一顿,秦执这是在......在撒娇吗?她最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听见秦执这么说,身子瞬间僵硬了。她努力撇开秦执的手,“你多盖些被子就不冷了,嘿嘿,我先回去了。”

    不经意与秦执直勾勾的眼神对视,通红的脸颊似乎是被他眼睛里的欲望烧红的,萧月心中暗觉不妙,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

    这......这这,这秦执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冷,倒像是热糊涂了。

    “我,我走了!”她转身想跑掉,却再次被起身的秦执抓住了手。

    “别走,萧月。”他的声音很好听,低哑却很有磁性,勾着萧月的脚不肯动弹。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挣开手,秦执便因为虚弱向床倒去,萧月也被带着一起跌在了床上,不过她是倒在了秦执的怀里。

    “别走。”他再次开口,还伸手轻轻将她的鬓发挽在了耳后。

    “秦执,你,”萧月浑身不自在,她还没习惯和秦执距离这么近。

    “怎么又不唤我阿执了...”他冲她淡淡一笑,连嗓音和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是更加虚弱了。

    她垂眸小心避开秦执盯过来的目光,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我本就不该,”

    “没什么不该的。”他再次打断萧月的话,手指抬起萧月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对视。

    “我...”

    看着秦执那双眼睛,她就再也说不出话,连起身都忘了。他的身体应该很烫,隔着衣服,对萧月来说是个很温暖的怀抱。他明明是一夜未化的风雪,此刻却突兀地带着春日的温度,载着兰花的清冽香气,而他恰好将明月抱在怀里。

    一切不该出现的,都在此刻涌现,一切不该共存的,都在此刻相容。

    她忍不住慢慢伸手触碰她面前那张脸,“阿...执...”

    下一刻,确实秦执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手中那根银针抵在她的额间处。

    “你究竟...是谁?”他依旧喘不匀气,热气洒在萧月的鼻尖。

    她亲眼见他眼中的柔情一点点消失成杀意,他刚刚做的这些,难道就只是为了逼问她而已吗?

    “萧月,萧瑟的萧,明月的月。沙雅城,醉月楼,发大水死掉的琴师。”

    “我...不信...”他手中的针依旧抵在那里,再往前半寸,便会扎进去要了萧月的命。

    “三公子若是不信,萧月也无话可说。”她的语气越来越冷,心中默默自嘲道:看看,这就是就算烧得糊涂了、话都说不利索,依旧懂得利用人心的秦执。

    萧月忍不住回想前世秦执赴死的模样,说不定那时候秦执是故意为之,要是当时她没对秦执动手,死的怕就是她自己了。

    “你......咳咳!”秦执依旧压在她的上方不愿意挪动。

    见他有气无力的模样,萧月索性不装了,一只手将他推开。而秦执感受到她想要起身,便将手中的针收起,以免误伤了她,他的本意也只是想知道萧月的真实身份而已。

    “既然三公子都有力气起身了,看来好得差不多了,萧月也告退了。”她没再正眼瞧秦执一眼,说完这句便径直出了房间,也不管秦执还想再说什么。

    “萧...”

    秦执叹了口气,也不气恼,只觉得她是使小孩子脾气,或许明日便好了。

    约莫着时间快到了,他再次坐在了椅子上,等待着唐卿巡检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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