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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像我这样谁都能来踩上一脚的盲女公主,偶尔也会想要欺负一下柏源,看他失措。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平日对我是多么包庇纵容。

    当然,他作为一个侍卫,也只能服从我。

    又当然,如果他想,我们之间微妙的主仆关系立刻就会破碎,甚至连我的生死去留也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今天柏源要去宫廷侍卫处报告工作,我自己在房间里呆着觉得无聊,便摸着墙边出去找他。

    快到侍卫处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我。

    听声音是之前围着我的那群公子哥之一。

    “公主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的侍卫呢?”

    我想起之前我和这帮人来往时,柏源那明显不悦的态度。

    于是我没搭理他,打算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他抓住我的胳膊纠缠道:“公主现如今这样冷淡,令我好生难过。”

    在柏源还没来到我身边的漫长黑暗岁月里,我曾经为了活下去,和这些人有过一些不太好的交易。

    但也就仅限于给他们亲一下搂一下、换点钱这种,碍于我公主的身份,他们不敢有更出格的举动,以免家族被抓到把柄。

    “你想要什么?”我冷冷地问。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和你说说话。”他倒是做出一副好人样。

    “行吧。快说。”我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和他保持距离。

    他哼了一声,说道:“现在宫里都在传,你和你那个侍卫关系不正常。”

    我沉默着。老实说,我这种处境的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你知道他这次为什么被侍卫长叫来报告工作吗?和他同期进宫的人都擢升了,只有他还是最低级的侍卫。原因你自己想吧。”

    公子哥觉得自己说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等着看我的反应。

    但我想,柏源不会怪我的。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他早就想到的。

    不远处传来门的响动声,有人过来了。

    我茫然地“看”向那声音的方向。

    那人走到我身边,我听见柏源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怎么自己过来了?”

    他没有生气,看来公子哥已经趁他发现之前溜了。

    “柏源,侍卫长和你说什么了?”我问道。

    他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又用轻松的语气说道:“都是一些琐碎的工作事情,公主不会感兴趣的。”

    我点点头。

    回去以后,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拉着柏源说话,而是自顾听外面的鸟叫。

    侍卫处门口的那番话还是影响了我的情绪。

    没一会儿,我又感觉柏源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我。

    我不禁好笑,谁家侍卫总这么盯着主子看的,他的名声若是坏了,也不能全赖我。

    柏源总是这样,和我接触时小心翼翼,一副很有分寸的样子。然而他在认为我看不见他的时候,又毫不顾忌地盯着我看。

    我决定报复他一下。

    晚风微醺,吹得人心旌摇曳,我趴在窗前的桌上,像是睡着了。

    和我预想的一样,没过一会儿,柏源便轻手轻脚地走过来。

    “公主?”他温声唤我,“这样睡会着凉的。”

    做戏就要做全套,我当然是假装没听见继续睡。

    然后,就像之前他已经做过很多次的那样,他一手扶着我后背,一手拦在我膝盖下面,小心翼翼地将我抱起来,走向床边。

    虽然我的眼是盲的,无论睁眼闭眼都是一片黑暗,但我还是悄悄睁开眼,想象着我能看见他丰神俊朗的面庞,看见他茫然无措的表情。

    我忽然伸出胳膊,勾住他的脖子。

    “公主?”他疑惑的声音响起。

    我想起以前那些轻浮的王孙贵族想叫我对他们做的事,我因为嫌恶他们最终没那样做,但想来男人应该都喜欢那样。

    我贴近柏源,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公主!”他的声音明显透着慌乱,呼吸也乱了。

    我还没打算放过他,把他的脖子勾得更紧,在他的耳朵上咬了一下。

    然后,柏源像扔一块烫手山芋一样,一下放开了抱着我的手。

    我就那么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脑袋还狠狠磕到了柜子的一角,顿时一股腥咸的液体涌了出来。

    我狼狈地跪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

    柏源似乎也刚反应过来,连忙来扶我。

    他轻轻扳过我的头,大抵是看到了那个血流如注的口子,我听见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马上重新把我抱起来,放到沙发上。

    他拨开我额前的头发,看清了那个可怕的伤口。

    “公主,我马上叫人来……”他一边慌张地安抚我,一边喊人拿药品和止血带过来。

    倒的确是遂了我的愿,让我看到了他如此失措的一面。

    但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我一声不吭地蜷坐在沙发上,瞪视着眼前那片永恒的黑暗。

    身体渐渐从刚才被柏源扔下的震惊中回复过来,额角的疼痛越来越钻心,还混杂着复杂的不知名情绪,泪水就开始扑簌簌往下掉。

    “公主,疼吗?”柏源一边给我处理伤口,一边轻轻吹气,一会儿又给我擦眼泪,好像他比我还疼。

    然而我又不识好歹地想起,在柏源没来之前,还有过比这更痛的时候,那是这世界上唯一庇护我的母后离开的时候,是父王听信谗言想要杀掉我的时候,是我放下公主的自尊去向那些轻浮公子乞讨的时候。

    现在不过是撞破了个口子,柏源就紧张成这样,真是没见过世面。

    想到这,我又低低地笑起来。

    大抵是我这又哭又笑的样子癫狂极了,柏源也沉默了。

    后一瞬,我被他轻轻揽入了怀里。

    他一手抚着我的头发,一手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公主,你能感觉到吗?这里,它在为你而痛。”

    他的声音贴着我的发际,柔缓至极,带着暖意,像是想要融化那些细细碎碎嵌在我心里的冰渣。

    我忽然一阵惶恐,连忙抽回手。

    他起身拿来浸了热水的毛巾,给我擦脸上的血和泪水。

    他手上的动作轻柔,时而停下片刻,我想他一定是在观察我的表情。

    真的很狡猾,只有他能看见我的表情,我却只能对着黑暗猜他的样子。

    我这样想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怎么又哭了……”他倾身向我,拭去脸上那些簌簌滚落的断线珠玉。

    也许存了些恃宠撒娇的心思,眼泪反而愈发止不住了。

    他沉默着停下了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然后,一个温润的吻轻轻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震惊地“看”向柏源。

    “公主刚才……是想这样吗?”他的声音平静,我却听出其中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是真的甘愿一辈子当个没有任何身份的侍卫、被人耻笑和一个盲眼的落魄公主厮混?

    他轻轻抬起我的脸,又在脸颊印上一吻。

    见我没有动,他便将我抱得离他更近些。

    然后,他温热的吻又再次落下。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狂跳不止,加上刚才流了不少血,几乎要晕厥过去。

    我想推开他,但是晕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只能任由他抱着我。

    他将我抱得更紧,呼吸也越来越灼热。

    细细密密的吻从脸颊移到唇角,迟疑了片刻,便不再犹豫地印上我的唇。

    好像那是他觊觎已久的东西。

    那夜晚风微凉,撩起寝宫的纱帐。月色倾泻入室,在冷白的地砖上游移。

    盲眼的公主和她忠心的侍卫,许久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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