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召

    离开前,安王再次叮嘱她,一定不能向其他人提起。

    萧云漪神色凝重地答应了。

    走出书房时,天色已晚,四周凉风阵阵。

    听雨在院外等候多时,一见她出来,连忙吩咐人点起灯笼。

    朦胧夜色中,前后各有几盏昏黄轻微摇晃。

    萧云漪还在想先前安王说的陈年秘辛,走得很慢。

    眼角余光瞥见前方的灯笼止不住地摇晃时,她微微一愣,再抬头看向提灯的婢女,手在不停地发抖。

    今日中元,恰逢夜晚,她再往前后一看,除了听雨,其他人全都神色紧张,害怕之情溢于言表。

    她沉默地加快脚步。

    回到灯火通明的落霞院,几名婢女全都暗暗松了口气。

    萧云漪无意责怪她们,径直进屋,临睡前,她叮嘱听雨:“明天我要去一趟益心堂,你记得安排好。”

    “是,郡主。”

    翌日,天色尚朦,萧云漪早早地起来,坐上马车,离开王府。

    马车一路直行,她掀开车窗帘的一角,望向安静的街边。

    雾气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灰气味,不少铺子门口还堆着纸灰余烬。

    她放下车帘,闭目养神,直到马车停在益心堂的后门。

    时辰尚早,开门的药童脸上还带着倦色,一见是她,笑道:“姑娘来得真早,杜大夫正在后院屋里。”

    萧云漪点头,缓步走向后屋。

    屋门紧闭,她略一迟疑,还没有来得及敲门,紧随而来的药童一把推开屋门。

    “杜大夫,有人来找你看诊了。”

    萧云漪顺势看向屋内。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麦色肌肤,健壮坚实,一道伤疤从肩胛骨一路延伸到髋部,狰狞蜿蜒,周边更是布满细小繁多的伤痕,此时零星覆盖着黑色草药。

    他反应很快,早在察觉有人进来时,迅速穿上半褪到腰间的衣服,转头看向门口,目光冷而锐利。

    却在看清门口清瘦身影时,寒意骤消,瞪大双眼,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慌乱。

    杜仲看清来人,暗松了口气,皱眉看向药童:“你先出去,以后要记得敲门再进来。”

    药童连忙认错,走出屋子时,稍一迟疑,重新关上屋门。

    萧云漪走到桌边坐下,定定地看着他。

    “……小姐,”对上她沉静如水的目光,宋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来……找杜大夫看看……”

    她转头看向杜仲。

    杜仲公事公办回答:“你后背伤疤留的时间太长了,当初没消掉,现在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消除,药膏你可以先拿回去,每天擦一遍,我可先说好了,不一定有用。”

    宋衍连忙说:“我记住了,多谢杜大夫。”

    杜仲看向萧云漪,口吻熟练地问:“来看诊?”

    “那就看一下吧。”

    萧云漪回答的随意,杜仲听出她不是为看诊而来,挑眉走近,把脉枕放到桌上。

    宋衍重新穿好衣裳,踟躇片刻,还是选择留下,安静地站在旁边,比萧云漪还要紧张地盯着杜仲。

    两刻钟后,杜仲收回把脉的手,眉头紧皱:“思虑过重,劳心费力,看来你完全没把我的叮嘱记在心上。”

    “对不住。”萧云漪自觉道歉,“近来事情多,以后我一定谨遵你的叮嘱。”

    “行啦,每次你都这么说。”杜仲撇撇嘴,再开口时,一脸正色,“你今天来,不单单是为了看诊吧?”

    萧云漪没有立即回答,看了眼面带愁色的宋衍,没有让他离开,低声问:“不知道我先前拜托你的那件事,现在进展得如何?”

    “不好说。”杜仲眉头皱得更紧,手里转玩着脉枕,“找是找到了方子,也尝试着炼制出了药丸,但是找不到尝试药效的路子,不知道有没有用。”

    当初萧云漪也预料到了现在尴尬的情况,但她总不能直接让人吃下丹药,再喂对方吃消解丹药的药丸。

    “是我考虑不周。”她叹道,“杜大夫,药方你先收着,但千万别找人试药。”

    “放心,我都放好了。”

    说完,杜仲紧紧盯着她,目光一瞬不离地落在她的脸上,盯得萧云漪不自觉摸摸脸。

    “怎么了?我脸上有哪里不对吗?”

    杜仲摇头,视线却没有从她的脸上移开,“你确定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云漪一愣,没有回答,反而闭上双眼。

    眼前一片黑暗。

    她低声一叹,“还请杜大夫看一看我的眼睛,看是否还有哪里没有好全。”

    杜仲没有问原因,直接站起来,弯腰细细查看。

    看见她额角细微的伤疤时,杜仲一怔,下意识去看宋衍,发现他比之前更加紧张。

    对上杜仲的目光后,宋衍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杜大夫,难道哪里不好吗?!”

    他这话问的比萧云漪这个病人还紧张。

    “没什么大问题。”杜仲重新坐回到桌边,“平时动作不要大张大合,注意休息,按时吃药,少忧思少忧虑。”

    前面几句还能做到,后面一句目前看来是不可能了。

    “多谢杜大夫。”

    “你要是能把我的叮嘱真的记进心里,我才是要谢谢你。”杜仲摆摆手,“行啦,医馆忙着,这会儿也该开馆了,我要去前堂看诊了。”

    萧云漪起身相送。

    待他离开后,她转身静静地看着宋衍。

    宋衍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小姐,我有哪里不对吗?”

    萧云漪不答,一言不发地继续盯着他,半晌后,忽然问:“疼吗?”

    宋衍一怔,难以言明的喜悦涌上心头,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发颤,开口时险些咬到了舌头。

    “不……不疼!”

    萧云漪当然不信,那么长那么多的伤疤,不知他受伤时流了多少血,更不知他是怎么撑过来。

    可面前的少年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欣喜。

    仅仅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宫里有祛疤的药膏,药效不错,”她低垂眼帘,“我让人送到你府里。”

    宋衍一听,便知道她误会了他来找杜仲的原因,不由看向她的额角。

    那里被青丝遮住,看不清上面的伤痕。

    萧云漪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何处后,疑惑一瞬,旋即微睁双眸:“你居然是……”

    说到一半,她又顿住,无奈摇头:“何必呢。”

    不过是额头上的细小伤疤,对萧云漪而言,祛不祛都无所谓,哪里值得他亲身试药。

    “因为值得。”宋衍甘之如饴,脸上笑容灿烂,“小姐,为了您,一切都值得。”

    萧云漪倏地握紧手心的念珠。

    “何必呢。”她低声重复,“圣上如此看重你,京城中亦有与你般配的女子,何必执着于……”

    她没有说完,宋衍却听得出她在委婉地劝他放弃。

    “小姐,我心中只有您一人。”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敢奢求您现在回应我,只求您不要推开我。”

    他说得卑微而郑重,宛若立下一生的誓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只有她一个人。

    他的目光炽热,烫得萧云漪心尖一颤,偏首避开。

    许久之后,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宋衍心中一松。

    他赌对了。

    但他深知不宜逼得太紧,主动挑起别的话题:“小姐,信王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那天会不会真的是个巧合?”

    萧云漪无意识地松了口气,顺势回答:“无论是不是巧合,你都要小心谨慎,免得被信王抓住把柄。”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问:“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太子与信王,你支持谁?”

    宋衍心中一凛,对上她肃穆的神情,沉声回答:“我忠于圣上。”

    萧云漪反而更满意他这个回答,提醒道:“记住你刚才的话,不要轻易掺和进储君之争中。”

    宋衍神色一凝,缓缓点头。

    屋门被人敲响,听雨询问的声音响起:“小姐,杜大夫新开的药拿到了。”

    “我先回去了。”萧云漪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不放心地叮嘱,“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试药。”

    宋衍朝她乖巧一笑:“是,小姐。”

    萧云漪这才放心离开。

    然而,她刚回到王府,管事便急匆匆上前,满脸焦虑:“郡主,您总算回来了,宫里的内侍已经等了您半个时辰,说是有话要当面向您禀告。”

    萧云漪脚步一顿,“是哪个宫里的?”

    管事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慈宁宫。”

    萧云漪略略点头,快步走向正院。

    虽然是宫里传话的内侍,但并非谕令,暂且还轮不上由安王等人作陪,只依规矩安排人奉上糕点茶水,由管事陪着。

    萧云漪走进去,是个面生的内侍,从未在慈宁宫里见过。

    那内侍起身行礼,脸上漾开得体的笑容:“奴见过永宁郡主。”

    “公公不必多礼。”

    “郡主,奴今日前来,是向您转告太后娘娘的话。”内侍站直,清清嗓子,“娘娘甚是思念您,让您明日进宫,再多陪一陪娘娘。”

    “我知道了。”萧云漪颔首,神色不变,“还请公公回去向皇祖母禀告,就说我明日会按时进宫看望她老人家。”

    “奴一定如实回禀。”

    管事送内侍离开,萧云漪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指尖轻轻捻动念珠。

    真的是太后召见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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