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学的时候陆铮年和徐晟的朋友在校电影院看一部重制的话剧电影,名字叫做《等待戈多》。电影太长,他们看到后半段开始无意义的聊天。

    徐晟扭头去看昏暗光线里的陆铮年。

    他不是一个擅长等待的人。却在散场前的四个小时里静静坐着把里面的每一句台词都看完。

    也许,人生和电影一样,大部分人所拥有的只是那漫无边际,戈多永不会来的默剧。所有的四个小时被熬成透明的没有梦的夜晚。

    连在夜里,戈多都不会来。

    她不会来。

    盛栀虽然是借探病来和陆铮年把这件事说明白的,但是下午陆铮年开始发热,她还是留下来,用酒精棉和退烧药给他降温。

    陆铮年烧得很厉害,也许真和厉择说的一样狠狠经过这一遭就好了,手指乏力的时候,连大脑都好像被浸在深海里。

    思绪凝滞。无数陈旧物件里他是装满灰尘的那一樽。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陆铮年梦见小时候的盛栀。

    他反复梦她,总回忆不起她小时候的样子,这次终于仔细看明,扎着马尾,扶着门框很好奇的模样,木兰花掉下来她羞涩地退后两步。

    他心里想。宝贝。

    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被爱的人。

    他的外婆和满清皇室有些瓜葛,很看不过眼父母对他不闻不问,常常把他叫到祖宅中。盛栀一家刚搬过来,下午就误入那栋古宅。

    他们一起去看橱柜上落满灰的铜樽。

    陆铮年寄身在那个陈旧的铜樽上,看到她伸出双手,和他一起低头去看那些没有意义失去尊贵的古老物件,自说自话地一边抬头一边说,埋十年就好了。

    埋了十年,挖出来。

    说不定会和以前一样,不会再有腐朽的灰尘了。

    他如果能变成古老的铜樽多好呢?那样过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你会把我拿下来仔仔细细地看一看我。或者再也不来看我。

    不会这样。我这样靠近你。仍然感觉到我不在你眼里。

    .......

    醒的时候盛栀已经走了。

    偌大室内只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陆铮年想起身确认那几十分钟并非幻觉,没花多长时间就找到她留下的字条,写着他吃药的时间,让他注意复查。

    陆铮年坐下来,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想记起梦里那个小小的盛栀的样子。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记不得了。他按着那张字条,感觉到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温披在肩上。

    慢慢地已经感觉不到头疼了。

    **

    杜欢给盛栀回复,行事作风一以贯之的果断磊落:“具体公司聊?”

    盛栀给杜欢提供的是一种更类似于“+”融合的,把婚礼策划,宣传策划,发布策划,研讨策划等各种策划内容结合在一起,相比婚礼策划更像综合策划的一种方式。

    现在外界世纪婚礼疑似出现第三人的影子,沦为笑话的话题仍然甚嚣尘上。

    杜氏不能装死不回应,否则股票不至于一路走低,口碑和公众形象也会受到影响。对于杜欢这样即将掌控集团的实权继承者来说,更是大不利。

    杜欢会答应见她盛栀不意外。

    “盛小姐以前在国外做过并购案的内容?”

    会客室茶香袅袅。盛栀端起茶喝了一杯,不意外杜欢在她提出这个建议后,把她的过往经历都查了一遍。

    显而易见,杜欢之前还觉得盛栀只是倚仗陆铮年的权势,现在已经完全把她看成一个平等的合作方来看待。

    M&G的警告只是前戏。

    杜欢没猜错的话盛栀一直在为这个转型做准备,只是恰好杜氏运气不好,撞在急需危机公关这个风口上。

    杜欢直截了当地笑道:“杜氏之前没有做过这样的内容。”以策划为重点,还要以她的婚礼为筏子,就算能看出其中有利可图,敏锐的商人也不会放弃从其中撕扯几分利益的机会。

    但她太小看盛栀。

    这样的会谈,她进行过不知道多少次。从严家来的一半客户资源,有很多都是因为她的会谈风格而选择和她继续合作。

    “以杜氏目前的舆情来看,我觉得让利织心和涉足新的领域并不冲突。”

    盛栀说出她回A城后一直做的方案:“A城和环A城的发展区缺少一个足够独立有权威的策划品牌。现在大众关注点没有转移,织心和杜氏都可以互相成就。”

    茶香氤氲数十分钟。

    杜欢垂眸,放下茶杯,抬头时心悦诚服:“合作愉快。”

    她送她进电梯时杜欢说:“我有点明白陆总那样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找上我了。”

    他还强调是私事,其实这样地位的人举动,就连私事都足够引人注目了。

    但盛栀听到这话,想到的只是他那天说没有必要考虑我。

    他到底要什么呢?

    她到底是不知道他要什么,还是,不敢问他到底要什么?

    杜家婚礼的事解决得比想象中顺利,盛栀却觉得头有点晕,走出电梯后按着额头,抬头看了眼面前林立的大厦,忽然想,去M&G的总部看一看。

    不上去,只是在附近看一眼。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理所当然没有看到陆铮年,只是远远看到人来人往,她找了一家商场的咖啡店,想坐下来休息会儿,往左看忽然怔住。

    想站起来确认,忽然又不明白自己是为什么。但是,她还是突然很想知道。盛栀低头,停顿片刻,在手机上搜索M&G。

    跳出来的是简介,更多的是辉煌履历,发布会的内容,点进回帖里看几眼,忽然发现一张照片,是一个人分享在M&G上班的日常。

    但盛栀只看着那张照片。

    高耸的大厦外面,整面的玻璃幕墙外。是他们的高中。

    陆铮年身体好一点,因为董事想确保他和李承的交接平稳,不会损坏其他董事的利益,也来了趟公司。

    李承已经上手,没用陆铮年的办公室,现在在三十一层办公,坐在陆铮年对面,随手翻着册子就知道:“你和杜家摊牌了?”

    他知道舒家迅速求饶的事,严家那边么,确实是因为根基在海外,暂时还没受那些波澜影响,但杜家就在港澳,本身底蕴也不薄,除了陆铮年李承想不出来谁能让他们停手。

    陆铮年微顿,想起那天她说的话。

    虽然,阳光并没有落在他身上,但他确实感觉到了心脏被那一丝温度安抚的触动,那温度太温暖,灼得他甚至有些痛。

    但他想的是更多的事:“留意一下杜辉吧。”

    李承眉梢微动。作为杜家的儿子,他手里确实也有部分实权。怕他使坏?

    李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不是你?”

    陆铮年病还没好,但他竟然淡淡地笑了一下:“嗯。不是。”

    她让他心动。无论什么时刻。

    手机震动一下,李承点点桌面让他注意休息,出去后陆铮年就看了眼手机,呼吸猛地一滞。

    她说:【在公司吗?】

    【想找你,不知道要不要预约。】

    电梯下行的时候沈霁有一种错觉。明明是盛栀发消息来问预约的事,却像是陆铮年拿到了见她的门票。

    盛栀坐在沙发上看M&G的宣传册,看到他们两个人,上楼的时候和陆铮年说:“早知道,当初M&G邀请合作的时候,就不应该拒绝。”

    她的情绪温和,应该已经完全缓过来了。

    陆铮年的心却像被悬吊着,不上不下,每一根绑着他的细线都被她轻轻牵动着。像慢性自杀。

    陆铮年想回答,不知该说什么,只说:“织心有很多合作对象,是M&G运气不到。”

    盛栀看着电梯数字跳动。

    过了片刻,她答:“也许只是因为一点小事错过了呢?”

    也许,本来可能的。

    她进入他的办公室。很奇怪的是,她没见过他办公,办公室的装潢却和她想的一样,单向的镀膜玻璃大片环绕,整个西面是玻璃幕墙,办公室占据差不多半层,内里阶梯一分为二。

    弧形区域中和了风格的简单柔和。

    他进办公室,忽然开始吻她。

    只是关门,就轻轻按着她的手肘,托着她的发丝,在门后低头。吻很轻,或许只是一时冲动。

    盛栀感觉到他细长的眼睫闭上,轻颤。

    她说:“这里望着我们学校是吗?”

    ......我们。

    他心抖一下,因为她仰头,不自觉地加深了这个吻。或许不是因为贪心不足,仅仅是,他不知道该用别的什么,回答她这句心知肚明的话。

    总部在学校附近。

    那桐花区呢?

    那以前呢。

    不要想了。

    但他告诉自己不要想了。

    她却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这本来是一个想探他体温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到最后陆铮年瞳孔微散地和她在门后,维持着一低头就能亲上的动作。

    听她说:“杜小姐答应了我的企划。”

    简直像婚后日常的叙话一样。

    他没有忍住轻轻地去碰她的唇畔:“我知道。”他眼眶微烫,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夕阳的光,落在他眼角:“你一直都很厉害。”

    盛栀想起高中的光荣榜,哑然,他呼吸略微急促起来,埋头在她颈边的时候,盛栀说:“其实最后一次考试,我是想。考过你的。”

    那时他们成绩相持,很多很多次。只是优势科目不同。老师都怀疑他们故意控分的地步。

    陆铮年抚着她侧颈,哑着喉咙在心底无声地说:别说了。他不知道要怎样贪恋。

    盛栀看他:“但你那次是不是发挥很好?”

    陆铮年看她。潮湿眼睫垂下来。

    他本来是想和她考一所学校的。他想告诉她他的心事。想和她填一样的志愿。这样的家庭,他很明白不具有足够的自由。

    但和她在一起是他唯一不需要考虑自由的事。

    喉咙滚动一下:“是。”

    他忍着眼眶热意,哑声:“不怪你要和我绝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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