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启(二)

    林均朗健的笑容诡异地勾到最大,嘴角如同被刀整齐切开直裂至耳根,露出一张空洞的大口和白森森的牙齿。

    而林正则的眼眸死气沉沉,两行血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下。素日里清润的眼波此刻却叫林初感到仿佛整个人被沁在了冰冷的溶液里,鼻端都肆溢着福尔马林的气息,将勾未勾地挑起她最不愿触碰的记忆。

    更令林初感觉到毛骨悚然的是,她自己在相片中嘴角下垂、眉头紧蹙如是承受了痛苦般的惨惨哭相,仿佛欧洲十九世纪的油画《呐喊》,极尽扭曲。

    而原本自然垂放的双手此时五指拢而成爪,如同拍在无形的玻璃上一样印出死白的指尖,仿佛挣扎着要从相片里伸出手来抓住她,一同离去。

    这是……我?

    这是怎么回事!!!???

    林初如坠冰窖,方醒时的悚然再一次漫上心来将她冻得动弹不得。

    她用力地眨眼,试图让画面恢复正常,但是每一次闭眼再睁开看见的都是照片中的自己仿佛越伸越长的手……

    嘭——

    一个小男孩飞快地跑过来,猛地把林初撞了个跌倒。

    “姐姐对不起!”

    小男孩匆忙回头冲她鞠了一躬然后匆匆跑走了,转身的瞬间,他微微掀起的衣摆下似乎有一道暗黑色的S型疤痕一闪而过。

    林正则过来扶她:“没事吧?”

    林初呆呆地看着林正则,然后又低头看看照片,照片里阳光灿烂,三个人站在一起依笑容灿烂阳光,根本没有什么血海诡笑。

    “谁家的熊孩子到处乱撞?你家长呢!家长不来管管?”一连串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后,隔壁车厢里传来乘客的怒吼。

    “走吧,别看热闹了,秦乔喊你玩游戏呢。”

    林初被林正则拉着走,边走还在边回头张望。没注意到斜上方的金属行李架正倒映出二人空白而模糊的脸庞。

    “诶快来快来,人都到齐了,那我来简单介绍一下‘勇者杀’的游戏规则。”

    秦乔见人都到齐了,从兜里掏出一副分黑白两底缀金纹数字的牌,随便洗了洗分发到每个人手上,然后又展开一张足以盖满两张餐桌的图纸和三枚骰子。

    “一人四张牌,一黑三白,黑牌是身份牌,白牌是物资卡,还有一种环境卡等会抽。都是游戏老油条了哈,每张牌是干嘛的我就不介绍了。”

    “哎,小林你们看天气了吗?刚才气象局推的,海云岛今晚可能要起大风,海浪预警了,到时候下车可别得冒雨出行。”李姐胳膊肘撞了撞林初,放下手机。

    林初显然还未从之前的惊吓里恢复,没有回答,只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李姐又转向秦乔:“小乔,你不是说玩狼人杀吗?怎么又换了‘勇者杀’?”

    “就是嘛!怎么又换撒子‘勇者杀’咯?又介么多牌?去克玩能不能搞点子莫那么废脑瓜子底游戏嘛?老子头发都掉光辽!”

    老刘原是四川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在天津读书毕业后又娶了个湖南老婆,并在耙耳朵的驱使下追到了湖南安家落户,一晃十年过去了,普通话没长进,倒是自成一口天津混长沙的塑料四川话。

    “我们人多玩狼人杀,太复杂了。”秦乔挠挠头,小圆脸都皱了起来。

    他把物资卡按照背后的数字和颜色分码成几摞,然后挑拣说明书上重要的部分介绍。

    “每轮开始由判官抽取‘环境卡’,其中包括社会环境与自然环境两种。”

    “老刘,你叫晚上来接的车开进站里接的吧?我看气象预报说海云岛开始下雨了,七点开始可能会小雨转大雨,到时候没带伞大家都不好走。”李姐又捅了捅老刘,小声说。

    “晓得嘞,跟他们港哒就是进来接滴。”老刘正欺到秦乔边上一起看规则,不在意道,“认真点子听规则噻,莫打岔。等哈玩起来你跟上次样的搞不清规则。”

    “游戏起始点由判官掷骰决定,玩家每回合都可以执行一次行动。不管是攻击还是治疗,或者不行动,都必须在骰子掷出的结果里选择。”

    接着乔秦随便抽出一张卡牌翻开指向右下角:“玩家按照地图走到任意地点,都可能触发副本剧情。而角色设定、剧情以及人物状态,所有内容直接扫码与角色绑定查看。”

    “整个游戏持续时间不超过13轮掷骰,找到地图中隐藏的三枚钥匙可以提前解锁真结局,否则游戏在第十三轮根据剧情走向解锁任意结局。”

    “这剧情线索和角色绑定观看的意思是,每个人在同样地点触发的剧情会不同吗?”林初身后一个啤酒瓶底眼睛、梳齐刘海的女生问,“这个桌游互动加高自由度剧情的玩法听起来像是索思的手笔。”

    “厉害哈周洁妹妹!论敏锐还得是你们策划组哈!上次薇薇姐说,她们索思准备设子公司专营高自由度、高技术力的剧情解谜流系列桌游,正好我们公司也有少量桌游业务嘛,我寻思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一起来!涨见识!”

    秦乔一边冲林初抛了个飞眼,一边掀开整手牌中的底张,金粉勾勒的线条如锁链一般环绕在肉粉色的线团周围仿佛无数飞逝的灵光,阳光一照便是流光溢彩——正是索思的logo。

    “骚包公司。”林初不屑。

    索思是她的工作室刚成立时,与林氏同步洽谈合作的另一家主营科技游戏的公司。林氏的游戏主打在全息VR,建立大体量的宏观世界和超高的自由度,而索思则主打以剧本杀、卡牌为主的桌游。

    林初起初是更看好推宣体系成熟、专业度更高,并已经在桌游市场几乎占据垄断地位的索思。

    但偏偏好死不死索思在剧本杀这一块的地区负责人正是林初大学时的学长——一位惯用下三滥招数的追求者。

    此番明明只是洽谈一个小工作室,这位学长却特意亲自下场,就是为了仗着大公司的背景向林初施压,试图动手动脚。

    结果就是,林初这被哥哥们惯大的暴脾气当场反手一个大比斗子将合作打了个通黄。

    “行了行了,快点吧,等会都下车了。大概玩法大家都清楚了,最后一个问题,游戏胜负评定标准是什么?任务完成度?还是积分?”

    “没有那么复杂。”秦乔神秘地笑了起来。

    “唯一的标准就是活到最后,那么现在……”

    “游戏,开始。”

    “阅读完设定之后,大家翻开自己身份牌,判官以外,所有人请阅读并收好自己的身份牌,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与任务。”

    林初飞速地浏览过前置剧情,然后翻开自己的身份,明牌,判官。

    “接下来进行第一日行动,请判官抽取背景牌。”

    “嗯?我们其他人的骰子也是判官掷吗?”林均问。

    秦乔回答:“是的,判官决定赏罚命运,玩家只有选择权。”

    “判官决定赏罚命运,人族选择自主人生,设定不错。”周洁略一思索,评价道。

    “所以你是人族咯?”另一个游戏测试组的组员满双双立刻敏锐察觉到异样。

    “是啊,大家不都是身份不同的人类吗?”周洁抿唇略带狡黠地笑了起来,“还是说双双姐不是呢?”

    满双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诈了,细长的眉立刻蹙起,慌忙解释道:“我可没这么说。再说了,在场的各位都有身份,任务各不相同,是不是人类重要吗?”

    “介可说不好。”老刘凑过来插嘴,“万一介个怪事(故事)里港(讲)点么子人神战争啊的,那其他族类底牌不就肯定跟人类对立了不?”

    “确实哈,合情合理。”

    “对对对!”

    大家都是老玩家了,虽然并不当真,此时也故意跟着起哄。

    只是这开局两句话的当口,满双双就被带进了沟里,不得不迎接所有人怀疑或戏谑的目光,可见这些老油条,何其奸诈。

    “好了好了,瞎猜无用,判官请抽卡。”秦乔赶紧出来打圆场,把环境牌递到林初面前。

    林初从中随意抽出一张扫码。

    “社会环境,蒙昧。此背景下玩家在一切有人的地方都可能遇到来自原住民的攻击,攻击强度与状态随机生成。”

    “注:此效果在偏远落后地区更有可能发生。”

    效果好理解,牌面图画与配词却阴森至极。

    牌面大部分隐在幽暗里,一个半身未着寸缕的女人如同杀猪一般被捆在床边,面目模糊却又呈仰天挣扎的痛苦之貌,四周则围满了穿着短打的村夫男性。

    昏黄的光晕从牌面左下角放射晕染,朦胧中一只指尾有斑、苍白枯瘦的手伸着食指指向床上的女人,而光晕以外的黑暗里散落着许多零碎肢体,一眼看过去林初只觉得一只冰冷的手攥进了心里,捏得人瞬间手脚冰凉。

    牌面的图层上是三行鲜红的字眼:

    山青青,水明明,屋内藏个新嫁娘。

    狼蛇虎豹听娘劝,满室皮肉血沾裳。

    惹怒神明烧三遍,新妇装进胃当啷。

    林初脸色难看地盯着卡牌看了一会,努力按捺下心中的不适感和莫名的熟悉感,低声冷笑:“哼,招变态员工的公司果然也只会做些变态游戏。”

    林正则坐她身侧正听见这句,他垂头看了看卡牌,飞眉蹙起,然后又看了看林初的脸色,低声问:“身体不舒服就去休息?不要勉强自己,秦乔他们就是爱闹腾才非喊你过来,实际不缺人的。”

    “我没事。”林初摆摆手接过骰子一抛,三粒骰子在桌面迅速地旋转然后缓缓落定。

    “三加六加四,十三区。”秦乔把地图翻到背面对照地块数字寻找起来,“那我们第一轮的落点就在这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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