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许诚改变不了许轻舟的想法，以他谨慎求安稳的行事作风必然会提前跟父亲打招呼，让他别那么容易就被洗了脑。所以，许轻舟贴心的给他留出时间。

    森迪整理完所有的事项就送去了许家印的秘书室，没过多久爸爸的私人管家电话就打过来了，暗示她已经很久没有陪老爷子吃饭了。

    挂了电话，许轻舟望着窗外发了好一会呆。犹豫了一下，还是叫了森迪一起。路上，有森迪扯犊子，心情难得可以轻松一些。

    许家印看到她一如往常的热情，她清冷的脸庞依然阻隔不了老父亲碳火般的父爱，每次她回家他都是迎到门口，这是其他几个孩子永远得不到的待遇。当然，也是她用二十多年没有显示享受到的父爱，换来的。

    许家印对她是真的好，毫不谦虚的说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好的，可她却做不到像许可欣那样冲过去摇着他的胳膊跟他撒娇，甚至连几句软话她都张不开嘴。她永远介意着，那个一辈子都在思念中郁郁而终的母亲。她总觉得，那是背叛。

    许轻舟的母亲李春晓是彻头彻尾的恋爱脑，至死都是。都说王宝钏挖了十八年的苦菜，那么她也不逊色，真该带她去认认野菜。李春晓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所以她喜欢许家印一点都不难理解。许家印虽是豪门出身，却儒雅随和，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对于欣赏的事物，总是温温柔柔的，所以即便李春晓心气再高，还是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一个无论地位还是年龄都悬差厉害的男人。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许轻舟对于母亲喜欢的东西都偏偏不喜欢。甚至于，上升至花花草草，虫虫鸟鸟，她的办公室里没有任何绿植。她也不喜欢比自己大太多的男人，不喜欢那种成熟老成。所以，她约的男生大部分都是年轻率真，性格鲜明的类型。

    母亲弥留之际一直在强调说她不怨，可是许轻舟见过无数次，她在凌晨的昏黄灯光里看着父亲的照片泪流满面，那些堆积如山的红酒瓶，那弥漫久久无法散去的烟雾，她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母亲可以原谅，她不能。

    虽然，回到许家，这些年她也在慢慢理解他，如果她是当年的父亲，在国家和人民大义面前，在同样的情况下她可能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但是，那个女人不是别人，那是自己的母亲。在她们母女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是别人的丈夫，别人的父亲。所以，她无法回应父亲看似补偿似的溺爱。

    “轻轻，爸爸又给你找到了个小礼物，一定是你喜欢的。”许家印献宝似的表情，任谁看都有着讨好的意思。

    一生这样低过头的就两个女人，以前是李春晓，现在是许轻舟。他就是喜欢看她们娘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许轻舟，成功了遗传了，两口子最好的基因。

    “您又操心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现在哪是缺什么的样子。”

    她习惯性的用您，也很少称呼父亲。过分的尊重里夹带着，距离生疏感一下子就体现出来了。

    老头子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拉着她走到落地窗前，递给她钥匙。

    又是一把劳的车钥匙，她摁了一下，然后楼下的停车位里车灯亮起，劳斯莱斯优秀的车身在冷冷的夜里像一颗闪耀的星星。

    “看到没有，车牌是你最喜欢的7，今晚就让司机开回去。”许家印像在献宝，一脸的宠爱。

    耀眼的一排⑦，车牌显然是老头子用心了。她刚回到许家时，父亲说儿女的第一辆车一定是自己的父亲亲自送，所以带她去选车。许家印带她看的都是超跑一类的，她都不满意，直到最后她直接明了的说她要劳斯莱斯。还记得，当时许可欣说她野心都写在眼睛里了。可是那并不影响许家印，一辆一辆的把劳斯莱斯给她送到名下。

    “我很喜欢，谢谢爸。”

    许家印一下子就高兴了，使劲的攥着她的手。

    “我们是父女，谢什么。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以前爸爸亏欠的，一点点给你补。他们有的，你会有。他们没有的，你也会有。”这种话从言出必行的许家印嘴里说出来，任谁听了都会感动，可是许轻舟却没有太大的动容。

    有些东西可以补偿，可是有些东西并不能。许家印肉眼看见许轻舟眼睛里的那层雾，那冰冷的雾气瞬间就蒙上了。他的手悄然的抖了一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老爷子眼圈都红了，这个女儿都回来好几年了，始终不愿意跟他亲近，她的脸上永远挂着微笑，眼睛里却永远都是疏离冷漠。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妈妈，她继承了她妈妈的全部优点，连那种冷漠都透着熟悉感。每次看着她，他都觉得心如刀绞。

    看着许家印无助般松开的手，她过去牵住，许家印的眼睛里才重新有了光亮。

    “爸，趁这个还没到饭点到时间跟您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这些日子我在关注国家运动，经常深夜看的热血沸腾的。咱们华盛虽然是跨国公司但是也是民族企业，我觉得我们的成功也离不开祖国的繁荣昌盛，所以我想父亲也不会拒绝我在原有的基础上再拨一笔款支援一下国家体育吧。”

    “国家赛事我也在看，咱们是民族企业，无可厚非的多做些力所能及的贡献。你做的很好，这个事爸爸支持。”

    父亲的手在轻轻把玩着手串，虽然没能一起生活多久，但是她还是知道他的溺爱但不代表不理智。

    “您放心，一些广告还有后续对于咱们的利益也不会落下的，虽然我们是民族企业，但是我们也是靠利索回报率来经营的，国家也不会让我们吃亏的。双赢的局面，应该是都想看到的。”

    “你接着说。”

    “还有，我知道我违背规定动了储备资金，这个我写了详细的投资方案已经给大哥那边送过去，我是在确定了回报率才着手去做的，回报率至少也是55%。”

    “这个你考察好了跟你大哥打个招呼就可以做了，爸爸每年给你保留了几次投资失败的机会，你都没用上过，已经是爸爸很骄傲的地方了，所以这个你可以直接不用汇报。”

    “那我说说公司慈善基金会代言人的事吧，咱们一直用的老牌艺人虽然资历很好，但是我见过一次本人，怎么说呢，我感觉不是很好，听说他经常往国外跑，就托国外的关系打听了一下，私生活风评很是一般，这么糜烂的作风且不说不符合‘慈善’，目测翻车也是早晚的事。我们要么就是担风险等他出了事再解约，但是多少也会影响我们公司给人留下的亲民印象，这个代价远远高于我们聘请一个新星。”

    她说的这么明白，相信许家印自然拎得清轻重。如果在他出事前换了，如果哪天他真的出事了，还会被人拿出来说华盛有先见之明；就算是一时半会不会出事，埋有隐患的事情，许家印最讨厌这种不安分因素。

    “许粟天天跟他混一起，俩人玩的极好，我都没听他说过这些。浑小子天天吵吵不给他放权，他哪点像能掌权的样子。”

    许粟对许轻舟颇有微词，在许家印面前那是没完没了的提意见。毕竟她的出现直接抢走了他的实权，好在许家印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的水平。当然，她也不负众望，回国一年的时间把华盛整体gdp，拉升了两个点。所以，就算许粟再怎么闹，也没有影响到她在华盛和父亲心目中的地位。

    许轻舟看差不多了，直截了当的提出来：

    “那父亲如果没意见，我回去就让宣传部准备一下解约和新的签约合同。”

    “好，新人考虑好了？”

    “父亲放心，我选的人，一定不会出问题。”

    老爷子点头，他很满意，自己的这个女儿通透的比他手把手教起来的俩儿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过了两个月左右，公司刚刚换掉的老牌实力明星，因为婚内出轨以及家庭暴力名誉扫地，星途也随之一落千丈。国内外许多品牌方纷纷解约，甚至有起诉要求赔偿损失的不计其数。一再发酵下，官方发表声明，对于劣迹艺人，永不给予登台露脸的机会，全网封杀。

    看着铺天盖地的新闻，许家印频频点头。

    “小姐真的是华盛的福星，每次选择总能铤而走险的躲过风暴中心，别家股票大跌，咱们的股票却一路长虹。”

    徐管家多年的经验，很是明白风往哪吹更顺嘴。

    “你说如果轻轻当初在我身边长大，会不会她才是最令我骄傲的继承人。”

    徐管家低着头什么也没说，心思却看上去重了一些。

    有句话说，在天赋面前任何努力都是不值一提。许轻舟继承了李春晓的情商，同样也继承了许家印攻无不克、雷厉风行的经商头脑。

    许轻舟刚刚入集团那会一张略圆的娃娃脸太过稚嫩，因为许家印的威严所以很多人表面甘于被压制着，但是心里还是不服气的。直到著名的“三秒钟”会议，许氏集团大公主的名号算是响彻商圈。

    当时华盛大楼已经进驻某国市中心，工厂装修到一半，后期招工和机械进场什么的都是许粟在管。他一直想着自己只要别出大的篓子，这次事后他的代总经理就能把‘代’字去了，结果许轻舟回国了，进来位置直接就压他一头，彻底断了他的念想。他心有不服找了许诚多次却不敢闹到父亲面前，因为任谁都知道许轻舟现在是几个孩子里最受宠那个。他也没放弃机会，一直想找个机会让她知难而退，回家安心当名媛喝下午茶去。

    所以，在进驻当地各大型商场的问题时他以谈不拢一再给许轻舟的秘书团发调价申请。许轻舟一直置之不理，却直接在集团大会上甩出许粟心腹下属吃回扣与对方负责人狼狈为奸的视频，让许粟颜面扫地，直接被责令限期回国述职。

    维护许粟的觉得许轻舟做事太绝，不留余地太过分。协同许粟在集团会议上激将法让许轻舟去谈集团一直未谈拢的收购合同。许轻舟连什么内容都不知道就直接立下军令状，半个月谈不成收购就请辞。看到在座的很多人漏出得逞的笑容，似乎觉得看定了这场许氏家族的闹剧。

    许诚一直在阻止她答应，但是耐不住她一心接下这块难啃的骨头。他叹气，她如果是办不成受了委屈，父亲找的是他；就连最后收拾烂摊子的，也依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