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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5

    chapter15

    就趁着要开口的勇气,宋槐下了地铁就加快步伐往他家走。

    怀里的热气也在逐渐消散。

    宋槐坐电梯上楼,站在温诚家门口,平复了好久的呼吸。

    终于,抬手敲门。

    “温诚。”

    门从里面打开,客厅没开灯,温诚站在黑暗里,“进来。”

    宋槐换上拖鞋,摸黑找开关,把灯打开。

    客厅瞬间亮起来,光洒在温诚身上。宋槐看他一身黑色高领毛衣,牛仔裤,四肢长而协调,多适合这种搭配,还有这张清隽的脸。

    “给你买的。”宋槐把一大袋东西放茶几上。牛皮纸袋里面是塑料袋,放桌上很快塌下来。

    温诚打开袋子看,一种种拿出来,“送我的?”

    “嗯。”宋槐脱下外套,握着冻红的手,“温诚,我想问你个问题。”

    他笑眼看宋槐,朝卫生间的方向走,“我就知道。”

    宋槐跟在他身后,“你知道什么。”

    “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给我买东西。”

    宋槐抱手,靠门框站着:“我认真的。”她能听出来,他又要开始贫,独属于温诚的语言特征,早习惯了。

    或许他早做好了沉默倾听的准备,温诚拿出泡脚桶,摆地上,开热水器,把温度预调到五十度。按那个向上的小箭头,就‘滴滴滴’的响。花洒里的水流进洗手池,温诚手放在水下试温。

    “我那天看你书柜了。你小时候学习很好吧,满满一柜子的练习册,全写完了。”卫生间温度高,也暖和,宋槐就站进去,驱散身体的寒气。

    “是挺好的。”水温到了,温诚把花洒头一转,往桶里接水。

    “其实我很羡慕你,从小到大,可以什么都不想,只有学习一个任务,温诚,你活的很轻松吧,我小时候应该和你完全相反,”宋槐笑着,尝试把过去撕开一角,给他看,“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温诚手在桶里浸着,并没反问宋槐的童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知道她不愿意说,他也记得前几次试探她,她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也能把她的童年猜个八九不离十。

    桶里水接满了,温诚关掉花洒,把桶放在客厅的沙发旁边,“想和我谈心呢你。”

    宋槐没否认。从夏到冬,认识半年了,她再心如止水,也该产生点好奇心。

    “脱袜子,把脚放进去。”温诚指那个自动加热的木桶。

    水在里面咕噜咕噜的加热,宋槐满是寒气的脚进去,瞬间被热浪包裹,暖流钻进血液里,从脚底到心头。

    “既然是朋友,互相了解一下,不可以?”宋槐反问。

    “你这是单方面审讯。”

    宋槐脚在桶里晃悠,看着水波纹,听温诚讲他过去。

    ......

    温诚是个愿意说过去的人。

    “放屁的家境好,中产的工薪阶层吧。”这是温诚第一句话。

    他比宋槐幸运点儿,生在和平的家庭,家在金贸周边的小城,爸妈都是在国企上班的,工资不高但稳定。父母对他好,以他为骄傲。从幼儿园开始,温诚就显得出众,样貌、品行,和同班同学格格不入,家长会上老师总表扬他,以及他爸妈。

    温诚爸妈以他为荣,走哪儿都要说,诶,这我儿子啊,将来能成大事儿。逢年过节,他们就给温诚买旺旺大礼包,还有玩具汽车。90年代,礼包里东西不多,他最爱雪饼。压岁钱也给他存起来。

    快乐的童年往往伴随压力,他们总说,给你买这么多东西,好吃的,在你身上花这么多钱,诚诚,你可必须给我好好学习,必须有出息。不然,你对得起我们吗?

    当然对不起。温诚拼了命的学习,从小学开始。他想打篮球,球刚买回来就被扎漏气了,想看柯南的漫画书,崭新的一本全被撕了,想在涂鸦本上画画,蜡笔全断了。

    ‘没自制力的孩子。没上进心的孩子。’

    他就是个不到十五的男孩儿,最多动的时候,对这个世界最好奇的时候。他根本不理解爸爸妈妈为什么那样。他开始哭闹,换来竹板子打手,狠狠的抽,打疼了,打哭了才收。

    “玩物丧志!你太让我失望了,爸爸妈妈一辈子白活了,把下半辈子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呢,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我们每个月就那点钱,全砸你身上,给你报奥数班,新东方,再看看你呢,白眼儿狼,吞金兽。因为你,我们都不敢吃,不敢穿,爸爸妈妈还不够爱你吗?”

    他吓坏了,原来他不好好学习,这个家就会塌,就会完蛋。

    幼小的心灵被蒙上一层重重的负罪感。

    都是因为他,父母才会把日子过的那么艰难。

    他在家抬不起头。

    在学校也抬不起头,一本本的卷子,一套套的练习册,把他埋起来,像个书呆子一样刷题。中指和小拇指那块起茧子,写多了会疼。他把用完的中性笔芯捆起来,收藏在课桌里。到期末再数。出成绩无疑是年纪前五。

    他又成了父母口中的骄傲。

    “看,我儿子诶,多优秀啊。”这句话像笼子一样,把温诚死死禁锢。

    他活在别人嘴里。

    他没活成自己。

    ......

    温诚剥开板栗,给宋槐送了颗,自己吃了颗。

    “后来呢。”许久,宋槐开口。

    “按照人生的轨迹,别人给我规划好的路线,中考,高考,上大学。”

    ......

    水到渠成的人生轨迹,大部分父母心中的最佳选择,现在流行个词叫小镇做题家,把镇换成“城”,就是温诚十八年的写照。

    他不负所望,一路重点,从初中到高中。高考那年,妈妈确诊癌症。挺他妈戏剧化的,但他也不想这样。他坐在化疗室外面哭,眼看着即将熬出头的人生,马上要回馈家庭的时候,就又要坠入黑暗。

    医院的椅子很冷,坐的他整个人快冻住了。

    ——“妈,化疗是不是很疼啊。”

    ——“妈,化疗三四次,是不是就好了。”

    手术钱,化疗钱很贵,他一个高中生哪来的钱。

    要强也要面子的一个人,就挨家挨户的跑,打电话问亲戚借钱。问朋友甚至老师借钱。

    ——“叔叔,借我们家点钱,肯定还。”

    ——“小姨,借我们家点钱,到时候肯定还。”

    ——“我妈不能死。”

    他妈是严厉,不会教育孩子,但她也没做错什么。

    谁都没错,谁都不是坏人。人性是复杂的,有沟壑,每个人都有缺点。

    血浓于水,温诚当然不能坐视不管。

    和他爸跑上跑下,跑前跑后的求人。

    为了钱,为了救人命,尊严像烂大街的石头一样不值钱。

    两个人的肩膀似乎不够宽,撑不起马上倾覆的家。

    医院那手术就像吸血鬼,把人的精气神儿全吞没了。他从没见过那样的妈妈,瘦的跟什么似的,说话也气若游丝,头发全没了。明明那么好强又严厉的一个女人,现在只剩颓败,被病痛折磨的。他多希望她再像以前一样,哪怕骂他打他。

    化疗没用,是癌就死。温诚逼迫自己慢慢接受这个事实。

    彻夜难眠,他快疯了。

    他每睁开眼,就在想,这是不是他妈妈在世上的最后一天。

    日子是掰着指头过的。日子是倒着数的。

    他妈死的那天,温诚特别淡定,完全不像个高中生。陪着他爸联系火葬场,办白事儿的地方,给亲戚发消息,说诚诚妈走了,送人那天办酒席。

    摆酒席那天,温诚的一举一动全被看在眼里。昔日父母、亲戚口中的骄傲,现在也成了泥泞里的样子,在生活的池沼里拼死挣扎。

    “你儿子真顶用,懂事儿啊。”

    “孩子真是好孩子,可怜是真可怜。”

    可不么,脸上没见一滴泪,一米八几的衣服架子,架起一身黑衣服,在桌子之间来回走,安排这个安排那个,还安慰亲戚,说我没事儿,我妈在天上很好,你们吃好喝好。从骨灰盒到墓地墓碑,全是他一个人张罗,还挺直脊背,站在银杏叶堆里,在炎热的酷暑里,忙活了一天。

    白天忙完晚上回学校准备高考。

    那会儿距离高考还有三十来天。

    学校安排高考前一周放假,温诚爸拜托了亲戚,让温诚在他舅舅家待几天。就是那会,他明白什么叫寄人篱下,哪怕舅舅对他不错,人心里总有个疙瘩。他帮忙做水,吃完饭洗碗,立白沾上水拿洗碗布,转圈洗,跟正经洗碗工似的。

    人家也有自己的孩子,你寄住一段时间,算哪根葱。

    当然得好好表现,做个懂事的孩子,别给大人丢脸。

    多年轻的灵魂啊,偏在成人那年发生变故,硬是扛起一个家庭的悲剧,身上有很难见到的冷静,以及看透苦难的老成。

    一夜之间成熟,懂事儿的让人心疼。

    人的性格都会变的,随着年龄,随着阅历,尤其家里发生变故之后,他那会是挺正经,和现在的温诚截然相反。

    他现在这样子,倒像是层保护壳,把那些伤心的过去,全埋起来。

    ......

    今天晚上,宋槐一句话剖析了他,把他拆开,把他的童年、青春、成人,这几个重要阶段瓦解,把这三个人生节点和框架,都了解得很清楚。

    自此,温诚在她眼前,心里,都没什么秘密,里里外外,一览无余。

    温诚就像个透明人一样,宋槐知道他的底。

    “那你爸爸呢。”宋槐问。

    “还在老家。”

    “宋槐,你没觉得不公平 ?”温诚笑着,反问。

    “是,朋友之间,倾诉是相互的。”宋槐看着水里的脚,水温越来越烫,从脚底到脚腕,都被水烫红了,“你就当我自私。”

    相比温诚的坦白,她确实自私,她要隐瞒,更没他那个勇气去面对,然后轻描淡写的当故事讲。因为他的苦难结束了,而她的还是进行时。

    ......

    这座城到了冬天,就湿冷湿冷,空气被水珠填满了,时不时降雨。天气预报不准,说着降水,就一定是晴天,说了晴天,一定降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更何况冬天,雨夹雪飘在天上,冷得人牙齿打颤。路面湿润,微微结冰,阳光微不足道的照着这片土地,也依旧冻人,到了春天,又以热浪融化,助长春苗。

    宋槐在温诚家待的第八天,幼儿园老师打来电话,说孩子哭着要找姐姐。

    小孩子之间也会暗戳戳的攀比。有好看的衣服,稍微富裕点的家,都会让孩子在孩子们之间,头抬得更高。

    “姐.....她们都有好看裙子,她们都有爸爸妈妈,你装我妈妈来,我还想见那个哥哥,行不行。”

    “姐姐”这个身份,是不错,但只有这个身份,崔宣会抬不起头。

    宋槐特别理解。

    孩子天真但也有心酸。

    温诚买了一堆水果,还有零食,三大袋东西,和宋槐前后脚进幼儿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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