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呀，你和诚哥咋回事儿，吵架了？”阿金凑过去，脸上有点八卦意味。不是个傻子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哪个十八岁以上的普通朋友，会在微信上说这种话。分明就是有事儿，这端倪阿金才嗅出来。

    宋槐按侧键，让手机息屏。

    “你俩是不是在搞对象啊，”阿金说完就笑了，“我说的太土了，应该是谈恋爱。”

    “没有，就是吵架了，我吃完饭去找他。”宋槐自动忽略了阿金那八卦的眼神，夹了一筷子剩菜塞嘴里。她是真饿了，刚才饭没怎么吃，温诚一句‘宋槐，你很扫兴’，她更没食欲。

    冷饭在嘴里嚼着，宋槐眼神放空，脑子回想温诚，他有时候就像无理取闹的小孩一样，闹着要个说法，一定要个结果才罢休。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复杂，也微妙。宋槐的计划里根本没他，他是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是高速上的岔路口。但他们之间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像天气变化一样自然，不受人为控制。

    宋槐是个喜欢规划的人，事情可以逆来顺受，但必须要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从刚来这座城流浪的时候，就已经在践行。

    菜又冷又硬，难吃，没味道。最起码宋槐没心情细嚼。

    其中一个老板又站起来，喝到尽兴了说：“过几天跟我往内蒙跑啊，不是骑马上学，射箭也不是中考体育的项目！是啥你们来了就知道！”

    满包间的人大笑，捧场，鼓掌，除了宋槐。

    吃完饭一群人又想去K歌，阿金看宋槐如坐针毡的，就劝她先走吧。

    “不好吧。”宋槐问。

    “没那么多规矩，唱歌又要喝酒，你先歇歇吧，在这坐仨小时了快。”阿金回答。

    这里的老板没几个大学生，也没考公，都是拿自家钱白手起家，做的生意也接地气，自然没那么多官僚主义的门道，热情，也爽快，你诚心来我们就带你玩儿。

    ......

    温诚仔细想来，宋槐这女人的出现或许是个错误，自第一次见面后，他们关系的进展就完全不受控制。

    也可能掌控关系航向的舵，根本没在他自己手里。他始终在姿态相对低的那方，被宋槐牵着鼻子走。

    多厉害的女人。

    刚开始他想法很直接，就是讨厌她私生子这个身份，觉得她狼狈不堪，是傻逼，连一百五十三块五都能拿，大半夜叫他掏车费，是神经病，有时候也挺倔。

    再有就是听张总安排，把她赶走，越远越好。谁知道计划刚冒芽就泡汤了。温诚又安慰自己，她不闹事儿，对自己升职贬职没威胁，干嘛把人逼死。能当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太多。

    再后来就是好奇。

    探索欲。对宋槐的全部，他都想知道。

    这未尝不是思想上的占有。

    她很会惹他生气，能每句话，每个动作，都精准踩在他生气的点上。

    点燃他心里那把火。

    但是他又不能真翻脸。

    宋槐那性格，就是你倔她更倔，你无情她更无义，你心狠她手辣。

    最后还不得自己把气咽下去，平静的和她对话。

    比如现在。

    温诚给宋槐打开门，扶着门框看她，“没喝酒？”

    “没。”宋槐熟练的脱鞋，脱袜子，抽出鞋柜第三层，拿双白拖鞋穿。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温诚把门关上。

    “不知道啊，你给我发消息，我就来了。”宋槐表情很淡然，语气也淡定，跟没事儿人一样脱下羽绒服，挂在衣架上。

    “别装傻了，宋槐，我只想你有话直说。”温诚提高声音。

    宋槐仰头看温诚，看他严肃的眉眼，清秀也硬朗的五官，终于染上层怒意，“你生气了，就因为我没考虑你么？”

    “就？”温诚无奈的笑，“所有人都在你名单里，只有我被排除在外，你觉得我很好受？是个人就不高兴，你考虑过我的想法？哦，对，你根本没考虑。你说的真轻松。”

    两个人站在玄关挂衣架那地方，谁也没往里走半步。

    温诚细数那些事情，“从夏天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们认识有半年多了，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能回忆起来么？”

    挺多的，宋槐一时半会捋不清，大事小情，再琐碎的小事也有温诚的影子。就连身上的衣服，脚踩的拖鞋，也是他的。被他这么一反问，显得她不是个人。

    宋槐往客厅方向走，脚刚迈出去就被温诚拽住，她被迫站在他面前，和他对视。

    “你以为我家，是随便一个人能进来住？还是说我陪你演夫妻，是单纯喜欢过家家。你别张口闭口，朋友之间朋友之间，宋槐，我不想和你当朋友，引用你的经典名言‘边界感’，咱们的相处早就越界了，你认为哪个正常的，单身，异性，纯洁，好友，会像咱们这样，又拉又抱？如果你还装傻，还点头，那我无话可说。”

    少他妈装傻。

    他烦。

    宋槐咽口唾沫，低头看温诚鞋尖，裤腿，缄默良久。话说到这份上，她总不能再点头了。那天发生了什么，她心知肚明。

    同样是面对温诚的反问，从前的宋槐会躲开，会逃避，现在的她会抬起头，直视温诚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看温诚瞳孔里的自己，好像这么看下去，能洞悉他的全部。

    温诚被她看的心慌。那双眼睛，无辜中又带着挑衅。

    他就说，宋槐总能在较量中，更胜一筹。

    是无声的修罗场上，崛起的胜负欲。平静中暗戳戳的较劲儿，温诚不肯认输，前进几步：“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槐也不后退，流淌笑意的眼睛轻轻眨了下。如果眼神会说话，那她就在笑话温诚：你真着急，就像十八九的男生，火气旺，不肯低头，火急火燎的要确定关系。

    笑了，宋槐这笑的前缀，是调侃，挑衅，也是妥协。

    刚开始确定关系，还穿着衣服正经站那儿，还没跑床上真刀真枪，温诚就输了。

    输得彻底。

    他可没宋槐有耐心。她擅长消耗人的感情。

    他就是着急，等不了。

    多等一秒就烦死了。

    “你笑是什么意思，我在你眼里很可笑？”他问。试图把今天的荒诞，变得真实，让他那可笑的胜负欲有转还余地。

    宋槐耸耸肩，“所以那天是怎么了，才让你这么上火，我忘了。”她确实不记得温诚什么反应，黑灯瞎火的，她只顾自己喘气了。

    温诚从鼻腔里‘哼’出声笑，两手搭在宋槐锁骨上，弯下腰和她视线水平，“记起来了？扣子被你剪完了，要不我给你还原现场。”

    她今天的毛衣是低领，刚好露出两肩旁的半截锁骨。宋槐握住温诚的手，慢慢的，仔细打量温诚的五官，他目光有点幽怨，在自己的鼻子，唇上徘徊，停滞。

    “你要干嘛。”幽幽的，还带点埋怨的眼神，宋槐忍不住笑出声。

    为什么笑，她感觉温诚像小狼狗，空有狼的架势，不敢真咬，猎物在狼狗控制下，他也只会汪汪叫几声，宣告主权：这是我的猎物，你们谁也不许动！

    “宋槐，你再笑。”

    “怎么。”宋槐笑意没收。

    温诚眉峰微紧，照她脖子亲上去。

    宋槐脑子有那么一瞬空白，脚底像踩空了似的，不停往后退，直到后背磕在墙上。脖子里那股温热湿润的气息，以熟悉的路径往领口钻。

    她双手环住温诚的腰，配合的仰头，毫不吝啬的把脖颈露给他。像以前打猎时候，想要吸引狼群出来，就得先扔个猎物，以作诱饵。

    这男人的本质是条狗。

    她锁骨和脖子都被狗咬了。是不是咬红了。

    宋槐眉头皱着，指尖摸温诚额前的碎发，“温诚，你属狗？”

    温诚把她整个人抱在怀里，也不咬了，只是嘴在宋槐颈窝停留，权当中场休息。

    “你别粘着我，热。”宋槐推他，根本推不开，在他怀里就像同这个世界隔离，这个角度看，他的肩膀很宽，像小城墙一样护着她。

    “中午去吃什么了。”温诚头闷在宋槐脖子里，声音很闷，下一秒就喘不上来的感觉。

    “没吃什么，菜都冷了，全是别人剩下的。”

    “饿么？”

    “嗯。”宋槐如实回答。

    相比于室外，屋里放了四个电暖气，很暖和，抱在一起更热，气息在一块交织，宋槐全身都有出汗的迹象，不舒服。更别提在他怀里，根本没喘气的余地，温诚还是条脱了缰的猎犬，力气陡然增加，宋槐像个气球快爆了，他拥抱认真，亲吻也专注，拥有无限充沛的精力，唇齿间不留情面的攻城略地，尤其站在高处，睁半只眼观察宋槐的表情。

    好像他赢了，宋槐败阵。

    因为他能看清她的表情，闭着眼睛，慌乱的，享受的，还能给她一个支点，让她站稳。

    还算满意。

    晚上19:28，一天中最暗的黄昏。马路上没开灯，但夕阳也快没了颜色，只有云压在天上。温诚开灯，问她：“你想吃什么。”

    “有泡面么，我要吃白象的。”

    “你就这点追求。”温诚笑。

    “对，你笑话我吧。”宋槐换上他的T恤，打开客厅的窗户，吹外面的风。她累了，吹了会风又躺在沙发上，看温诚的一举一动。

    温诚走到玄关，整理她的衣服和鞋，又披上外套开门。

    门开一半，宋槐伸出根指头，在视线里点点他的头，“去哪儿。”

    “实现你的梦想，买方便面。”

    “加青菜，煎个鸡蛋，单面，还有午餐肉。”宋槐动动手指头，把温诚指挥来指挥去。

    ......

    好吃的东西多了去了，宋槐今天晚上只想吃泡面。纯粹回忆童年。小时候还没白象，那会孩子们都喜欢康师傅的红烧牛肉面，尽管大人不让，说那里面全是添加剂，但越是不让越想吃。她经常一个人在家，宋妍顾不上管她，就买成箱成箱的康师傅给她。

    堆在厨房的角落里，说你饿了自己煮着吃。所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有二百天都是吃泡面渡过，她吃腻了，但别的小孩羡慕，说你妈妈真好，给你吃方便面。后来宋槐研究出很多新吃法，蒸着吃，煮着吃，里面放鸡蛋，煎蛋或者荷包蛋。

    温诚家她早习惯了。

    热水器怎么开，怎么加热。

    宋槐要洗个澡，全身是汗很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