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2
本来就不该走。温诚本来想关心一下她，比如：肚子疼么？需要买什么牌子的卫生巾？习惯用哪个牌子？喝热水还是红糖水？暖宫贴用么？
他之前专门在这方面做过功课，从一无所知到秒懂百科。但话没说出去，温诚就从宋槐那双眼中捕捉到一丝狡黠。
瞬间，转瞬即逝。
温诚在沉默中盯着宋槐：“那眼神不对。”
“背单词去了，别打扰我。”宋槐后退几步转身进了书房。
温诚在门口快走两步追上去，手握着宋槐后颈：“笑什么。”
“没笑啊。”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憋什么坏呢，”温诚用空出的那只手掐了下她的腰，语气中全是威逼利诱：“说不说。”
她的眼神藏不住。他的也是，宋槐同样在仰头观察他，有种迫切的求知欲，还带点愤懑。宋槐看着他复杂的眼神忍不住破功：“今天不来例假，日子不到。”
“你不说来了？”
“不过马上就到了，就剩二十天了。”
温诚脸色来回变，手上力道却不舍得加重：“真是长本事了，都敢骗我了。”
“骗你有什么不敢的。”宋槐轻声笑着，呼吸喷薄到他手背，带点恶作剧成功的嘲笑。
这笑给温诚看得一愣。他头次在宋槐脸上看见这种笑，狡猾，幼稚，带着捉弄的小心思。情绪从内敛变得外放，性格从冰冷变得有温度，炙热，朝气。看来有些人的性格不具备稳定性，比如宋槐，时不时摆他一道给个惊喜。
平常总不咸不淡的人，突然变了，像根弦贯穿左右耳膜。
“来，去床上打一架吧，”温诚拽着她走：“看看谁厉害。”
可宋槐不顺他的意，转身就走，挣脱不了手腕束缚就回头咬他，牙齿张合狠狠一口。
毫不客气。
“还敢咬我？”温诚看手腕上的牙龈，再抬头宋槐早跑没影儿了，他追进去揪起宋槐耳朵：“你来，再咬得狠点儿，直接咬断。”
再咬试试。
宋槐捧着商务英语书，拿着笔在A4纸上默写，因为被人揪着耳朵，只能微微侧头：“别影响我学习，十个单词。”
“还没背完？”温诚松手在她额角弹了下：“ 早点休息。”
“还要背例句，剩两个，你出去。”宋槐冷漠赶客。
温诚逼迫自己把心里那把火熄灭，自己去厨房倒了杯水喝，物理降温。
笔尖摩擦纸面沙沙作响，宋槐学得非常认真。并不是她情绪变化快，而是会隐藏，不想让今晚的冲动耽误英语。她不敢想象自己去了法兰克福是何种窘态，打电话时磕磕巴巴只会劝退欧洲客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赶上陈丰口中的：专八，雅思，托福。
......
说两个就两个。宋槐背完单词抱着书往出走，打开玄关上挂着的包，把书放进去。
当书挨上包底那刻，宋槐余光看见温诚朝自己走来，想迈腿虎口脱险，却被温诚握住胳膊，身体瞬间被他控制。温诚比她高太多，一手攥着她，一手把包挂好，又换手握住宋槐脖颈：“背完了？能打架了？”
后颈的那只手力道不轻不重，刚好把宋槐禁锢，完全没逃离的可能。她的脸被迫贴在温诚胸前，有些恼火的垫脚咬住他肩膀不松口。
她知道这样咬人很疼么？温诚看她牙口用力的样子，得到答案：不知道。
那就让她知道。
以牙还牙在此刻变得具象化。
今夜的卧室难免一场角逐和战争，温诚一脚把门踢上，顺手锁住，拦着宋槐的腰轻轻一抬，毫不费力把她结结实实扔床上。弹簧床摔不疼，宋槐双手护前胸在上面躺着，像蹦床似的上下动，余光扫过温诚又蜷缩起来姿态防备。
“起来打架啊。”
宋槐装乖摇头。
温诚也爬上去抓着宋槐胳膊：“就这点儿能耐？”宋槐缩成团躲着他，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头发间的耳朵。
温诚伸手按着她肩膀把人往过翻，没敢用太大力气，只翻了半圈，看到宋槐发丝间的耳朵变红，他两指捏住凑近吻在耳垂上，报复性极强的咬了口：“自己翻过来，快点儿，别让我催。”
他有点心软，以为她也有害羞的一天。
但听到轻细的笑声，再撩开头发一看，宋槐顺势咬在他手腕上。
同一个地方，依旧是下死口咬人。
温诚心里那簇火苗立马被她添了柴，燃得越来越旺，他快速抽出手，完全不温柔的抓紧宋槐两个手腕，把她胳膊压在背后，双腿夹着细腰，彻底占了上风，垂眸看那张不饶人的嘴：“咬人的时候没心疼过我？”
“没有。”
“会不会咬人，你那叫狗咬，原始人打仗。”
彼此的气息交融，在夏夜潮湿中显得黏腻，都没发觉在高下较量中，闷了满头汗。温诚第一次这么认真的看宋槐平躺，抿着嘴眨眼，浓密的睫毛扇动着，好像在心里鼓吹阵风，加大火势。
“21世纪没你那样咬人的。”
温诚没留给宋槐反应这话的时间，凑在她锁骨边，先是上下两排牙齿咬了下，感受耳边宋槐气息变得不平稳，呼吸像萤火虫似的往脸上扑，又赠送她一个虔诚的吻，吻在脖颈深处，顺着绕到耳垂，她偏头躲不开，只好正视温诚。
“以后这么咬人，比像狗更厉害。”
“狗不厉害么？”
“以为自己是猎犬呢？怎么会有人喜欢当狗。”温诚笑她。
宋槐睁着大眼睛看他，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还摸摸被咬疼的锁骨。
“你少装。”
“没装。”
她眼型大而不圆润，稍稍长些，类似杏仁，眼尾略低于眼角，轻轻眨眼就显得柔弱又无辜，眼白在光下含水似的。但温诚太了解这个假象，他吃过亏，栽过跟头，在里面团团转。她才不好欺负，她厉害死了。捕兽夹放在草地里都要靠花草食物伪装，宋槐有过之无不及。
这句心得体会温诚即刻得以验证。
宋槐说的特别诚恳：“想问你个问题，你们都是无师自通？我喜欢和你睡觉的感觉。”她看他眸中情绪变化：“但今天不行，我要早睡早起，明天去MF分部算FOB。”
有点像毒药，上瘾且戒不掉。
也多亏温诚肯教她。宋槐活了二十年，什么都得自己摸索，抹黑探路，学会怎么洗澡，做饭，甚至在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流血，她都得在哭过后冷静下来，上网搜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好在不是。直到现在，她有了老师。
宋槐主动抱着他脖颈，凑近吻上去，舌尖慢慢探入再出来：“补偿，你去那个家。”
这也算补偿？在温城眼里顶多是开胃菜。他们的吻也大相径庭，他急切热烈，她清浅克制。但今夜宋槐带给他太多惊喜，比如坦白需求甚至感受，说得坦诚又正经，在火势最旺那刻泼水。
浇灭了。
温诚笑着妥协，还是离开房间。
她有太多手段拿捏他。或者并没有用心思，只是付出多的那方容易被牵着鼻子走。有点残忍的事实。
他们对彼此没什么防备。
从开始进展就迅速，只是不走寻常路。
有点像误入歧途的爱情。
但不重要，结果相同。
确定关系后温诚对她更小心翼翼，每步都在试探。宋槐很意外，他尊重自己的每个选择。他们也在相处中越来越了解，无需再克制着试探底线，红着脸吵架。
宋槐独自睡在卧室，两米多的大床上有刚才角逐的痕迹，她又开落地灯把床单被褥铺展，躺着翻来覆去，心像蒸锅似的憋了蒸汽，滚烫但困在一隅。直到第二天，温诚来拉窗帘：“我送你。”
阳光刚洒进来点，宋槐就告诉他：“你把窗帘拉上，拉好，不要透光。”
唰的一声，窗帘又拉上，宋槐把脸蒙在被子里，满颈窝的汗渍。
“温诚，我最近压力很大。”
他站在床边垂眼看她：“那怎么办。”
她猛地把被子拉开，平淡的眨眼睛：“你帮帮我，下次再见就半个月后了。”孟衫逃离后常爆出清醒名言，什么解放身体，正视需求，及时提条件。她全记住了，想即刻应用到日常生活中。
话说的很直白，她邀请他。
鬼知道这句话多折磨人。
半个月。
.......
今天宋槐想贪心点，在家待到上午九点才往蒙丰分部赶。室外太阳直晒，闷烤着世间万物，全玻璃高楼在光下发烫。她昨天看了条小视频，是某位博主在金贸做实验，把生鸡蛋打在地上，不出三分钟就熟了。
热得可怕。水汽厚重，人人蒸着免费桑拿，她生怕下一秒喘不上气。去公司时莹莹也在等电梯，“呀，你也迟到了。”
“不小心睡过头了。”宋槐扯扯松开的衬衣领，捋捋肩上的包。
“我也是，定了早晨六点半的闹钟，还有贪睡功能，就那种你点了关闭它过三分钟还会再响，都这样了我还能睡过，我觉得自己是古希腊掌管嗜睡的神。你迟到了还好，但我是蒙丰的，小辫子揪在陈丰手里，说不定被发现就让我赶紧滚蛋了。”
“不至于。”宋槐拍拍她表示安慰。谁迟到也一样，陈丰对她更刻薄。她都能想象到陈丰黑着脸说：迟到了？走人，现在。
不过莹莹情绪变得贼快，眼神盯上宋槐的包：“我去，你包好大。”
宋槐笑笑。
这包是她在优衣库买的，当时正好打折，只要两百多块。质量很好，带子固定处缝了五圈，浅棕色真皮包，能装很多东西，远看包比人还大。
但实用。
宋槐喜欢这个特点。
两人彼此看了眼今日OOTD，宋槐看到莹莹满脸疲惫，可能刚熬夜，戴着鸭舌帽，头发用发圈松垮垮扎着，一身灰色运动装很清爽。
莹莹也在看宋槐，从圆领短袖变成衬衣了，领口遮住那对漂亮的锁骨，她有意给宋槐压低领子，宋槐有点紧张的往后一站：“脖子不舒服，怕受风。”
“啊？”莹莹诧异万分。电梯到了，她拉着宋槐进去：“哪来的风啊哈哈，自从来这我都快热死了，昨天那酒店你觉着怎么样？我开了一晚上空调，16度冷风，半夜被冻醒。”
宋槐有点心虚，刻意掩盖昨晚去温诚家的事实：“我也差不多。”
“那咱俩统一一下迟到理由。”
“嗯。”
理由根本不同。莹莹是真心被空调吹难受了，但她不是。宋槐不会告诉莹莹：她早晨邀请温诚，修长手指毫不吝啬的雨露均沾。白天即使拉着窗帘，每处细节也能看得格外清晰......宋槐缩在被窝里急促的呼吸，汗水湿透碎发，像只熟透的虾。
上楼后莹莹被主管教训了一通：“早晨开会不清楚吗？昨天工作群里@所有人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会议记录不做了？”
莹莹快哭了：“对不起杨姐。”
“别跟我说对不起。对你自己说吧，你不干有的是人干。看会议重播，然后写记录。”
办公区寂静中满满的火药味。但莹莹处境还不算危险，毕竟主管再生气也不能开了她，顶多说几句就放人走了。但宋槐面对的是陈丰，活阎王一般的人。宋槐抱着摞公司网址打印件和展览展位布置，跨步爬了十三层，大喘气站在办公室前敲门：“陈总。”
“进。”陈丰看宋槐始终没抬眼，站在门口就来气：“别浪费我时间。”
宋槐把文件放在陈丰眼前。
A4纸总结了下周展览上参展的各外贸企业的网址信息、阿里巴巴国际站外贸员联系方式，邮箱以及客户喜好。陈丰看得很认真。他之所以肯带宋槐来，一部分原因是对新能源感兴趣，更多的还是谁都清楚SOHO难做，他只需要搞定个人，就不用砸更多的钱收购企业。
她便宜。只需要几十万。还能言听计从。陈丰很会打算盘，永远利益最大化。
“公司部门的外贸员你认识哪个。”
陈丰竟然没骂她。
宋槐说：“唐迟，何莹莹。”
“去合作，除了参展还要地推，BTOB，”陈丰抬眼：“领英，ins，YouTube，脸书全给我放到桌面，听懂去办。”
“用我的电脑？”
“我还得给你买电脑？”陈丰又在用眼睛骂她：蠢。
“好的。”宋槐轻手轻脚离开。
陈丰在转椅上转笔，垂眼扫过那厚厚的纸，用笔帽戳了戳。他真把宋槐当成本公司员工了，让她一个人做两份工，她那个小私企赚钱还有他的股份。算盘打得响亮。陈丰是典型的资本家思维，能压榨就一滴不剩，绝不心软。蒙丰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畜生用。
宋槐回到办公区满头大汗，几个人抬头看她一眼，有点不自在。莹莹倒像没事人一样把她拉进茶水间，喝着咖啡吃小饼干：“陈丰和你说什么了？他骂你别在意，诺，吃个饼干。”
掌心里是独立小包装，日式小圆饼，精致小巧。宋槐接过倒了谢，撕开送到嘴里：“他没骂我，就是做点儿地推。”
“那他可能最近吃斋念佛了，恭喜你逃过一劫。”
“但是让我和你一起。”
莹莹马上石化在原地。
中午两个人坐在电脑前焦头烂额，宋槐竟然接到了东海的电话。她犹豫几秒后挂断，但不消片刻又打来。
“你先出去接电话吧。”莹莹说。
“.......行。”宋槐去了洗手间。
不用接也知道他要说什么。
“你好，有事吗？”宋槐把自己锁在隔间里，说了礼貌又疏远的开场白。
东海在电话那头沉默，很久才说：“你知道孟衫在哪儿吗？我......我找不见她。”
“不清楚。”
“你肯定知道她对吧。”
“真的不清楚，我和她没联系。”
像跟踪狂一样可怕。宋槐还记着东海的样子，给人很好的最初印象。穿着围裙和背心在饭店里张罗，端着菜盘子走在各桌间。从早忙到晚的忙碌，额头上布满汗珠。对孟衫也那么好，不让她做累活，就坐在收银台后喝饮料，嗑瓜子，顾客吃完结账。
但人真的是多面。谁会想到这种男人会背叛结婚十年的妻子。
“我跟你解释，小槐，孟衫误会我了。她是不是和你说从我手机上看见短信了？那不是我，真不是，我想把饭店做大，就联系了几个老板，我给他们点的......你劝劝孟衫，快点儿让她回家吧。”
“床头吵架床尾和啊。”
......
“没了她我还开什么饭店。”
.......
“求你了小槐，帮我说说，要么告诉我她的手机号。”
.......
“我不能和她离婚。”
.......
“她肯定和你说我打她了，但那都是意外，她也打我了。我错了，我向她道歉。”
男人生来就会编造谎言。东海把自己说的很可怜，像被冤枉的好丈夫。
洗手间来了几个上厕所的员工，宋槐调低音量，看着通话时长增加，最终按下红键。并迅速把他加入黑名单。
电话结束后，宋槐坐在马桶上缓神。她不会把今天东海说的话告诉孟衫。她记得孟衫憔悴又心痛的样子，怀孕七个月了，不能受刺激。
心软的人听到刚才那话可能动摇，但宋槐不会。她对男人的劣根性心知肚明。如果她是孟衫，一定会做得更决。
哪怕抛弃所有感情也要独善其身。
推倒砖瓦奔向新的地方。
宋槐洗了个手，回到办公区坐下。莹莹发现她表情凝重：“咋啦，便秘？”
“没有。”宋槐被她逗笑了。
“好吧，那咱俩下午去公司跑一趟，然后晚上回家开个视频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