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0
但宋槐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无非感情中猎人与猎物，无聊的你追我赶罢了。她只默默从包里翻出产品介绍和报价单，以及全英文邀请函，整理好递给clina，对上她诧异的目光：“您过目。”
“HJ是......”
“我和朋友开的外贸公司，主营汽配，您有兴趣可以随时联系，我年底去广交会和您详谈。”
“在给自己拉业务？”
“对。”
“和陈丰抢客户？”clina继续问。
“没错，小公司也要吃饭。”
clina看宋槐那副坚定坦诚的表情，忽然觉着很可爱：“好啊，你这单词写的不错，”戴夸张美甲的拇指在信封上摩挲：“学了几年英语？”
“不到一年。”宋槐学英语表层原因是被陈丰气到了，实际还是那颗不服输的心。她高中就全科都名列前茅，班主任也在退学那天惋惜：唉......特聪明一姑娘，长的也水灵，是个上985211的料。可惜啊。
“说明你语言能力很强，”clina毫不吝啬的夸赞：“肯花时间在事业上，有野心，聪明，我很欣赏，HJ邀请函我收下了，希望在广东我们能谈成一单。”clina也是个野心家，钟意冒险和征服困难。两个女人在星巴克握手，clina说：“可别以为我恋爱脑，陈丰对于我来讲，玩物罢了。除了cheap man，都值得调戏。”
“年底我去广东联系你。”
“随时欢迎。只要你们产品质量过关，阿里巴巴和自建站上的参数必须一致。”
“这个没问题。”
clina一身昂贵装束，红唇烫发连裤裙，坐星巴克里竟然不太显眼。顾客打扮和她别无二致。不少办公人面容的倦色，倒和宋槐很像。
“可以考虑学学粤语，会对你有帮助。别浪费你的语言天赋。”clina建议。
“没问题。”
......
孟衫已经带崔宣坐上飞机了，中秋票价高，她硬是买了两张头等。有钱就是不一样，交通工具都能随意选择。她行李戴了不少东西，最主要的还是直播用具，滞销的衣服那类。
进家门那刻崔宣跑到宋槐面前，叫声姐姐好，明显认生了。说完又躲到孟衫身后。三人在出租屋住了一天，一切像经历风雨后的彩虹，温馨绚烂。宋槐偶尔去卧室看眼孟衫直播。
特逗。
上一秒还活力四射的女人，镜头前就成了苦情戏女主。左手鼻涕右手泪的控诉：“我这辈子倒霉碰上死渣男了.......”泪眼瞥评论区，还不忘介绍：“三号链接领券优惠，加购物车收藏店铺立减二十五元。”然后继续她的血泪奋战史。
宋槐憋笑，把门关上。
没人预料到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假期第二天孟衫不直播，和孩子下楼买蔬菜水果。宋槐开门只见孟衫一个人，气喘吁吁拎两大袋东西。
“崔宣呢？”宋槐接过菜送进厨房。
“楼下滑梯那儿，和小朋友们玩呢。”孟衫扶着腰往沙发上一坐：“不行了，腰酸背困，我陪了她一会儿，实在站不住就上来了。”
“她也不说帮你拿点。”
“你别怨孩子，她哪能提动。再说我们在内蒙住那地方，楼下什么也没有，好不容易见个滑梯，玩玩儿吧，我歇会儿下去接她。”
宋槐连续下厨两天，早中晚三顿丰富营养，拍照发给温诚，把他羡慕死了。现在正煮鸡翅，温诚就发消息。
“有没有我的份儿。”
“没有。”
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狠死你算了，行不行？”
“你中秋准备去哪吃？回家么？”
“要么绝食，把自己饿死，要么像你一样吃泡面，进医院打吊瓶，回来煮锅猪食。”
“......”
嘴可真毒。
孟衫进厨房陪宋槐准备食材，看那案板上整齐的葱丝，姜丝，蒜末：“你刀工真不错，男朋友夸过你的厨艺没？”
“他就吃过一次，我们平时忙，大多数都他给我做。”温诚要真开口夸，宋槐反而不信。他那张嘴什么鬼话说不出来。
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小情侣间的幸福，但孟衫不拈酸，只羡慕：“真好。”她的爱情是不可能再有了，遇到好男人需要运气。
本来聊着好好的，孟衫一开手机就懵了。她的女装店不光开在淘宝，小红薯也有账号，并建立两个粉丝群，加起来人数五百多。平时在群里讨论商品折扣，或是直播链接。
“粉丝群没了.......账号也没了.......”
宋槐放下菜刀凑过去看屏幕：“被举报了？”
后台显示群聊违反社区规定，账号也被封了，所有笔记全部消失，用户名都成初始乱序数字。孟衫心脏狂跳，手脚冰冷到发抖：“不可能啊，我带货主播，怎么会违规呢？”
“平时在群里聊什么呢？是不是说价格，违规了。”
“不可能.....小红薯可以带货。”孟衫面色很差，嘴里念叨着走到客厅，坐沙发上看淘宝。
宋槐也跟出去：“现在开直播？”
“对，直播......粉丝群都是店铺老粉，经常回购，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儿。”孟衫真心觉得自己没用，心脏跳几下浑身酸疼。她扶着腰架起手机，打开摄像头面对屏幕：“咱们粉丝群都被举报了，我不清楚什么原因，所以开直播问问，抱歉占用大家时间。”
孟衫笑得很勉强。
宋槐有种不祥预感。
安静。
九月中旬，金贸天气仍旧燥热，屋内将近三十度的高温，弥漫电饭煲溢出的大米香气。耳边只有两人不平稳的呼吸声。慌乱，急躁。
直播间人数越来越多，孟衫继续问：“请问是对咱家店不满意吗？”随之干笑几声：“那也不用举报啊。”孟衫明白商铺存在恶性竞争，人与人之间为了钱和利益，什么都能干出来。
宋槐站一旁，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孟衫那副面如死灰的模样，足矣让她担心。
购物车没挂链接，观看人数却只增不减，甚至有人刷礼物，评论区活跃粉涌过来，孟衫把支架歪个角度，看向宋槐：“你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宋槐也顾不得入镜没，攥紧孟衫冰凉的手，扶着她肩膀看直播界面。
大家都在说前夫哥回来了。
他潜伏在粉丝群，伺机报复，等有朝一日曝光真相。东海说这女人前后两幅面孔，为了钱不惜污蔑他家暴、约.炮，然后出来撒眼泪博同情，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不仅如此，还把曾经的聊天记录截图发粉丝群里。对话完全不留情面，孟衫骂的特别脏。完全颠覆了屏幕前柔弱形象。
二十一世纪可不是割韭菜的年代，顾客最讨厌营销卖惨人设，然后从他们口袋里拿同情费。孟衫被骂的狗血淋头，说她贪，贱，消费女性主义的苦难。店铺被许多人举报，大概率不久会下架，勒令整改。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受害人变施暴者。
几句话让孟衫经历的那些事情，全灰飞烟灭。明明她身上充斥新时代女性的苦难。
同床共枕过的人，翻脸撕起来毫不心软。孟衫面部表情的关了直播，冷静的可怕：“小槐，我下楼把孩子接上来，你俩先吃，我去找他谈谈。”
“你别，身体还没恢复呢，我陪你一起去。”
孟衫穿上外套就往出走，眼里没泪：“我一个人去，不见是不行了，他挡我路了。他明显不让我好好过日子。”
冷静又条理终究抵不过愤懑，孟衫喘息急促，大骂几句推门跑下楼。宋槐穿着拖鞋就跟上追，孟衫下楼梯还跑特别快，咚咚咚的声音听着心慌。
“你慢点儿！衫姐！”
“老娘受够了！”
“别摔倒！”
“......”
满楼道都是她们的回音。孟衫再也忍不下去了，错在东海，她为了息事宁人躲在内蒙。现在中秋回来住几天，就死盯着不放。还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把她折磨死吗？
宋槐拖鞋不方便，走半道还狼狈的掉了只，也顾不上捡，脚踩在石头上火辣辣的疼。孟衫把孩子往小区门口保安亭桌上一放，对着那满脸不耐烦的保安大爷说：“给你五百块钱，把孩子给我看好！”
保安一蔫儿，被吓到了。赶紧点头说好。
......
今日免不了一场交锋。滑稽又讽刺。
孟衫满脸肃杀的走了一路，坐出租车上司机还问她：“这是打算去哪儿？”
“高速口火锅店。”孟衫语气很冲，差点让司机以为这俩女人是去寻仇的。宋槐坐她旁边也忐忑，生怕她出什么事儿。孟衫不会吃亏，但她还没出月子，身体虚，万一挨打可真不敢想象。
出租车往环城高速上兜了一圈，火锅店早关门了。原来那片收留宋槐的地方，俨然物是人非，变成废墟。宋槐顾不上感时伤怀，只问孟衫：“要不咱们先回，报警吧。”
“没事儿。”孟衫还有后半句，最终给自己留□□面。她不想在车里说丢脸的事。
环城高速附近有片小区，是孟衫和东海之前的房子。宋槐没去过，她不清楚几号楼，几单元，孟衫又要以何种方式进门。不巧的是，路口附近出了车祸，救护车警车拦下不让过，两人一司机就这么被堵住。
宋槐和孟衫交流全靠打字。
“衫姐，你听我一句劝，别冲动。”
“人都欺软怕硬，我要真躲着，他会把我赶尽杀绝，我能躲得了一辈子吗？”
“你千万别做傻事。”
“放心，我不会。”
各执一词，争了许久。宋槐低头看自己那只丢了鞋的右脚，脚心全是黑，指甲里还硌了几粒小石子，皮肤被硌红了。
她不知道孟衫全程开了直播。孟衫要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要把事情经过和真相播出来。她不能让东海断了自己的退路，她理智得很。
......
“我不想再和他吵架了，我需要的是钱，给我孩子一个好生活。就这样，我吵累了。”孟衫发给宋槐。
呼吸和情绪都在慢慢平复，可宋槐还是紧紧握着孟衫的手。掌心出汗，她想说：别害怕。
环城高速上堵了两小时，终于疏散交通。两人在小区门口下车，孟衫刷脸进去，宋槐紧随其后，一路通畅。只是宋槐光着脚实在狼狈，惹来不少目光。
八号楼二单元门口站定，却因密码错误而进不去。孟衫输入好几次，都无果。是东海把密码改了。最后给物业打电话，工作人员叫过来满脸诧异：“你们是谁？这是你家么？”
孟衫翻出业主群：“看到了吗？这个就是我，实在不行我还有身份证。”实名验证太麻烦，物业所幸给两人开了门。顺便把密码初始成：0000。
宋槐心慌意乱的给温诚打了电话。她真怕动手，怕孟衫吃亏，月子期间落毛病。男人打女人，简直毫无悬念。她语气带点仗义，想让他过来帮忙，谁料温诚听出话外之音，开口就数落她：“要干嘛？再进趟局子？”
......
接电话时温诚还在商场选礼物。顺便去db柜台看看线下广告。他想赶小长假最后一天送个包。只要不出十万，他都能买得起。起因是宋槐那包太丑。一没设计二没牌子，颜色也老气横秋，背上特像拐卖人口的麻袋。他早看不顺眼了。
“你好先生给女朋友买包？”
温诚点头。
柜姐脸不红心不跳的夸他是个满分男友：“最近几款都是总店才能买到的限量款，秋季预售包，您可以看一下。”女人的包一个赛一个精致，温诚看柜姐捧着的那包，秀珍到手机都放不下。
“有稍微大点的么？”话刚说完，口袋里手机就开始震动。接起电话，听筒贴近耳边那刻，眼皮跳动：“怎么了。”
“温诚，你快来，我怕衫姐被打。”语气中少有的慌乱。
实话实说，温诚对如今的局面毫不惊讶。当孟衫独自去内蒙租房子住，他就基本上摸清了。
“我给你发位置，你快来。”
“怎么，要我过去打架？你动动脑子，别没事干就蛮力解决问题！”温诚撂下柜姐和包就迈腿往出口走，步伐飞快：“我上次没告过你？战斗力不行别瞎出主意，你是，你衫姐更是！”
“你俩人在哪儿？”
“已经到家门口了。”宋槐周遭安静下来。
“是不是疯了，宋槐，你给我滚出来！我告诉你他打孟衫会留情面，打你不会！你和他非亲非故的，人家下死手打你。”
电话被挂断。温诚也慌了。从商场小跑到车库，给她发语音。
“上次打架那是迫不得已，这次不行，拉上孟衫赶紧走！”那次是遇上几个小混混，真打架进局子也没大事，何况是他们先动手。但今天不同。
飞奔路上温诚特想骂她，那女人能不能省点心？除了工作，他所有心思全花她身上了，时不时提心吊胆。
比带小孩都累。
导航把车引进小区，温诚下车后看到前面人头攒动。纷乱的多事之秋，出事儿了。他拨开人群穿过去，看单元楼门大敞着，三两步一段台阶，还撞见住户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
家里一片狼藉，混乱不堪难以描述。孟衫坐板凳上哭，东海脖子上全是抓痕。宋槐狼狈的坐在沙发角落，低着头不吭气。碎发遮住大半张脸，温诚走过去撩起她头发，动作粗鲁，目光上上下下审视有没有受伤。
幸亏没有，就是少只鞋。
还他妈是拖鞋。
“你鞋呢？”温诚喊她。
“掉半路了。”
气不打一处来。满屋的疯子。温诚只感觉脑袋充血，血压直直往上顶。他眼神四处挪动，最终落在东海身上：“怎么回事儿。”
“我和孟衫的事儿，和小槐没关系。”东海穿着背心，身上挡不住那些挠下的血印子。
“不能吧，”温诚笑笑：“那她怎么蔫儿了......你们俩我不管，我就想问，宋槐是磕着还是碰着了。”
宋槐抬眼看温诚，心里说不尽的感激。温诚比东海高出一个头，话没出口气势先赢。但他话中有笑，表面好商好量的，入耳只剩态度强硬。他为人处事有一套，纵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绝不吃亏。
“我没事儿。”宋槐说。
温诚看向她，表情不友好。
“真没。”
十分钟前。
孟衫兑现诺言：她不会冲动。吵累了，令人作呕的事摆在眼前，她坚决不退缩。干脆把脸皮撕破，谁也别好过。
狭路相逢勇者胜。孟衫举着手机直播，套东海的话：“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今天我不想追究，孩子在医院，我想一笔勾销。”
东海就问：“孩子呢？”
“呼和浩特。”
“怎么不带过来见见我。”
“不到一个月，你让她怎么跑长途。”
东海彻底放下戒备：“男孩女孩。”
“女孩。”
东海激动的抱她，孟衫忍着恶心，抬手攥紧东海衣服：“你不和我道个歉么？”
“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鬼迷心窍，我做什么都只想让你回来，咱们还像以前那样。”东海进了圈套，自我感动着。
“那还动手打我么？”
“不会，肯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