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2
中秋小长假过去。孟衫着急回呼和浩特看孩子，连夜带崔宣坐火车走了。宋槐还去火车站送她，比较欣慰的是：孟衫完全没了前天的颓败，整个人重获新生。
孟衫还是那个孟衫。
店铺销量又增加不少，只是因违规直播，被封禁两个月。惩罚不算严重。
日子越过越好，孟衫还反过来安慰宋槐：“我真没事儿，小槐，现在月入过万不是问题，你好好生活，跟男朋友享受恋爱。”
“好，放心吧。”她脑子里只有生活，至于恋爱，温诚会主动经营。
感情里她从来都是坐享其成那方。
几天后孟衫还寄来羊腿牛排，顺丰冷冻空运，直接一个电话把她叫到楼下。包装严实，覆满水珠的泡沫箱上，裹了好几圈黄色宽胶带。宋槐力气不算小，搬上楼却也一步一挪。
费力。
她估摸这得五十斤。
出租屋是金贸老城区的未改造小区，楼道狭窄声控灯失灵，泛黄灰色的墙壁还贴满小广告，疏通下水、开锁、甚至有些□□的。这些伴随宋槐上了五楼。
家门被一道颀长身影挡住。
温诚站那看宋槐满头大汗，即刻走去接箱子，却被她躲开：“什么宝贝，我碰都不能碰。”
“全是水，你别沾手了。”他光风霁月的站门口，西裤衬衫板板正正，看样子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宋槐简要解释一句，放下箱子开了门，用脚踢着进去。
温诚跟着进家顺手锁门。环视屋内，好像比刚租那些日子添了东西。虽说对家装没太多兴趣，但凡事只要涉及宋槐，那必然百分百上心。
先感受到变化的是鼻子。稍显浓郁的花香，顺味道寻过去，发现电视柜上摆着支郁金香。花苞四合，枝干笔挺。
再是耳朵，水泵声。鱼缸很干净，新养了不少观赏鱼，还有乌龟。
温诚感慨于宋槐的变化，嘴角勾起：“可以啊，你也活的不糙了。”而彼时宋槐还在撕胶带，看里面塑封包装的新鲜牛羊肉。他以为是恋爱关系带来的改变，弯腰亲吻宋槐的脸颊。
宋槐没躲，迎上他的双眼：“会做羊排么？还是牛排？”
“可以学。”
“那就是不会。”
温诚又被她扰的不平静，衣服一脱抬高声音：“说了我可以学，想吃什么。”
“羊排，”宋槐把箱子往温诚脚边一挪：“今天你做饭。”
温诚话不多，袖子一挽就往厨房走。还像往常，宋槐站门口看他在灶台前忙碌，自己悠闲：“看到花和鱼了？”
“嗯。变化很大。”
“因为衫姐，我决定把日子过好。”
温诚心往下沉，嗤笑一声：“不能骗骗我，哄我开心？”
“什么？”宋槐未发觉说这话时，眼神无辜至极。
“你就说，是因为我才改变的，归根结底是恋爱关系。”
“不要。”宋槐拒绝的不拖泥带水，温诚洗羊排的手浸在水里，停滞片刻：“觉得俗？”
“俗。”
“爱情没有不俗的。”谁不是俗人，装什么清高。
人不该畏惧改变。何况生物在地球上都有进化论和物种起源。只是因为爱情变化属实可怕。亦没必要。这个话题不适合在此时进行。宋槐靠近温诚，从后搂着他的腰，指尖隔薄衫丈量线条，像他们在一起洒汗奋战的夜晚。
刀锋偏斜，温诚差点切到手。他心火被这女人勾起来，燥热，闷，无法平复。
“还没到爱情的程度。”
菜刀插进羊排里，温诚顿了顿：“那算什么，床伴儿？”
“你别把话说那么难听。是喜欢。”爱情需要日积月累，可不是嘴上说着玩。
“会发展成爱情的。”他有信心。
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碰撞火花。温诚不止一次发觉，他们的爱情观大相径庭。她把爱情看的过于沉重。无端让人想探究背后原因。动心的开始叫好奇和探索欲。
凡事有因果。
到底为什么。
温诚试探性的问：“你老家在哪里。今年过年回去么？”想起去年除夕，宋槐就独自在内蒙宿舍，当时只猜测工作忙，因为吵架也没多虑。但现在结合种种，真相似乎并不简单。
宋槐缄默良久：“年底要去广东，我没时间回......你想见家长？”
谎言就像恶性繁殖的肿瘤，只要抛出个病原体，必然会无限生长。她不记得槐林那套房还有没有再转手，小区有没有被铲车踏平，还有麻将馆，桌台门面早在几年前落了灰。那位惋惜她的班主任，有没有选上优秀教师。传卖她照片的那些男人，有没有得到应有的报应。
不清楚，她就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
“不可以？”温诚说。
“不可以。”
温诚脸一沉：“我很拿不出手？和我谈恋爱很丢脸？让你在爸妈面前抬不起头。”
“没有......我老家在槐林，但今年肯定不回，工作很忙你也知道。”
槐林。对于温诚来说是座陌生城市，他在脑海里想象中国地图，却也记不清在哪个省份。省会能让人记住，但其中小城却很容易淡忘。
“别想了，是个县城。空气质量很差，风也大，干燥，你不会愿意去的。”
“愿意。”
温诚几乎没半秒的犹豫。从最南到最北他都跑过，县城有什么不行的。
“如果你爸妈方便，我随时可以陪你去见。”他把心捧到宋槐眼前。表忠心似的告诉她：恋爱关系应该坦诚。纵然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也并非小孩过家家，把关系公之于众没什么可怕。
目光交错一瞬，宋槐眼神明显躲闪。她下意识回避，并察觉出温诚在步步试探。企图撕开口子观察她的过往。而她此刻要做的是防御：“我们在内蒙怎么说的，你都忘了？你说你没有窥私欲。”
他曾说，我和你这个人谈恋爱，在乎你过去干什么，我没那个窥私欲。
“好了，我们不说，很明显聊这个话题谁也不开心。”温诚坦率结束。
“你知道的也不算少，”宋槐理解温诚的心情。谁也不希望自己恋人是个看不透的黑影，那种云里雾里的感觉不好受：“你知道我爸妈工作忙，我妈开麻将馆，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吃方便面，老家在槐林。”
这些全都是相处点滴中，不经意出口的。
“这些就够了。”温诚很聪明，对上宋槐略有疑惑的眼睛：“对我来说足够，我不会再问，别多想。”
任何关系都讲究心理距离。温诚不想挑战心理学概论。过去的已经过去，活在当下就足矣。何况宋槐就老实站在他面前。互相走进对方生活也不过需要日积月累。
喜欢会慢慢磨合成爱情。
大把的时间。
温诚又说：“我们在一起多开心，为什么总讨论沉重的话题。”
“比如？”
“比如婚姻，爱情观，家庭，价值观，事业。哪样不是身心折磨。”温诚转身靠着案台，在宋槐脖颈处留下不短暂的吻，呼吸喷薄皮肤湿润。羽毛似的挑弄，却又十分虔诚。离开后他补充：“现在开始，只考虑谈恋爱，只想怎么让自己开心。”
“嗯。”
温诚简直学什么都快。看APP里的教程，一遍就进脑子，再也不用复习。两扇羊排分别下油锅放蒸锅。酥炸和清蒸。可惜那口蒸锅气压不足，火苗舔上焦黑的锅底，锅盖上的排气孔迟迟不放气，耗费不少时间。
“敢不敢买新锅？”
“不是我买的，刚搬进来就有，只是洗了洗，你要用我才找出来。”宋槐吃饭都在MF，晚上也就平底锅热个饼子什么的。
“你真行。”
“房东说能用。”
“他的话你真听？”
“......”
他总嫌这出租房太破，还老旧。窗户都没换，老式推拉的。每次来住就像去农家乐体验生活。温诚不了解近几年房价，租房比买房更难。品质好点的需要合租，不然贵到令人发指；想有独立生活空间，就只能整租老房子。老到墙裂缝，热水器漏水。
快到国庆，MF的月饼才迟迟发下来。据说月饼是MF联系厂家定制的，如果吃到馅料里的纸条，那就说明中奖了。奖品丰厚：年假延长五天，带薪休假，还有年终奖上涨百分之二。宋槐没收到，她对活动也没什么兴趣。
从大厅等电梯时，宋槐就看到许多人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在扔飞镖。”何莹莹在宋槐身后闪现，手里还握着保温杯：“刚抽奖赢的，”她甩了甩杯子，上面挂牌商标还没摘：“你不去吗？陈丰终于肯做回人了，这次中秋福利不小。”
宋槐摇头：“我不是你们公司的，参加不合适。”电梯门开，宋槐莹莹顺人流挤进去。到办公区后又是一番景象。或许九月中秋连着十月国庆，大家心都飘走了。满满的月饼香气，甚至有人带了塑料小刀切月饼，互相尝里面有没纸条。
莹莹踩着低跟鞋哒哒哒快跑几步，往椅子上一坐就着急拆月饼礼盒。浅绿色盒身，艺术字格式MF周围是风电和牛羊。
“人家月饼礼盒都是红色，就咱公司是绿色。”
“因为总部在草原吧。”
莹莹呵呵笑：“那陈丰还真不忘初心，我给他鼓掌。”
但该放松放松，该投入工作还得忙碌。宋槐埋头做客户背调，在Linkedin上开发客户。之前总觉得Linkedin开发难，前期人脉积累不多，采购主页就无法看到。好不容易访问主页了，添加好友却不通过。
搞的她焦头烂额，无从下手。陈丰偶尔说了几句，宋槐琢磨着终于攻克。
输入目标公司名字，进入公司主页，查看所有员工。找到采购、高管老板等关键信息，复制相关人员定位，搜索，直接突破人脉限制。发好友申请。
最后挖掘邮箱。
中午十二点准备和莹莹吃饭，却听true发来消息：“陈总叫您去办公室一趟。”
“怎么了？”莹莹把工牌一收，穿好外套等宋槐：“吃饭。”
“陈丰叫我去一趟。”
“啊？”
莹莹脱口而出的这个字，也正是宋槐心中所想。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宋槐还是在莹莹怜悯的注目礼下，按电梯上办公室。“晚上逛街哈。”这是分别前莹莹最后一句话。
“陈总，您找我。”
她抬手，扣响玻璃门。进去碰上陈丰那张不好惹的脸。
“我的行程是你透露给clina的？”陈丰不明白她凭什么随意泄露他人隐私，满脑子没半点法律可言。
“没有。”
陈丰眯着眼看她，表情似乎在说：胆大包天。
“我只对她说今年年底要去广交会。”
“只有这些？”陈丰才不信。
“剩下的就是出入公司时间，还有您的喜好。”
“你是跟踪狂么？”陈丰靠着椅背，盖上笔帽与宋槐视线上下交接：“你怎么和她说的。”
“clina是客户，她的问题我没办法拒绝。我只说您每月有几天加班到晚上十点，其余准时七点半下班。早晨八点再准时进办公室。喜欢喝咖啡......和酒，做事认真，一丝不苟。比如用碳素笔会把笔帽盖在后面。以及，对员工的行事作风很有原则性。”
寥寥几句揣测却让陈丰惴惴不安。他小看了眼前站着的女人，老实巴交的皮相下，心骨可不简单。难怪她性格平淡外贸反而吃得开，原因在于对客户信息背调充足，轻易记住每个人的特点喜好。
陈丰彻底收回从前那套识人方法。吴念说得对，一通电话无法辨别真伪。有些人像深潭，一眼望不到底。但他不明白自己竟然有点气，像平时总在山顶俯瞰的攀登者，某天发现有人比自己站的更高。
“喜欢观察？那我得帮你啊。”
宋槐不明白这句话背后含义。是陈丰想反将一军。他不喜欢被人揣测，他向来愿意做看清别人的那方。
午饭没吃成，莹莹给了她几块月饼。虽然甜腻，但饿急了什么也能吃下。于是叼着饼接打电话，工作，联系QA和QC核对产品信息。再抬眼办公区没剩几个人，陈丰就是其中之一。莹莹亲眼看他敲响桌前隔板，戴在左手腕骨后的表，还闪着人民币的光：“下楼，停车场找我。”甩下句话就走了。
再看宋槐，她更是表情平平。莹莹立刻脑补一出大戏。她看过不少土味小短剧，总裁和女下属确定关系，基本在停车场。但他是陈丰：“你不能去，他精虫上脑，万一和kuny一样呢。他是不是忘了你有男朋友。”
“不怕，”宋槐看她惊讶的表情挺好玩儿：“陈丰不至于。”
“不行，还是不放心。”
“那这样，你在大厅等我，或者去商场选餐厅，我马上找你。”
“半小时，半小时不来我就冲进去。”
宋槐笑笑：“行，那你等我。”
告别后她小跑着进电梯，按F2去地下停车场。抵达时陈丰坐在架势位。大灯照亮十几米，直晃宋槐眼睛。
陈丰目光追随，把远光灯一关。宋槐拉开车门坐在副驾：“有事吗？”
“看表。”他指了下车内电子表，晚上十九点四十分：“以后我每天上下班，你都坐进来看时间。”
？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算什么要求。这种无理取闹的规定宋槐不懂：“不理解。”
“既然愿意观察我上下班时间，那就天天观察，别半途而废。”陈丰松了松手表，喉间哼笑一声：“有异议？”整顿她还不是分分钟翻个巴掌的事儿？空间不大但亮度很低，陈丰看不清宋槐的脸，只能借光看到散落脖颈的碎发，扣着手机屏幕的修长手指。
承认有瞬间的呼吸停滞。
陈丰抬手把车内饰灯打开。
暖色调光线洒落，铺陈。宋槐表情让陈丰失望，她仍旧平静。
“那好吧，我以后跟着您准时下班。”宋槐拉车门下去，关好前弯腰看陈丰：“陈总路上小心。”
......
这是本周和莹莹在一起吃的首顿饭餐。平常宋槐下班就往出租房跑，温诚再回去给她做饭，清炒小菜搭配买来的脂油饼。饭后总要腻歪会儿，如果宋槐心情好，就肯留他过夜；倘或她兴致乏乏，温诚就可怜巴巴的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他不动筷子，只看宋槐吃。
于是她问：“不饿么？”
“健身。在公司吃蛋白棒了。”整整两箱，够半年的口粮。
“什么时候？”宋槐不清楚他时间怎么安排。
“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三点。”
今晚沾何莹莹的光，能进音乐酒馆吃五折套餐。该省省该花花，她平时游走于各大平台间，领复杂的优惠券，参加某宝公益活动。硬是把几百的饭钱，便宜成一百出头。宋槐今晚不想喝酒，要了冻柠茶，少半杯碎冰，伞状杯沿插着半颗青柠作装饰。
观赏性不错。
莹莹插块鸡翅，啃两口觉得太辣，皱眉问：“所以他向你提这么变态的要求？”
“是。”
“太奇怪了，你有男朋友这事儿他知道不？我猜不知道。”莹莹捏着吸管搅搅：“这种人真可怕，远离吧。就怕你男朋友误会。”
“他已经误会过一次了。”宋槐轻笑：“就是上次跑Mckcnm的单子。”
“啊？？？”想刀了陈丰的心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