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稿

    三人同行,却一路无言,于是也没费多少时间,便来到了书铺外。

    元宵在此时突然停住了脚步,道:“我就不进去了,在外面等着就是了。”

    沈静姝扭头看她,不同与前些时候卖惨,此时的元宵缩着脖子,竟是连书铺的门也不敢正眼瞧,只怯生生地看着地面。

    于是,沈静姝也不好执意劝她,便只嘱咐她找个近点的地方歇歇脚,等自己出来,就跟着伙计进去了。

    这二人来到里屋,屋子里已站满了人,差不多的身量,一模一样的服饰,与前日在云雨楼见到的别无二致。

    “沈姑娘来了。”伙计报道,那些人便齐刷刷回头,顺便给沈静姝让出了一条通道。

    沈静姝此时才得以见到屋子正中央坐着的妇人,想来是没吃过什么苦,保养得宜,偶尔的细纹掩埋在足够白皙的皮肤之下,倒是看不出什么年纪来。

    可她的穿着和举动却不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足以相配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沈静姝都能感觉到四周弥漫开来的压抑气氛,在每个人的头顶盘旋。

    连一向心眼多的刘掌柜,也只能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等着座位上的她发话。

    好在,这沈静姝是终于来了。

    刘掌柜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几步走到沈静姝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边往里走边招呼道:“薛妈妈,您瞧,这位便是沈静姝沈姑娘。”

    沈静姝抽出手来,端端正正行了个福礼:“问薛妈妈好。”

    “好,我本来是好的很啊。”薛妈妈压根儿没拿正眼瞧她,喝着杯子里的茶,笑的好看,“可是沈姑娘,你说说我们云雨楼开门做买卖,是哪里得罪了您这尊大佛?”

    “薛妈妈说笑了。”沈静姝微微一笑,“静姝只是一名普通女子,这大佛不敢当,自然也谈不上有意得罪,只不过为了生活。

    正如同您凭这一楼的漂亮姑娘做买卖,我靠这辛苦蹲来的消息做生意,咱们本来便是互不干涉,各拿钱财。这冲撞上了红袖姑娘,也不是我能预料到的。”

    “所以,你便照单全收?”薛妈妈往后仰了仰身子,终是抬头看向了沈静姝,眼底却仍旧是没什么表情。

    沈静姝便也面无表情地回看她:“这送上门来的银两,我想薛妈妈,也是不会拒绝的。”

    “你倒是直接。”薛妈妈略有所思,一会儿才开口道,“说吧,姑娘要多少才能将这册子上的消息撤了去。”

    “撤消息倒是简单,只是静姝不知薛妈妈,为何要撤呢?”

    沈静姝话音刚落,薛妈妈终究是神色一变,连说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说为何要撤?这消息出来不过两个时辰,已经有许多老主顾跑来问我红袖和许捕头之间究竟是什么渊源。

    那红袖对外一向是只卖艺,现在拿着他们给的钱,要跟另外的人私定终身你乐意?”

    此言一出,充斥着屋内的压抑气氛是又浓厚了不少,连刘掌柜都在暗处扯了扯沈静姝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乱说话。

    倒是沈静姝一早便料到这薛妈妈不会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然,也算是早有准备,只笑着上前安抚她,道:“薛妈妈莫急。我的意思是,为何不借此机会,好好推销一番红袖姑娘呢?”

    “沈姑娘是说,我云雨楼的头牌,还用得着来推销?”薛妈妈把玩着手中的茶,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立在她面前的沈静姝,或许她只要再说错一句话,这壶茶便会有新的去处。

    “您误会了,我对红袖姑娘和云雨楼的手段,均没有任何意见。”沈静姝秀眉一挑,“只是,我说的不是男人,是女人。”

    “女人?我这干了一辈子,还没听见哪个青楼能做女人的生意。”

    屋子里也适时地响起了一阵笑声,刘掌柜抹了抹额头的汗,只望着沈静姝说的胡话莫要牵连了自己。

    沈静姝也不恼,面不改色地盯着薛妈妈道:“许承泽如今在蕲水县是个什么地位您也知道,哪家的姑娘见了不得多看几眼。可许捕头连跟一般姑娘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却要丝会红袖姑娘,甚至提出要带其离开此处。如若是您,您会怎么想?”

    薛妈妈并未想过这个问题,被沈静姝一提,愣了片刻才缓缓吐出一个词:“嫉妒。”

    “除了嫉妒,还有呢?您想不想看看是怎样的姑娘,能够得到许捕头的一片倾心?”沈静姝道,“而这,全系在红袖姑娘一人。

    她若藏头藏尾,其余姑娘必然视她如死敌,可若是红袖姑娘开班授课,将所谓的办法尽数相教,相信有不少的姑娘会为了许捕头,一掷千金的。而这,需要的不是稿,而是改稿。”

    改稿,将两情相悦,改为许承泽一往情深的痴心错付。

    说完,屋子里又陷入了新的寂静,还是薛妈妈想了一会儿,率先鼓起掌来。

    “沈姑娘果然有几分聪慧之处,只是不知道,我要为了你的这份聪慧,花费几何?”

    “不多,三百两。”沈静姝随口说出了一个数字,惊得刘掌柜伸出右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

    薛妈妈眼底闪过一丝震惊,又很快压了下去,片刻后竟是笑出了声:“好一个沈姑娘啊,你倒是不客气。只是这些银子,你觉得你吃得下吗?”

    “实不相瞒,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好好吃过饭了。”沈静姝摸了摸肚子,“所以,便是再多些东西,我也是吃的下的。”

    “那看来,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怎么会呢?您随时来,都是赶巧的。”

    “是挺赶巧的。”薛妈妈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里刚好是三百两,恰好是我能承受的最大数额,你但凡再多说一个数,我就将你绑了,丢到隔壁临江县的分院去。”

    “薛妈妈说笑了,我这琴棋书画一门不通,哪里上得了您的场子。”

    “琴棋书画可以学,至少你这张脸,还不错。”薛妈妈早已起身,走到沈静姝身边,伸出手在她的脸上拍了拍,一下一下拍的沈静姝的心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可反映到脸上,却仍旧是一脸谄媚的陪笑脸:“多谢薛妈妈夸奖。”

    薛妈妈脸色一变,将那几张银票塞进沈静姝的手里,便招呼着一屋子的手下走了。

    刘掌柜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此时空旷的屋子愣愣地说:“就这么结束了。”

    “不然呢?”

    “吓死我了。”刘掌柜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你可是不知道,这薛妈妈可是结交了不少权贵,受着高门庇佑。”

    “那你还敢出红袖的消息?”

    刘掌柜坐直了身子嘿嘿一笑:“这不是为了钱嘛。不过说来也奇怪,我这都是私下贩的书,她这么快便找上我们这里来了。”

    “别乱想了,钱倒手不就行了。”沈静姝从怀里抽出银票递给刘掌柜,“喏,这张给您拿去压压惊。”

    刘掌柜看着孤零零一张纸,疑惑问道:“咱们不是四六分成吗?”

    “利润四六分。”沈静姝摇了摇头,“可这是薛妈妈给我的稿费,不一样的。”

    “你这丫头,还真是掉进钱眼里了。”刘掌柜看着沈静姝的眼神再没了之前看案板上的鱼那般算计,余下的是满满的恨铁不成钢。

    但他仍旧对沈静姝这几日财迷心窍的变化痛心疾首,无可奈何,毕竟是靠着她,自己才多了这些额外的收入,便也没多说什么,只招呼着沈静姝赶紧回家写稿。

    沈静姝也是心情大好,将手中剩余的银票放放好,随口与刘掌柜到了谢,就走出书铺,预备打道回府。

    岂料刚出门没走几步路,正在寻方才在门外等候的元宵时,便被人从身后拍了肩膀。

    沈静姝回头看见来人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剑眉星目,眼底澄明,连带着那身因为常年在外奔波有些黑的皮肤,都在正午太阳的照射下闪亮亮的发着光。

    这不是许承泽是谁?

    只是他身上穿的,不是官服,也不是寻常便服,而是和方才云雨楼来人时,那些下人穿的并无二致。

    沈静姝暗呼不妙,表面上却只好装傻:“这位相公,找我有事?”

    “沈姑娘不必装了,今日传出在下与云雨楼红袖姑娘有染的不正是你吗?”许承泽也不与她打哑谜,一句话便将话挑明了。

    “许捕头,大家出门做生意嘛。”沈静姝继续打着哈哈,“您是想撤稿还是改稿,给您打个折,五两银子,如何?”

    “沈姑娘,这是想两头吃啊。”

    “瞧您这话说的,我一个弱女子哪有那能耐?”沈静姝全然没有了方才那副意气风发胜券在握的模样,毕竟这衙门里的人,她还真不敢得罪。

    遵纪守法二十年,不会就此毁于一旦吧。

    沈静姝自顾自想着,还未等她反应,许承泽突然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递到她眼前:“蕲水县衙门许承泽,姑娘涉嫌散播公职人员谣言,麻烦跟我到衙门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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