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花

    刚过正午,日头依然高高地悬在天上,积极地普照大地,照得元宵身旁都是翻涌的热气。可眼下,她看着沈静姝那张明明眉目带笑的脸,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意袭来,吹得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沈静姝似乎对她这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喜闻乐见,伸出手从她胸前掏出了那一叠银票放回了自己胸前,才满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走吧,元宵小朋友。”

    “去哪儿?”

    “回衙门。”叶朗接过话头,“我刚才和冯青山说好了,直接带着人回衙门汇合。”

    元宵听罢,撅着的小嘴已然显示出了她内心的极度不情愿,脚下更是一步一顿地,缓缓移动着步子。沈静姝跟在她身后,总感觉连天上的云朵都比自己走得快。

    走了没几步,叶朗便有些不耐烦地冲着元宵喊道:“我说丫头,这速度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衙门。”

    “叶哥哥,人家跑了那么久,累了嘛。”元宵转过头,笑意满满,一脸无辜。

    又来了。沈静姝没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要不,叶哥哥,你来背我吧。”

    “我?”叶朗听她说这话,不可置信的反问道,“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

    叶朗这头话还未说完,元宵已经快速跑到了他身后,双手一环,就跳到了他的背上。他身子一歪,赶紧从背后环住了双手,免得背后的人带着自己跌到地上。

    无奈之下,叶朗只能向唯一在场的沈静姝求助:“想想办法啊。”

    “好姐姐,快叫叶哥哥走呀。”元宵也委委屈屈地看着她道。

    看起来似乎是个两难的抉择,但沈静姝没想多长时间,便走过去拍了拍叶朗的肩膀,叹道:“走吧,叶哥哥。至少你背她,咱们还能赶上衙门的午饭。”

    不过,还是慢了冯青山一步。

    他们赶到县衙的时候,衙门已经被冯青山带回来的人塞得满满当当,整个县衙全然没了应有个肃穆安静,而是充斥着人群慌乱的呼唤和抽泣,甚至还有不少抱在怀里的婴儿嚎啕大哭。

    叶朗刚进县衙便被几个孩子的哭声闹得心烦,扔下元宵便用两只手捂上了耳朵,冲站在不远处的冯青山吼道:“这几个小孩儿也是这次绑架案的嫌疑人?”

    “说书馆在发彩头的消息最早就是她们散出来的。”冯青山说着,随手指向了几个抱着孩子的姑娘,看上去年纪轻轻,但应当是这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一定要带孩子来吗?”

    “不带来,你照顾吗?”冯青山反问道。

    叶朗听罢,立即慌乱地摆了摆手,冯青山便将目光移向了此刻正环着元宵的沈静姝身上。

    沈静姝被他看得心里一惊,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应当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立马转移了话题准备开溜:“许承泽呢?”

    “最里面。”冯青山说着,抬手往走廊的某个方向一指,“他在等你,你直接过去。”

    “好。”沈静姝应着,直接拎起元宵的后领子,便将人提着走了。一路穿过等在走廊里有些噪杂的人群,两人才来到了这里最里面的一间房。

    沈静姝抬手去敲门,小姑娘吓得缩了缩脖子。这一幕正巧落在了沈静姝的眼里,她笑了笑:“知道怕了?只是你现在才害怕,是不是晚了点儿?”

    话音刚落,里面便响起了请进的声音。

    沈静姝直接推门而入,拎着元宵的手也在此时才松开。

    屋内,许承泽正坐在对面的椅子上,身子靠着椅背,不居高却临下的看着门边:“哟,这不是元宵吗?”

    元宵又露出了在她脸上经常见到的讨好意味的笑容,却是一步也不敢上前,只敢躲在沈静姝背后与他寒暄:“许捕头,好久不见。”

    “前几日刚见过。”许承泽一句话便怼回了这寒暄,直接将话挑明,“要是我没猜错,昨日上李府送信的,也是你吧。”

    “我就说不论什么时候,什么东西都逃不过许捕头的眼睛。沈姐姐,你说是不是?”元宵拽着沈静姝的手都在发抖,可明面上拍起许承泽的马屁来,是脸不红心不跳,说到结尾处,还想着拉别人下水。

    沈静姝自然不愿意在此刻与她扯上什么关系,立马移动脚步,离了元宵足足有三尺远才立定。

    元宵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又想着往她身边靠,却被不知何时站起身来到自己身边的许承泽抓住了后领。许承泽强迫元宵转过身子看着自己的眼睛,才问:“那你现在来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元宵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开口:“我……我就是帮一个朋友的忙而已。”

    “朋友?”许承泽眼神一变,道“我猜这朋友,是不是还给了你五两银子?”

    “明明是十两好吧?”元宵尴随口反驳到,片刻后才发现自己上了许承泽的当,只能尴尬地摸了摸头,继续说着,“她前天晚上找到我,说让我昨日午时,帮她送一封信到李府去,然后在今日午时到东大街去偷一个姑娘身上的银两。我哪里知道这跟县衙的案子有关系啊,再说沈姐姐本来就是个穷鬼,我想她身上……”

    “你说谁是穷鬼?”沈静姝打断了元宵的话,怒气冲冲地斜眼看着她。

    “我…… 我是穷鬼。”别人说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元宵说的话那是想收回便收回。说话间,她更是脚下几步跳跃便闪到了许承泽背后:“许捕头,我知道的可都说了,你可得护着我。”

    “要我护着你也可以。”许承泽一把将元宵从自己身后捞了出来,按到了自己先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的那位朋友是不是长这个样子?”

    此时,出现在元宵眼前的是一位身形消瘦的姑娘。她正坐在桌子对面,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明显刚刚哭过,两只手放在桌上不自觉握成了拳头。

    元宵趴上了桌子将眼前人看了又看,又伸出手挡在了那姑娘脸上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随后才摇了摇头。

    “真不是她?”许承泽出言进一步确认。

    这次,元宵很是干脆地直接摇了摇头,继续说道:“我能记起来的是,那个姑娘个子挺高。来见我的时候蒙着块面纱,上面的图案还挺好看的,而且很眼熟。”

    “眼熟?”许承泽的眼底亮了一亮,“是在哪里见过?”

    “这我哪能记得起来?”元宵皱了皱眉头,像极了考试遇见不会做的题目。

    “是一朵很漂亮的昙花。”方才一直没说话的姑娘,这时却缓缓地开了口,“而且那个绣法,是城东沈家的拿手绣法。”

    城东沈家?那不就是……

    许承泽最先反应过来,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沈静姝看着那目光只觉得背后一片寒凉。

    元宵也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指着她道:“我偷你那十六文的时候,你身上绣的,就是那个纹样!”好了,她现在只感觉在冬日零下的气温里洗了个冷水澡,还将窗户凿开了个洞。

    许承泽用他那怀疑的目光审视了沈静姝好一会儿,才道:“元宵,带着七娘出去找个地方歇歇。我与你沈姐姐有话要谈。”

    “不用谈了吧。”沈静姝吓得直摆手,顺路给元宵递眼色求助。可回应她的,只有匆忙带着那位姑娘逃窜的元宵和摔在自己眼前的门。

    这难道,便是她之前将元宵推到许承泽面前的报应?可她不过是来旁听的,这集应该没有自己的戏份才对啊。

    许承泽全然不理会她眼底的情绪,只用手在桌前划了一个请的动作,沈静姝只能不情不愿地拉开座位坐了下去。

    她愁啊,上一次,这样被审过之后,她便做了人生的第一个噩梦。沈静姝决定先发制人,直接趴到桌子上凑到了许承泽跟前:“许捕头,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一向是良好市民,从小到大连只蚂蚁都没有踩死过,这种劫人越狱的大案子我肯定是想都不敢想的。”

    许承泽大手一挥,将一叠口供敲在了沈静姝的头上。她只感觉眼前顿时蒙上了一片大雾,下意识一把将那叠口供抓到自己手上:“这什么?”

    “七娘的供词。她也是收了那位蒙面姑娘十两银子,在说书馆撒那些彩头。”

    “大手笔啊。”沈静姝连连感叹到,低头去看那口供,“这前前后后加起来,花掉的银子得是有些人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手笔确实不小。”许承泽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口又将话头一转,道,“一万两银子,她就这么放心随便找个小丫头来取。机灵人算盘都多,她也不怕元宵临时反水溜之大吉。”

    “可能……可能她就是比较信任元宵呢?又或者,她势力很大,这种丫头根本溜不出去她的势力范围。”

    “你觉得这可能性有多大?”许承泽随意地向后靠了靠,“如果你是劫匪……”

    “我不是劫匪。”沈静姝打断他的话,一字一顿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劫匪,会不会为了一笔还不知能不能到手的钱付出那么多?”许承泽的手指缓慢敲击着桌面,继续道,“要么他不是谋财,要么,这笔钱对于他能获得的利益来说,不过是个小数目。”

    “比如呢?”

    “比如,得不到的意中人,和织造坊。”

    话已说尽,沈静姝才总算明白了许承泽背后的意思,绕了这么大一圈子,他还是在怀疑李云鬟。

    沈静姝无奈地叹了口气:“她跟我说过了,她对李家的家产根本就没兴趣。”

    “她说?你便信?”许承泽歪头看着沈静姝笑了,“沈姑娘若是真信她,不如好好想想,你绣的那些昙花纹样究竟给了谁?”

    沈静姝看着某人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觉得心口堵得慌,随手将口供摔在了他脸上,撂下一句狠话:“等着,我回去给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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