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

    沈静姝后来才意识到,自己当时完全没有必要这么惊慌。

    易真并不关心她的真实目的,也不在乎国公府最后会落得个什么下场。

    他只是相信那只蝴蝶簪子是被沈静姝藏好了地方,希望借这个由头在与衙门的谈判中处在上风,然后带向佳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第二日一大早,桃香找来月老庙说有好消息的时候,他的脸色反倒比沈静姝难看得多。

    “哪里找到的?”

    “有人带着那东西在街上晃悠,被陆府附近巡逻的人发现了。”

    “确认是国公府要找的那只吗?”

    “这东西,还能有假?”

    桃香答着话,眼睛却是若有似无地往沈静姝身上瞟。

    “看我做什么?”沈静姝揉了揉惺忪睡眼,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我早说了簪子没在我身上。”

    “你猜那个人是谁?”

    “是谁?”

    “昨天,陆府后院被你劫持的那个。”

    “巧合吧。”沈静姝照例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活像随时都能睡着似的跟桃香搭话,“她在府里四处抢人东西,拿到一根簪子不是很正常?”

    没人反驳。

    巧合这种理由既难证实也难证伪,何况东西已经找到,再纠结东西原来在谁身上,似乎也没什么必要了。

    易真只可惜自己的算盘要重新打了。

    他止不住叹一口气,转过头问桃香道:“那姑娘人呢?”

    “放了,给了她二两银子,还乐呵呵的。国公府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得太大……”

    桃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两人就在门口光明正大咬着耳朵也听不清楚究竟在聊些什么。

    沈静姝抱腿坐在燃尽的篝火堆旁边,时不时偏头看他们的表情,偶尔对上桃香有些气急败坏的脸,便傻呵呵地赔着她笑。

    这种笑容与其说是故意讨好,更像是遮掩自己的心虚。因为那簪子还真就是她趁着勒人脖子的机会塞进对方怀里的,桃香的怀疑没错。

    沈静姝猜到了东西在自己身上保不住,干脆扔给别人好让他们大海捞针去。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人连偶然得来的意外之财也敢戴出来招摇,难为宝物回到海中未掀起多少风浪,就被国公府给找到了。

    好在东西不是从自己身上搜出来的,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静姝如此安慰自己,还是顶不住桃香的眼神越来越差,甚至让她开始幻视向佳宁对自己的义愤填膺。

    “沈姑娘……”

    “嗯?”沈静姝冷不丁被点到,故作镇定地跟上前来,看到两人也往外走,忍不住问到,“我们现在是要去救薛三公子了吗?”

    “簪子已经找到了,救不救他还重要吗?”

    桃香似乎是话里有话,沈静姝不明就里地歪歪脑袋,思索未果后转而向易真求助:“她这话什么意思?”

    “先离开这里,剩下的事情以后再聊。”易真不知为何与她打起了太极,沈静姝眉头一皱,停在了门槛前。

    “总不是到了现在,你们还要算计我一把?”沈静姝的手死死把住门框,活像某种受了惊吓的动物,引得易真投来的表情也多为无奈:“昨晚可是我救了你。”

    “昨天早上,我也救了她。”沈静姝朝站在一旁的桃香努努嘴,想说的话不言自明。

    “那你想怎么样?”

    “我的东西还给我。”沈静姝想也没想,理直气壮地冲桃香摊开了手。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走与不走都由不得她了。桃香本意也只是呛她一句,不想沈静姝惯会顺杆往上爬,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给她。

    “还给你,好让你跟我们动手吗?”

    “我一个势单力薄的姑娘家,就算动手又能怎么样?”沈静姝这么说着,眼神里可没有半点儿示弱,甚至隐隐透露出几分挑衅,看得桃香大为光火。

    她当即上前一步想直接将人拖走,易真却赶在她之前松了口,道:“把东西都还给她。”

    “可是……”

    “没必要跟她在这里吵架,离开之后能不能活下来才是本事。”易真似是在安慰桃香,话传到沈静姝耳朵里又添了另一种意味。

    看来回去的这条路,不比来的时候好走。

    沈静姝攥紧了匕首也按捺不住忐忑,忧心忡忡地跟在两人身后走出了月老庙。

    山里的天气没有城里暖和,积攒了一夜的冷气化作了满山云雾,遮去了行路人的视野,几乎只能看清自己的脚下。

    沈静姝没走多久,掌心便因这天气隐隐作痛。

    她抬手接住口中哈出的热气,一边搓一边藏进衣袖里,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嗓子茫然四问:“你们都不冷吗?”

    “不冷。”

    易真的回答从远处传来,已然是蒙着一层水雾似的听不真切。沈静姝心里这才有了数,放缓脚步等待片刻,随后轻手轻脚隐没在云雾中。

    既然知道前路有危险,还跟着他们做什么?

    沈静姝越走越快,想着赶紧回城将这里的情况告知许承泽。可眼前全是充裕的水汽,她又是初来乍到无法辨别方位,只能闷头往转身后的方向一路狂奔。

    时间一长,沈静姝发现不对劲了。

    明明雾色中透出的姻缘树上的粉红已然悬在前方,自己也跑出了更远的距离,月老庙却迟迟没有出现,靠此地找到来时路的想法自然也无法实现。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沈静姝不禁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放缓了步子重新观察起周遭环境,但仍旧没能找到新的出路,反而隐约听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完了。

    沈静姝一时间乱了阵脚,慌忙往声音相反处跑去,也顾不上冷空气划过嗓子眼儿,几乎要将她的肺都掏出来。

    终于,在她以为要丧命于此之时,那棵挂满了牌子的许愿树出现在她的眼前。

    坏消息是,易真正站在树下围栏处,面无表情地朝自己招招手。

    这场面,对沈静姝不亚于一场灵异故事。她吓得当场就跑,还是被易真眼疾手快按住了肩膀。

    “你跑什么?”

    “不跑,等着你们杀人灭口吗?”

    “问题是,你跑得掉吗?”

    或许是为了证明易真所言非虚,沈静姝刚刚甩掉的脚步声重新响起,听得她不禁发出一声长叹。

    谁知一口气还没吐完,易真主动扯着沈静姝的胳膊绕到了浓雾背后。

    “又要去哪儿?”

    沈静姝有气无力地询问到,对顺利脱身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

    不说她能否挣脱易真的钳制,对方对于这座山头的熟悉程度明显比自己高得多。汹涌的雾气还没散,易真依旧在沈静姝在其间快步前行。覆盖道路的落叶、低垂的许愿木牌都没能拖慢他的行动。

    褪色的红丝线拂过他苍白的后颈,沈静姝寻向剑柄的坏心思一闪而过。

    她还没料到,易真想找她谈的,并不是一场鱼死网破的生意。

    “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就可以回城了,应该是在西边,靠近你们抓薛明泉的茶坊。”易真指着脚下用青石板搭好的台阶嘱咐着,沈静姝回看他的眼神里却满是警惕。

    现在想来,刚才也是他模棱两可的一句话让沈静姝起了戒心,可天下哪里会有免费的午餐呢?

    “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救过佳宁。”

    沈静姝扯了扯嘴角,依然是半信半疑,试探开口:“我和向佳宁,可不是那种有恩于对方的关系……”

    “沈姑娘有恩于我就行了。”易真完全不将沈静姝的话当回事,像是对两人的关系了然于心。

    太奇怪了。

    他明明说过向佳宁没有与他提过这些。

    沈静姝皱了皱眉头,表情更是严肃了许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跟许捕头见个面。”

    “什么时候?”

    “今晚,我会去衙门找他。”

    易真不假思索回复到,摆明了早有打算。可他具体在盘算些什么,沈静姝到此也想不清楚,就像她也无从得知许承泽会不会同意跟许承泽见面。

    “我可以帮你带话,但能不能见到许承泽还要看他。”

    “那就劳烦沈姑娘再帮我带一句话。”易真停下想了想,随后笑道,“薛明泉不过是个传消息的档口,二位要想扳倒薛国公不如找我帮忙。”

    “可是……”

    “沈姑娘,你该走了。”易真的话音刚落,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沈静姝连一口大气都来不及喘,便顺着台阶往山下跑去。

    于是山野里很快归于沉寂,道路两旁许愿牌也逐渐稀疏,沈静姝尽全力跑了许久,身子也没有那么冷了。唯有那山中的云雾直到她进了城也一直没能散去,仿佛是游荡在城外的精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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