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虚

    吕砚的身后站着孟槐,或许是因为伤口失血的缘故,孟槐的唇色有些苍白。

    “她想出去走走。”吕砚代孟槐开口道。

    想来是孟槐与吕砚在房间中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去吧,只是……”赵川看了看孟槐略微苍白的脸,话还没说完,孟槐已经走出了院门,边走边说:“小伤而已。”

    吕砚跟在她身后,正将一个小匣子揣进衣袖中,赵川认出了这匣子,正是吕砚今早端药时有意留在孟槐房间的匣子。

    怎么刚留下又要拿走了?

    赵川突然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他平日里对别人的私事并不关心,只是这些天来孟槐与吕砚的举动让他觉得有些新奇。

    其中一个,宁愿放走足以证明自己清白的刺客,也要跳入湖中救人。另一个,悄悄将自己的心意拿出,又慌忙藏起来……以至于赵川开始怀疑,两人是不是早在此事之前就已相识,又或是,早在这之前,就已经发生过什么刻骨铭心的故事。

    不过他们二人之间是否真有什么故事,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赵川并没有再继续思索这件事,而是跟上孟槐与吕砚的脚步。此时孟槐与吕砚二人正在院门口等他。

    “赵川。”孟槐刚叫出口,突然意识到自己此言有不妥,连忙改口叫“赵大人”。她初识赵川时,只觉得眼前这人颇为神秘,一来是在这人脸上轻易看不出什么表情,二来是她竟猜不出眼前这人的年纪。虽然赵川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冷静自持的稳重,可看上去又与她年纪相仿。

    赵川听到孟槐直呼他大名,并没有摆出一副官架子来,倒是默许了孟槐这样的称呼。

    “跟我来。”他开口道。

    三人从吕府深处的幽径走出,穿过幽深曲折的长廊,孟槐今日才注意到,长廊的两旁的树枝上挂着星星点点的梅花。

    “这些都是母亲种下的。”吕砚注意到孟槐的目光,又接着说:“只是以后,恐怕没机会再看到了。”

    “你要走了?”孟槐听懂了吕砚的话中意。

    听到孟槐此言,赵川朝吕砚的方向看去。

    吕砚笑而不语,只是缓缓道出一句——“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与此情此景,倒是十分贴切。

    不知不觉中,三人走到了吕府的正堂附近。

    “到了。”赵川看向了吕砚,“进去吧。”吕砚仿佛知道他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毫不犹豫的走入了堂中。

    孟槐一把拉住正要进门的赵川,看着赵川的眼睛,问到:“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你指的是?”赵川装出一脸疑惑的模样。

    “故弄玄虚。”孟槐甩开赵川的衣袖,跟上了吕砚的脚步,却听见赵川在背后轻笑一声。

    此时正堂中站着一妇人,待这妇人转过身来,孟槐惊觉,此人竟是正是那日清晨她与赵川见到的吕母。

    孟槐想起那日清晨,眼前这妇人揪住她好一顿拉扯,而现在自己身上又带了伤,若是吕母再揪着她不放……想到这,孟槐不自觉中向后倾了倾,谁知却靠上了赵川右臂。

    赵川看了孟槐一眼,本以为孟槐会自觉的朝前走两步,怎料孟槐却将他往门外推了推。他身后的空间本就不大,孟槐这一推,险些让他绊倒在正堂前的门槛上。

    此时的吕母看上去比那日清晨要冷静了许多,见吕砚进门后,开口道:“公子,我对不起你。”而后,一下跪倒在了吕砚面前。

    吕砚愣了愣,看了赵川一眼,朝后退了一步,沉默不语。他恨极了面前的这张脸,可此刻,当听到这样的话时,吕砚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一旁被绑在凳子上的道士跺了跺脚。

    孟槐看那道士一副恼怒的神情,又结合赵川吕砚在庭院中的谈话。若她只是路过,或许会将此事当做话本上的一个段子,一笑了之。

    在这件事中,她的确是一个过路之人,只是她此时却笑不出来。也许是因为,她和赵川与深陷其中的吕砚走的太近。又或许是,她早已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眼中话本故事里,那个不可或缺的局中人。

    郭路见道士被绑在椅子上还不安生,朝那道士怒目圆瞪,索性拿起桌子上的破布堵住了他的嘴,又将架在道士脖子上的刀向下压了压。

    此时跪在地上的妇人已是满脸泪痕,她抬头看了看吕砚,继续说到:“我与你父亲……”

    “倘若你是想回忆你与他的过往,那就不必再说下去了。”吕砚看了那妇人一眼,背过身去。

    孟槐将吕砚的神情看在眼里,她见吕砚看向那妇人的眼神,不像是如他口中所说那般深仇大恨,倒像是,让那妇人不必啰嗦,说重点。

    只是,让那妇人心悦诚服,为他所用,孟槐不知赵川是怎么做到的。她在武学上颇有研究,游历四方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孟槐自认为,自己揣测他人心思方面也有些功夫。

    或许是赵川日日查案,经验更多些也说不准。

    孟槐正想着,地上跪着的妇人开始向吕砚哭诉,“公子,这一切全都是这道士逼我做的,我受他蒙骗,对府中的事一概不知啊。”

    被绑着的道士又坐不住了,郭路见他不顾自己脖子上的血也要说话,就给了他个开口的机会。待郭路刚把道士口中的破布拿开,便听这道士开始口不择言,“你这个毒妇,为了侵吞吕家的财产真是不择手段。”

    说罢,道士转头看向赵川,“大人,这桩桩件件可都是这个毒妇指使我做的,我与吕家无冤无仇,若不是她拿我父母之命胁迫,我断不会听信此人的鬼话。我愿为您提供此人的罪证,还请大人早早把她捉拿归案,也好让泉下之人心安啊。”

    听到这,孟槐只觉了然无味,妇人与道士二人一口咬定自己被对方胁迫蒙骗,这样的伎俩未免……

    等等。

    孟槐突然想到,那日清晨,她在与地上这妇人拉扯时,注意到这妇人右侧锁骨上两指,有一处与肤色及其相近,类似于胎记的记号。按这妇人此时的穿着,那记号应该会在右颈处露出一个角。

    尽管眼前这人面部纹理,肤色,甚至是鬓角旁的痣,都与那日清晨见到的吕母无二,但孟槐可以断定,这人不是吕母。

    原来是一出好戏。

    孟槐捏了一把汗,不过看一旁被绑着的道士如此激动的推脱罪名,想来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用余光瞥了眼赵川,发现赵川也在用余光瞥她。

    看来那句“故弄玄虚”还真让她说对了。可倘若天下人人都行得端坐得正,怎会被赵川和吕砚这种唬人的把戏骗进圈套呢?想来这出戏,应是他二人在她昏迷时商量出来的对策。

    孟槐本以为赵川已将他与吕砚庭中所言全盘托出,原来还是有所隐藏。不过也对,像赵川那样的人,怎可能会对旁人全盘托出,更何况,她与他,本就是萍水相逢。她选择留在此处,无非是想借赵川之手寻找新月印记的线索。而赵川留着她,想来只是为了多一个有用的帮手。

    坦诚?孟槐心中倒是被自己那一瞬的想法逗笑了。

    这时,正堂的后方缓缓走出一个人。赵川将刚刚放在孟槐身上的余光收回后,对那人说到:“可都听清楚了?”

    那人眼中满是落寞,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了被绑着的道士。

    道士看着后堂中走出的人,又看了看跪在吕砚面前的那人,瞪大了眼,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你们……”

    吕砚面前跪着的妇人撕下了自己的面具,正如孟槐所料,刚刚从堂后走出的那人,才是真正的吕母。

    吕母走到赵川面前,对赵川行了个大礼,开口道:“这几日多谢大人的医治,我已经好多了。”

    “你该谢他。”赵川退后一步,将吕砚推上前,“若没有他,周先生怕是……不会出手。”

    听到赵川此话,吕砚瞪了他一眼。显然,吕砚并不想在这里表现出一副不计前嫌的高尚模样。

    “孩子,我知自己罪孽深重,本不配站在此地,只是有些事,若是我不说,定会懊悔终生。”说罢,妇人眼角流出两行清泪,对赵川说到:“赵大人,婚礼那夜死去的新郎,不是吕家的孩子,而是我与他的儿子。”妇人的目光看向了被绑在椅子上的道士。

    此时的道士已是双眼无神、目光呆滞,口中不停的念念有词,“怎么可能呢……不可能,他就是吕震的儿子,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可能……”说着说着,道士开始呜咽起来。

    妇人走到道士面前,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而后忍住泪水,用一种平静到近似的冷漠的神情看着他,颤抖的说出:“时至今日,你还要执迷不悟吗,若不是你疑心我与吕震的关系,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道士听到这话后,突然发起疯来,“疑心?你说我疑心,那样的事,还有你父母亲的态度,你让谁能不多想?”

    妇人闭上眼,泪水早已浸湿了衣领,说到:“我父母知他人品贵重,曾问过他亲事,可他说此心已许一人,心意已决,我便从此断了念头。那年我去兖州寻你,怎料遇到匪人,若不是他救了我,我怕是早已……我与他从未逾矩,可你却处处怀疑,步步紧逼,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我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道士的声音低了下来,随后嘴角浮起一丝奸笑,“别演了,你这一番慷慨激昂,不会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一尘不染的圣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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