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遇

    春意阑珊,草长莺飞。

    京城之内四衢八街人声鼎沸,繁华异常。

    城门之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穿过人流驶进城内,在街上转了几圈之后,停在一家客栈前。

    驾车的车夫下来后,一个纤瘦的少女率先从车里出来,绿萝裙随风摇曳,珀眸闪闪,姿色清绝。

    谢姊衣打量着眼底的景色,春风拂过她略带倦意的脸颊,弹指间已过四载,终于是来打了这个时代最繁华的地方。

    谢姊衣下来后掀开车帘,对里面的人说道:“阿爹阿娘,下来罢,我们到了。”

    谢老四和杨氏下来时扶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的脸色很苍白,像是常年病中的模样,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谢姊衣将提前说好的银钱递给车夫,“这一路麻烦了,这是报酬。”

    “不麻烦,你们平安到了就好,那我先走了。”车夫点过数之后便又架着马车离开了。

    谢姊衣等人刚进客栈,小二便上前询问道:“客官们可要住店?”

    “可有三间挨着的客房?”谢姊衣反问道。

    小二做着请的手势,“有有有,请往这边来。”

    付过钱后,四人跟着小二往楼上走。

    谢老四向小二打听,“这位小哥可知晓城内哪里有空着的屋院,我们得在京城久住。”

    小二道:“空着的屋院我倒是刚好知晓一处,是一位公子的,这位公子时常会来我们客栈吃饭,待下次他来了,我留意帮你们问问。”

    谢老四道:“如此便多谢了。”

    谢兰被安置好后,便又睡着了,谢姊衣本想着将空间升级到高级,将谢兰的病彻底治好再前往京城,但没想到在她差一万坛酒之时谢兰的病情突然恶化的凶猛。

    杨氏整理着带过来的衣裳,道:“嘉仪郡的大夫今春已然控制不住兰儿的病情,不知这京城之中可有医术稍微高明些的大夫。”

    谢老四推开窗户,今年春日里的风倒是一点都不凉,透着一股暖意。

    “我一会儿再问问那小二,待兰儿好好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便带他去看大夫。”

    杨氏叹气道:“没想到年前受了一次风寒,竟会这般严重。”

    谢姊衣看向床上休息的谢兰,将被子给他盖好,少年褪去了儿时的稚气,面容清白隽秀,以往爱哭爱闹的性子也沉稳了不少。

    谢兰眼睫轻垂,低声安慰:“姐姐,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

    谢姊衣这四年一直忙着在空间里酿酒,手上都留下了酿酒时磨出来的茧子,世上三般苦,打铁、酿酒、磨豆腐。若不是因为谢姊衣空间里有可以加速的酿酒作坊,她这几年一个人酿九万坛酒一定会累死。

    谢姊衣笑笑:“我还是喜欢你之前闹腾的性子。”

    她像小时候一般摸摸谢兰的头,“姐姐有事要出去,你好好休息,别成天胡思乱想。”

    谢兰看着谢姊衣与阿爹阿娘交代完离开的背影,心里酸涩,这几年自己一直在跟着林夫子习学,功课从不曾放弃,但是谢姊衣却只能待在生意场中,他很心疼自己的姐姐。

    谢老四和杨氏挣的钱也够他们一家糊口,而且谢兰清楚的知晓,他并不是长寿之人,每日吊命用的药材足够压垮谢老四和杨氏,但是却没有压垮他的姐姐。

    自从四年前他生病后,姐姐就一直早出晚归,再穷的人家,家里即将及笄的女子也是簪花戴钗,但谢姊衣永远只是随意拿发带绾一绾发,就连她现在唯一戴的那根木钗,都是他病时闲着做给她的。

    谢兰看向窗外,碧空之上是暖洋洋的日头。

    云卷云舒,天色渐暗。

    谢姊衣走街串巷,一天下来也只算是逛了京城的一角,而今日逛的地方酒楼都已经非常饱和了,不适合再去开。

    在顺路买的地图上画上几个叉叉,明日给谢兰看完大夫,她还得再出来寻找适合开酒楼的地方。

    谢老四和杨氏那边也没有闲着,到处打听京城之内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问了数家医馆,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暂时让谢兰精神好一点儿的大夫。

    翌日一早,一家人托店小二套了马车,去了昨日找的大夫那里,大夫替谢兰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询问了平日里的吃食睡眠情绪如何,当着谢兰的面儿,只说了句‘病症不寻常,吃几副药再来诊脉’便无话说了。

    可待杨氏将谢兰送上马车后,却悄悄叫住了谢老四,谢姊衣本想跟着杨氏出去,见着那大夫还有后话,便也停下来。

    谢老四见大夫皱着眉头,便知晓大事不妙,“大夫,有话便请直说罢。”

    大夫道:“我先写方子,你们拿了药回去给他熬了喝,近来的精神头会比现下好一些。”

    谢老四松了一口气,但大夫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的心悬了起来。

    大夫接着叹气道:“令公子行将就木,无力回天,以老朽之力,可再帮他撑半年。”

    谢老四听后身躯有一瞬间的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姊衣上前道:“劳烦大夫先开方子罢,我们顺便将药材带回去。”

    大夫见多了这种,虽无奈,但确实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

    谢老四此时也不知在想什么,杨氏将谢兰扶上马车,还没见着谢老四和谢姊衣回来,便回去找他们,一进去便看见谢老四神情不对劲。

    大夫已经包好了药,谢姊衣将银钱付给他。

    谢姊衣叫了谢老四一声:“阿爹,我们先回去罢。”

    马车里,谢兰靠坐在软垫上,谢老四调整好情绪,坐到了谢兰身边。

    谢姊衣是最后上来的,她买了一包芝麻糖糕,递给谢兰,“你看这是什么?”

    谢兰打开油纸袋,捏了一块糖糕放进嘴里,少年青涩的声线带着些  虚弱,“京城的糖糕没有春鸳村的好吃,嗯……不正宗。”

    此时比起谢老四愁断肠的心情,谢姊衣显得异常轻松。

    她说:“方才那个大夫说半年后你的病就会好,药材也没有那么贵,你只要负责吃好喝好,每日喝药就会好起来。”

    谢姊衣虽然面上不显,但谢老四沉重的表情却出卖了谢姊衣,谢兰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晓谢姊衣的话只是在安慰他。

    谢兰道:“好。”说罢,他又捏起一块芝麻糖糕继续吃着。

    杨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谢老四的心情如此沉重,但杨氏多多少少也知道谢兰的病况,也猜到七八分。

    本想着先将谢兰送回客栈歇着,但谢姊衣却让车夫直接驾车去了私塾。

    碍于谢兰在旁边,谢老四暗自揣摩谢姊衣为何明知道谢兰活不过半年,却还是要带谢兰去私塾。

    谢姊衣算了算日子,三个月之内,她必定可以将剩下的酒酿出来,等拿到高级空间里的药酒方子,谢兰的病就能好了,但是她空间的事情说给谢兰,谢兰一定会疑惑,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讲清楚的事情。

    况且在这个时代到处都看不好的绝症,她便能治好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升级空间,拿到药酒配方,神不知鬼不觉地让谢兰喝下去,届时病好了就说是方才那个大夫的药起作用了,想必谢兰也不会怀疑。

    至于谢老四和杨氏,他们巴不得谢兰的病赶紧好,自然不会去管谢兰到底是怎么好的。

    谢姊衣看着谢兰消瘦的脸庞,他虽然这些年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明显与之前活泼的性格大相庭径,已然是生出了因他自己拖累了他们全部人的想法,谢姊衣当然不能让他整天胡思乱想,还不如让他直接去私塾读书,也好转移他的注意力。

    私塾距离医馆并不远,说话间马车就到了。

    谢姊衣从马车上下来,说起来也不算巧合,京城私塾里的张夫子与嘉仪郡的林夫子是忘年之交,张夫子虽年轻,但其才智却并不逊于林夫子,林夫子不愿埋没谢兰这样的人才,听说谢兰要去京城之时,立马修书一封送往京城。

    所以只要谢兰直接去私塾报个名就可以了,林夫子选中的弟子,必然是人中龙凤,张夫子哪里有不收的道理。

    到了私塾门前,谢姊衣前去敲门,果然里面有许多方才下学的少年走出来,待人都走得差不多后,谢姊衣正想托门口的小童进去通传一声,却看见一个四年未见的人。

    正午的日头照耀在那人蓝白相映的外袍上,当年的少年相貌完全长开,周身的气度姿态之绝相比当年更甚,自当年敛王被十四皇子捉拿回宫后,姜檐也跟着十四皇子回了京城,他出现在这里,谢姊衣并不意外。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姜檐循着视线也望过去,他好似还记着谢姊衣,如同看着故人一般淡淡施礼,他远远颔首,笑如春风,玉簪高束于后的半数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歪到肩侧,姿容眉眼惊艳。

    谢姊衣转过身去扶着谢兰,谢兰虽然体弱,但身高却比谢姊衣还要高一些,谢姊衣站在谢兰身侧,谢兰的身形便将谢姊衣完全挡住了。

    小童带他们去见张夫子,姜檐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后收回视线,本挂在脸上的笑容抹去,如松柏一般伫立在原地,良久后,不可捉摸的神色才终于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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