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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代忠仆

    她想,她还是老了。

    自从娘胎起,她就是梁京姜氏的家生子,她的母亲父亲,祖父母,再往上继续数,世世代代,都是姜家的家生子。

    她一辈子待在后宅,女人和女人的明争暗斗见多了,隔着几米都能闻到别人身上散发的善意或者恶意。善意留着,恶意除掉。她相信她头顶的神明,夜里从来无梦,睁眼从来不疑。

    她历经两朝,起起伏伏,风风雨雨,靠着一双老旧的布鞋,走得稳稳当当。

    姜家辉煌时她跟着老太太入宫,便是宫里的女官也主动与她称姐道妹;姜家低落时她陪着老太太在偏僻庄子上吃斋,雨天屋漏,她守在老太太床边,看老鼠从墙角爬过。

    前朝末年动荡不堪,流民匪患乱兵,一波又一波的人间惨剧,赫赫有名的十六世家,不过几年,就只剩下一半。

    另一半,彻彻底底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那些辉煌得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只留在她这样的老人的回忆里。

    只是现在,回忆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了。

    她揉了揉眼睛,又想起了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侍奉上一任姜家老太太到老,而她,本也是要侍奉着这一任姜家老太太到最后的。直到两年前,她忽的生了一场大病,她想继续侍奉老太太,又怕照顾不周,倒是姜老太太不忍,劝她去庄子上颐养天年。

    直到今年冬,姜老太太亲自去庄子上寻了她来,就为了这远嫁楠州林家的幺女。

    春雨淅沥,她顺着游廊一路往吾芳斋走,路过的小丫鬟向她行礼,她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白姨娘么?

    用柔弱当武器,还是太弱了。

    陈妈妈走进吾芳斋,笑眯眯地看向姜氏。

    “太太真是神机妙算,表小姐看着闷葫芦一个,脑子却还不笨。我来的路上又去表小姐屋里转了一圈,问了丫鬟婆子,估计是那屋里的几个丫鬟和翠儿平时玩得好,便惦记上了。不是什么要紧事,太太莫担心。”

    姜氏用手扇了扇风,不耐烦的推开手边的养颜茯苓汤。

    “我担心什么?又不是我干的!那白姨娘连自己屋里的人都下得去手,也不怕底下人寒心?算了,想她做什么,没得来给自个儿添堵。柳儿!柳儿!你去!把窗子打开!这么闷的天,也不嫌燥得慌。”说着,要去扯身上外袍的带子。

    陈妈妈走过去,低声劝道。

    “太太,如今还养着身子呢。便是有些热,也得忍得,过了这个月就好了。太太若是受不得,让人打扇儿可好?”

    柳儿极有眼色的过来打扇,姜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嘟着嘴,意有所指。

    “妈妈还说呢,别是哄我的罢!我吃那宫中的老方子吃了一个月,脸都吃圆了,怎的半点动静都没有?母亲是不是被人骗了,倒叫我受罪。哼哼,怎的那边那个当年一生便是两个,说起来倒是我不如人……”

    陈妈妈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继续温言劝道。

    “太太,这是雪域进贡的方子,原有三付,一付温养,一付求孕,一付养胎。老夫人亲进了宫,向太后娘娘求了恩典,才得了这么一付……”

    姜氏扶着她的手,按捺住腹中翻腾,“妈妈,我明白的,母亲对我的一片苦心,我晓得。你按那方子继续着,我决不能输给那些个……”

    陈妈妈心下微定,慈爱地看着这个她一路看着长大的姑娘。

    -

    西边白姨娘的院子对面,一座不甚起眼的小院。

    兰姨娘看了一眼走神的严姨娘,晃了晃手里的叶子牌。

    “哎呀,妹妹想什么呢?想得忘了摸牌啦!”

    今日阳光正好,院子里微风习习,两人坐在窗子前玩叶子牌。

    严姨娘回过神,没有摸牌,反而把手里摊开的牌都收了起来,一脸兴奋的看着兰姨娘,“哎呀!还打什么打?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有心思玩牌?”

    兰姨娘看她又起了心思,也不接话,继续摸了一张牌,才施施然说道,“太太怜惜我们,免了今天的请安,叫我们自己歇着玩。又不用伺候别人,不玩牌做什么?莫非你还有别的打算?”

    严姨娘瞪了一眼兰姨娘,“姐姐莫要装傻!这是非要我把话说明白?别是这么多年了,还防着妹妹我吧。”

    兰姨娘无奈,摊了摊手,“妹妹在说什么呀?我真是一个字也听不明白。你既然有了主意,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严姨娘指了指窗外,有些着急,“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装傻。那边屋子昨天晚上的事,你难道没听说?”

    兰姨娘收起手里的牌,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笑她,“哎呀,太太送来的燕窝我还没吃呢。是不是妹妹那边没收到?莫非你是因为这事惦记上了我?”

    严姨娘瞪了她一眼,满头的金钗随着她摇头而晃动。

    “姐姐又来取笑我!我严娇娇是那样的人吗?怎么会因为一碗燕窝就惦记上姐姐的东西?不就是小燕岛的血燕吗?回头我去求太太,尝尝怎么了?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兰姨娘收起桌上的牌,贴身丫鬟端来茶点果子,接着又识趣的退下,还不忘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兰姨娘等关门声传来,才又继续说道。

    “我的好妹妹呀,那边院子里的事你还是少打听吧!左右和我们又没关系,你管她那么多做什么?”

    严娇娇头上八只金钗张牙舞爪,“怎么和我们没关系?大大的有关系!如今白姨娘失宠了,老爷不就能——不就能——”

    到底是女儿家,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兰姨娘却饶有兴致,追着问她,“老爷不就能如何?”

    严姨娘脸上涨得通红,气恼的看向别处,“姐姐你明明知道,还来故意取笑我!”

    又接着说,“白姨娘失宠了,咱们院子不就能热闹起来了?”

    见兰姨娘没有说话,严娇娇又低声补了句,“又没指望旁的,不过想要个孩子傍身,不论男孩女孩,有孩子总是好的。孩子多了屋子里才热闹。”

    兰姨娘叹了口气,耐着性子问她,“娇娇妹妹,我们住在一块也许久了,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只好好想想,妹妹你入府几年了?”

    严姨娘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不明就里,“五年了,怎么?”

    兰姨娘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严娇娇才晃着脑袋反应过来。

    兰姨娘这是点她呢。

    都多少年了,没能怀上孩子,如今新姨娘又正得宠,再怎么瓜分,又哪里会轮到她得便宜?

    严姨娘的心思在肚里转了一圈,想了想,斟酌道。

    “我哪里是为了自己!我是为姐姐你觉得不值。姐姐多好的人呀,却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我都替姐姐委屈。便是我自己出身下贱,没有清白的身份,老爷太太看不上,也没法子了。可是姐姐是什么人?姐姐是跟着姜氏从梁京过来的老人呀,是自己人,怎么太太也容不下?”

    兰姨娘喝了一口茶,沉默了一会儿,正因为是自己人,就更不能越雷池一步。

    她慢吞吞地掰开一只橘子,这是北地高寒区的兰花橘,每年只有少量进贡宫里,宫里赏赐下来,也不过尝个鲜。这般大小,堪堪握在掌中,纹路精细,吃进嘴里,酸甜可口,汁水丰沛,可观赏,可食用。

    “严姨娘,你说如果嫁到平常人家,你我可能吃到这样的水果?可能过上现在这样衣食优渥的生活?”

    严姨娘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不用说也很明白。平常人家的吃穿用度怎么能比得上林府里的吃穿用度?更不要说姜氏每每从梁京收到的各式各样的用物器具,多少贡品,也不胜稀奇。

    便是严姨娘在宝清楼见惯了达官贵人的生活,刚进林府时还是吃了一惊。

    林绍文明明是个科举上来的清官,家中用度却堪比公侯,衣食住行皆有标准,老爷只管专心前院和官府,端的是生活无忧无虑。

    从这个角度来说,姜氏实在不算一个太坏的当家主母。林家在她的管理下,从不存在吃穿用度上明显苛责底下人的情况,各个姨娘的份例,也是照着等级各有章法。

    “就拿着这颗兰花橘来说,若是卖到外头去,一颗能换好二两银子,抵得过平常人家一年的花销。更不用说这东西外头根本买不着,买不着的东西才是最贵的。任你银子再多,只是装点,当不得大用。”

    严姨娘知道兰姨娘这是在劝她安分,莫要得陇望蜀。只是她毕竟和兰姨娘不同,兰姨娘一辈子呆在内宅,哪里见过外头的花花世界?那些风月场中的女子因得了主家青睐,一步登天,严娇娇年少时便仰慕那些风月话本中的奇女子。

    一步登天的诱惑那么大,不试试怎么甘心?

    兰姨娘似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又问道。

    “严姨娘,你再仔细想想,凭着你我的面容身段,见识胆量,比之白姨娘如何?比之太太如何?”

    这话只差明着说了,她既然白姨娘都比不过,又怎么可能斗得过身为正室的太太?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不如撒泡尿自己照照看?

    严娇娇顶多在心里腹诽白姨娘,却不敢真的拿自己和姜氏比。

    兰姨娘看严姨娘彻底泄了气,又掰了一只兰花橘,分了一半递给严娇娇,“想那些做什么?咱们吃橘子才是正经。”

    严娇娇于是跟着剥起橘子来,吃了一会儿,笑容才又回到了她脸上。

    “姐姐,你是不知道先前白姨娘院子里闹得有多凶,听说满屋子都砸了个稀巴烂!丫鬟砸门砸到都去老爷那里去了,可把老爷气得够呛,也算是给张姨娘来个下马威。姓白的平日里趾高气扬,庄子上黑灯瞎火,看她还如何神气?哼!”

    兰姨娘喝了口茶,“我倒是听说老爷如今每月还是会去那庄子上一趟,白姨娘和明哥儿分开了,老爷到底还是心里惦记着。”

    严娇娇撇撇嘴。

    “姐姐到底站哪边!我倒是想看看姓白的接下来如何。”

    兰姨娘心想,都已经关到庄子上去了,还能如何?

    姜氏倒不担心白姨娘。

    她此时正在吾芳斋正厅坐着,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姨娘,心里想到,幼时只觉母亲作为当家主母的威风派头,如今轮到她自己了,她却只觉得疲累无比。

    兰姨娘和严姨娘都能放假,既不用请安也不用管事,她这个正房太太,反倒一年四季,全天十二时辰没得歇息。

    姜氏坐在吾芳斋正厅上首,看张姨娘跪在地上给自己敬茶。

    张姨娘恭敬的跪着,把茶举过头顶,茶碗中水面没有一丝晃动。

    “太太,给您敬茶。”

    一看就是认真训练过后才有的功底,不是那等没规矩的人家,陈妈妈对张姨娘很是满意。

    姜氏心里却还是有些不痛快。

    虽说张姨娘是自家找来的,卖身契也捏在自己手里,她的父亲以及一家老小也都在姜家手里。可是毕竟是给自己丈夫纳妾的事,她看着眼前温婉的鹅蛋脸,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想到这里,姜氏原本要接茶的手又缩了回来,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这地上可凉?要不要让人送个软垫过来?”

    陈妈妈一听就知道姜氏又想起了白姨娘,心里不痛快,怕是要拿新姨娘撒气。

    她给姜氏倒了一碗茶,低声劝道,“太太若是不满意张姨娘的茶,咱们不喝就是了。不过太太,新姨娘入府,也有些日子了,这样拖下去,老爷那里实在说不过去。还有书房那个通……”

    姜氏皱眉,张姨娘的茶如果不喝,回头不知又要从哪里冒出个什么黑姨娘墨姨娘,或者什么花红柳绿姨娘……她想到那个通房玲儿,居然躲过了事后避子汤,又在神不知鬼不觉中藏住腹中胎儿,过了三个月又使人闹到林绍文面前,不觉有些头疼。

    就林绍文如今那副秃顶圆肚子的模样,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还一个一个瞎着眼往上扑?

    她想起林绍文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不再犹豫,果断伸手接过张姨娘手里的茶,轻轻喝上一口,朝柳儿点点头。

    柳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七八串拇指大的东珠串儿,一对雪山碧玉耳环,还有一枚成套的雪山碧玉配环,另有几支金簪子,满满登登地挤满了整个托盘。

    张姨娘正要磕头道谢,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外头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太太!太太!不好了!”

    一个婆子突兀地闯进屋子,不管不顾地跪到姜氏面前。

    “放肆!”

    陈妈妈脸色阴沉,这婆子实在没大没小。

    哪知姜氏看到那婆子,并没有发怒,反而松了一口气,似乎很高兴有人打断了张姨娘敬茶。

    “发生什么事了?连你这个老人也慌慌张张的?”

    她心里本就不痛快,打算这婆子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把她使去园子里作粗使婆子。

    “太太——太太——妙手大夫——诊出了那通房肚子里的孩儿——竟是——竟是个男胎——老——”

    姜氏只觉得一股郁气涌上头顶,急躁起来。

    “老爷!老爷呢?我要见老爷!”

    陈妈妈正要呵斥那婆子,就见姜氏站了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太太———”

    跪在地上的婆子把头重重磕在地上,低声答复道。

    “老爷去了白姨娘庄子,按惯例要晚间才回。”

    姜氏眼前一黑,往后一倒,晕了过去。

    陈妈妈眼疾手快地抱住她,屋子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还是陈妈妈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喊人。

    “快!快!快!去叫大夫!”

    柳儿双腿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路飞奔着去找姜氏平日里用得最顺手的妙手大夫。哪知那妙手大夫今日正巧不在医馆,柳儿跑了好几处地方,终于在葫芦街的刘员外家门口抓到了问诊结束的妙手大夫。

    妙手大夫背着个巨大的医箱跟在柳儿后头,跑得满头是汗,正想停下爱歇会儿,偏偏柳儿还在喊着,“快快快,大夫再快些!”

    等郎中进了吾芳斋,差点眼前一黑,就地栽倒。

    老头子一路奔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差点朝陈妈妈拱手喊太太。

    陈妈妈见他一把年纪了,几乎是被柳儿拖着进来的,有些不忍,亲给他倒了一碗茶。

    “大夫喝口茶缓缓。“说着,也不等他回话,直接把大夫连人带茶带椅子,一并推到了太太躺着的软塌前。

    隔着一扇细白的屏风,妙手大夫仔细把了脉,又看向满屋子焦虑的眼神,更有几个哭丧着脸的丫鬟婆子。

    他摸了摸胡子,摇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守着太太的柳儿一看妙手大夫摇头,心理防线立刻决堤,以为太太已经无力回天,直接哭了出来。

    “太太!呜呜呜!”

    陈妈妈心里也很着急,但是她毕竟比柳儿多吃了几年盐,心里堵着一口气。

    “大夫还没发话呢,哭什么?”

    妙手大夫摸完胡子又再一次把了姜氏的脉,心里最后确定了,才站起来,有些生气地说。

    “太太都这样了,怎么还让人动气?”说完,掏出纸和笔在边上自顾自地写起方子来。

    柳儿在屏风那头哭得几乎肝肠寸断,屋子里其他丫鬟也跟着抹泪。

    陈妈妈一听这话,心里多少有些关心则乱,只好强按捺住心神,胡乱说道。

    “大夫只管写,别管什么方子?也别管什么珍稀药材?大夫只管写!我们姜家不缺钱更不缺药材!只要能治好我们太太的病,只要保住我们太太的命,什么都好说!大夫,求你一定要治好我们太太的病啊!我们姜家会感谢你的!”

    正在写方子的妙手大夫手一顿,抬起头,一脸愕然。

    “什么病不病的?谁跟你说太太得病了?太太已经有孕两月有余。只是今日动了胎气,难道不是你们让我来给太太开安胎方子的?”

    这下屋子里静得连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可以听见。惊喜来得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陈妈妈反应最快,脸上还挂着泪,笑着接过大夫手里的方子。

    “哎呦,都怪我这一张嘴!这是喜事,大好的喜事啊!赶紧的,丫头,去把老爷找回来,就说林府有喜,大大的喜事,所有人都有赏!”

    一屋子愁眉苦脸霎时间变作一屋子欢欣雀跃,这一惊一乍间,陈妈妈抚了抚胸口,终于找回平日的镇定,方才拿着方子问大夫:“大夫,那太太现在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该怎么办?”

    妙手大夫见多了紧张孩子的家中人,轻声安抚道。

    “没事,按着方子灌一碗安胎汤下去,就什么都好了。太太现在贪睡又多热,要注意不能着凉。旁的没什么大碍,只是别再让夫人急这个气那个了,更别忘了吃药。太太肚子里这个还不太稳呢,要好生静养。”

    陈妈妈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妙手大夫,又上下打赏了一通。

    屋子里的人,都得了赏钱。吾芳斋里处处喜气洋洋,竟是比过年氛围更松快。

    陈妈妈更是亲自守着小厨房,双眼不离的守着台子熬药。

    嫡子啊嫡子,这可是嫡子,林府盼了十来年的嫡子……

    原本应该晚间才回家的林绍文,早已经回到了林府。为了避开姜氏的眼线,他每次去白姨娘的庄子,用的都是庄子上的下人,走的也是林府的侧门。

    这些人都是外头的生人,自然也不知道林府后院的消息。

    林绍文下午就回了林府,一直待在通房丫鬟玲儿的院子里。

    自那日大胆丫鬟勇闯太太院子,林绍文得知通房有孕后,通房丫鬟玲儿立马就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院子。

    柳青花枝石榴屏风后,林绍文拉着玲儿的手,千保证万保证。

    “你只管生下这孩儿,安心养胎,只等生下孩儿,我便将你抬做姨娘,你且放一百个心,必不叫你受委屈,我的好玲儿……”

    那玲儿一听,心中欢喜,想着自己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作娇羞状。

    “可是,太太那里……”她欲言又止。

    林绍文想到那日当众被驳了的面子,还有以往每回被驳了那些面子,他紧紧地握着铃儿的手,脸上露出嫌恶。

    “那只不下蛋的母鸡!你莫管那泼妇!”

    玲儿心里喜意更甚,一脸期待望着他。有人全心全意仰仗他,林绍文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声音也愈加温柔。

    “替我林府开枝散叶,这是我林府的大事。只要你生下这孩儿,生下咱们的儿子,便是有大大的奖赏。旁的你莫管,只安心养胎……”

    那玲儿心满意足,接着继续向林绍文要其他保障。

    她先是说自己要把老子娘从乡下接入楠州城来,后又说自己手头没些个庄子钱财傍身,心下慌张。人一慌张,这胎怕是要坐不稳,然后又说为了儿子的缘故,得加多两个丫鬟伺候。

    林绍文都一一答应了她。

    两人在屋子里,正你侬我侬,眼见要情投意合,共赴巫山……

    “砰!”

    门外外传来一声巨响,林绍文和那通房赶紧从屏风后出来。

    夕阳的余光从院子里照进来,印着地上,拖出一个威风凛凛的黑色影子,那影子腰间别着一把小扇,宛如手上握枪的西部牛仔。

    那人背着光,站在门口,宛如神兵天降,是陈妈妈。

    通房的小院早就被林绍文安排的人手护得铁桶一般,他现在对于通房肚子里孩子的期待,一如对待当年白姨娘生子。姜氏的丫鬟婆子要找老爷,却不敢强行擅闯。

    可是陈妈妈敢。

    林绍文皱眉,第一反应要呵斥来人,“来人——”随即住了嘴,他这才认出这是姜家的陈妈妈。

    陈妈妈还有些微微喘气,挺直了腰板,也不进屋,眉带喜意,眼中是出奇的异彩。

    只听她中气十足道。

    “老爷!太太有孕,林府有嫡子了!”

    林绍文一听这话,条件反射般一把推开那通房,通房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林绍文健步如飞,抓着陈妈妈就往外走,竟是比陈妈妈还着急。

    “陈妈妈怎么不早说?走走走,去玉儿那里!”

    通房玲儿急了,她跟过来要拉林绍文的衣袖,被林绍文甩开,硬是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老爷,方才你许诺我的庄子——”

    林绍文面无表情。

    “什么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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