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炎热的夏季逐渐退场,萧瑟的秋风吹来了寒冬。

    可是对夏油杰来说,那时烈日炎炎,似乎还燃烧在他的心里,迸出的却是寒冷的火焰。

    他想着那天长椅上与九十九由基的对话,口中翻涌的怪味愈发浓稠。

    祓除......吸收......

    夏油杰仰起头,喉中不住吞咽。

    祓除......吸收......

    他卧倒在地,制服沾上脏污的水迹,爱干净的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在意其他。

    祓除......吸收。

    夏油杰不住喘息,眼中蒙上一层水雾。

    要强大,要变得更强大。

    为了谁?

    他颤抖着手,不顾喉咙的抽搐,又塞进一个咒灵球。

    恶心......无人知晓的、像擦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的,咒灵球的滋味。

    刺激至极的味道让他的胃一刻不停地翻涌,他像濒死的鱼一样弹起身子,又无力落下。

    他昂起纤细的脖颈,像是引颈待戮的天鹅。

    天内理子早被送回了家,他想起九十九由基笑着说她也是星浆体。

    呵,献祭么,连带着他和悟一起,都是靶子。

    如果伏黑甚尔那天真的得手,那群恶心的教徒将在他面前为少女的死亡欢呼吧?

    高层到底把他们当做什么?

    耗材么?

    七海,这个总是沉默的后辈眼中,也明晃晃地透漏着这么一个疑问。

    他掏出兜里伏黑惠给他的薄荷糖,想起伏黑津美纪歪着头问他咒灵球是不是很难吃。

    他当时愣了一下,笑着说还好。

    可是伏黑惠还是抓了一大把薄荷糖给他。

    他缓缓握紧手中的糖,没有吃,仿佛从中汲取到了力量,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杀光所有普通人,就可以让咒灵彻底消失吗?

    夏油杰想起了津美纪担忧的眼神,不禁苦笑。

    她也是个普通人......

    他抬脚,愣了愣神,想起虎杖家也在附近。

    良久,沉重的步伐再次响起。

    ......

    柚花裕姬的生活规律又古井无波,像门神一样站在虎杖悠仁身边盯着他上幼儿园,盯着他和新认识的朋友玩耍。

    不过很快遭到了悠仁的抗议,柚花裕姬只能低气压地站在幼儿园门口,吓得来接孩子的其他家长在她周身留出一个直径十米的真空地带。

    经过柚花裕姬的不懈努力,虎杖倭助的眼神,从看可以陪伴悠仁的后辈逐渐变成了看一个万恶的炼铜癖。

    谁家长辈天天抱着孩子睡觉,稍微说一句就用杀气腾腾的目光死死盯着别人啊!

    悠仁上幼儿园的时候,柚花就抽空去一趟高专,狠狠把七海和灰原收拾一顿。

    没有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因为他们接到的任务愈发繁多,只能偶尔任务间隙,跑进虎杖家睡一觉。

    ......明明五条悟买下了周围所有空着的房子。

    硝子倒是经常来这边,高层怕柚花裕姬冷不丁搞出什么事来,总命令夜蛾正道找人看着。夜蛾正道当上了校长,整天愁眉苦脸的。硝子倒是很乐意,买点东西就进来溜达,既能吃上虎杖老爷子做的比食堂好吃一百倍的饭菜,又能公费偷懒。

    自从她接下这个差事,高层送来的病人都少了许多。

    毕竟高层已经深刻认识到了柚花裕姬的恐怖。

    最开始,他们发现柚花裕姬虽然强大,可是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一时间心思活络起来。

    这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吓一跳。高层赫然发现神志不清的柚花夫妇,失踪的与她同名同姓的女孩,开始义正词严地通知她伤害非术士应该被处死,当然如果贡献自己作为研究材料就可以既往不咎......

    柚花裕姬当然懒得管这群上蹿下跳的跳蚤,可是这群人在发现下的任务没人接后,立马恼羞成怒,索性派人绑了虎杖悠仁,套上麻袋准备拿他来威胁柚花裕姬,然后被她逮了个正着。

    柚花裕姬慢条斯理弄死了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虫子,拎着麻袋回家的时候,手中拿着的冰激凌都没化。

    她把虎杖悠仁从麻袋抖出来,再把冰激凌塞进他嘴里,瞬移到了无人的巷子,剁下几人的头装进麻袋里,再把他们的身体烧成灰,直接大摇大摆地去了总监会。

    总监会的议事厅里,头颅高高摞起,直直堆到了天花板,血腥味数日不散。

    高层被血洗了一轮,新上来的总算学乖了,虽然恶心的内质不变,可是没人再敢谈论柚花裕姬一句话,只能欺负欺负最强的六眼这样子。

    五条悟活学活用,也威胁他们是不是也想被他宰了......高层当然不怀疑他的能力,面上讨好,背地里任务一个接一个下达,致力于报复他,反正六眼也不会丢下咒灵和普通人不管,只能捏着鼻子做任务。

    反倒是夏油杰,自己包揽了很多任务。

    一开始,五条悟还会跟夏油杰一起来虎杖家蹭吃蹭喝,后面两人时间渐渐错开,来的次数也逐渐减少,柚花裕姬倒是不在乎这个,可是悠仁天天念叨着,小脸鼓鼓的,看起来倒是挺想念的。

    所以柚花裕姬推开门,看见门外的夏油杰,一时有些惊讶。

    夏油杰浑身上下都是各种咒灵的残秽,他不再扎丸子头,反而披下了头发,湿漉漉地贴在他脸上。

    明明外面没下雨,他身上却带着雾蒙蒙的水汽。

    “进来吧。”柚花裕姬上下打量着他,颇有兴致地发现这个少年,似乎深陷囹圄。

    夏油杰默不作声地进门,洗完澡,才觉得发凉的身体渐渐回温。

    他摸索着套上以前放在这里的衣服,迟疑着推开柚花裕姬卧室的门。

    她坐在窗台上,靠着玻璃,注视着月亮。

    今夜乌云遮天,月亮多多少少有些晦暗,她又兴致缺缺地移开眼,看着身姿挺拔的少年。

    被窝里的悠仁翻了个身,皱眉打了个哈欠,还冒出了一个鼻涕泡。

    柚花裕姬随手布下结界,以免谈话声吵到悠仁:“说吧,怎么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试探着坐到床沿上,与柚花裕姬正对。

    柚花裕姬闻着他身上咒灵的气息,有些烦了,伸手替他除去。

    夏油杰精神一震,那些深夜呓语的、奚奚碎碎在大脑哀嚎着的声音全部消失不见。

    “这是......”夏油杰迟疑着开口,他猛然想起面前的人也有咒灵操术。

    “咒灵也是有意识的。”柚花裕姬语气干脆,“你也能和他们交流吧?啊,也不是交流,毕竟你吸收的咒灵都很弱小,不能思考。”

    “可以感觉到它们的情绪......”夏油杰喉咙发干,“有时候会对我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模糊我的认知......”

    “有时候会觉得他们可爱吧?会同情吗?” 柚花裕姬嗓音轻柔,引诱着面前这个可怜的、湿漉漉的、像无家可归的小狗一样的少年。

    夏油杰垂眸看着发青的指尖。

    “......是。”那些吸收进身体的咒灵,会将他同化吗?

    柚花裕姬终于笑出了声:“呀,真该庆幸你没有出生在千年前,那时候遍地都是开了灵智的咒灵,甚至有些咒灵可以称得上侠肝义胆,如果你吸收了他们,估计离疯不远了吧。”

    “侠肝义胆?”夏油杰喃喃,似乎很难理解这个词语怎么会跟万恶的咒灵扯上关系。

    柚花裕姬用手捧着脸,面色愉悦的仔细观察着少年的反应,慢慢道:“是啊,有些咒灵有同伴意识,被围剿的时候会拼尽全力救其他咒灵;有些咒灵与世无争,甚至偶尔会出手帮助一些落水的可怜人;还有些咒灵,有着不输于人类的理想和大义。”

    “我曾经见过一只咒灵,名叫‘蛊母’,因为孤儿们对母亲的极度渴求与怨恨而现世,力量十分强大。御三家组织了一次围剿活动,那群人啊,不怎么看得起普通人,也不管咒灵身边的众多孤儿,直接发起了进攻。”

    夏油杰瞪大眼睛,嘴唇颤抖。

    “那‘蛊母’一出世,便有无与伦比的力量,倘若要逃,来日屠尽御三家也未可说。可是为了身边哭泣的孩子,硬生生抗下攻击。”

    夏油杰愣愣地问:“最后怎样了?”

    柚花裕姬看着他笑:“正巧路过,御三家领头那人曾经当着天皇的面说抬手投足间便可使我灰飞烟灭,我认出了他,把他们灰飞烟灭了。”

    “恰巧救了它一命,死活要跟着我报恩,我说那把你孩子给我几个拿来当食材,立马翻脸跑了。”柚花裕姬逐渐陷入了回忆。

    蛊母被她吓坏了,伸出数只触手卷起孩子们,一口气跑到大山里,搭了件木屋,为了孩子们的吃食四处奔波。

    对抛弃孩子的父母的恨意,让她不假思索抓来那些在她眼里不配成为父母的人,拿来喂养孩子们。

    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可是蛊母藏匿的技巧极为高明,一时间把一堆咒术师溜得团团转。

    直到有一天,一个少年想出了办法,他偷偷抓了一堆小孩,扔在一个庙里。

    蛊母很快来了。

    但是他们没有等到动手的时机,只能跟在蛊母身后,追寻她的巢穴。

    蛊母身处的地界设了结界,他们没办法进入,但是少年看到了跑来迎接蛊母的孩子的脸。

    这群孩子,可以随意进出蛊母的结界。

    少年在山庄附近蹲点,有一天,他终于看见了蛊母孩子里的其中一个。

    他召集了同伴,对着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这天蛊母处理完食材,忽然察觉到人类鲜活的气息。

    她皱着眉数了又数,发现这群人确确实实死透了,怎么可能散发气息呢?

    一开始被食材掩盖的咒术师,终于冒了出来。

    可是他们早有准备,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准备看着这个喂小孩吃人肉的邪恶咒灵挣扎绝望而死。

    蛊母跳起来,准备发动攻击,咒力涌动,下一刻却被凭空出现的粗重铁链束缚。

    墙壁振荡,灰尘洒下,终于露出层层叠叠的符咒。

    她的咒力被铁链急速抽取,丑陋的面容撕裂开,触手无力地垂下,黏液一股股流到地上。

    她逐渐干瘪。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群咒术师是怎么没有惊动她成功进入了结界,又趁着她去捕猎布置下这天罗地网?

    她挣扎着抬起周身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个眼睛都涌出咕叽咕叽的黏液。

    终于,她看见了那个捧着饴糖,站在少年身边邀功的孩子。

    她看到了她的孩子们,对她的恐惧与险恶,她听见他们向咒术师诉苦、向他们哭泣,说她就是个怪物。

    “小十一的亲生父母,就被她抓了过来,还逼着我们吃掉!”

    蛊母愣愣地看着,失去了力气,放弃了挣扎。

    原来,那些迎接她的欢呼,依赖的拥抱,拿到吃食后由衷的兴奋,都是假的么?

    她放弃了挣扎,周身密密麻麻的眼睛紧闭,任由每个眼睛涌出咕叽咕叽的黏液,像是在流泪。

    少年的声音时近时远:“这群吃死人肉的恶心玩意儿,与咒灵勾结,等会就处理掉......这个咒灵别祓除,带回去放到一百零三号神窑里试试......这群玩意儿就算了,一点甜头就能收买的杂种,放神窑里都嫌恶心......”

    蛊母呆呆愣愣地听,少年轻声低语,却让她震耳欲聋。

    确实是群见利忘义的白眼狼、杂种,怪不得亲生父母不要他们,连这群自诩正派的咒术师也不要他们,唯一要他们的她反而被视作怪物。

    她突然想笑,为了保护他们,她不知亲手除去了多少咒灵,而今只落得一声怪物。

    可是她又敏锐地抓住了一线生机,她放缓了气息,看上去似乎精疲力尽,再难反抗。

    少年仔细盯着她看了一眼,走过去,扯了扯铁链,就将这具丑陋而庞大的身躯拖着走。

    触手黏答答地拖在地上,少年的嫌恶几乎要溢出来:“你们几个过来给我拖着!”

    侍从没说话,或者他们说话了,可是少年鼓胀的耳膜却已经听不见。他惊骇地转身,本能地释放了咒力。

    蛊母看着铁链被少年的咒力震碎,惊天的怒火和着重新附着在身上的咒力,爆发出来。

    她扭断了少年的脖颈,在满地哀嚎中触手飞舞,余下的咒术师大惊失色,纷纷抵挡。

    可是再没有咒术师受伤。

    蛊母射出的触手,全部扎入了孩子们的胸膛,残忍地剥开他们的胸腔,掏出了血淋淋的心。

    咦,这群白眼狼、小杂种,竟然有心?

    他们不配。

    她默然捏碎了红艳艳、还在跳动的心,比起咒术师,她竟然更恨这群背叛者。

    她逃了,从此之后一个收养被遗弃孩子的咒灵消失,一个专门挖小孩心脏的咒灵出现。

    “这是在讲故事吗?”夏油杰口舌发干。

    柚花裕姬对他笑:“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平安时代编纂出来吓唬小孩的流言。”

    “神窑是什么?”

    “一个凝聚着人类贪婪的造神之地。”

    “造......造神?”

    柚花裕姬摸了摸嘴角的痣,倾诉使她心情大好:“说起来我也是从里面出来的呢,唔,好像是一号神窑?弟弟是从三号里出来的,说到底,成功的也只有我们两个吧?”

    夏油杰呆呆地看着她,庞大的信息冲击在他脑中,以至于吸收咒灵的恶劣心情都全然不见。

    “一号神窑只有我一个,我幼时体弱,自从她背着我上神山求医,他们发现我的术式后,我就被关进去,被迫当个实验品。当然,还得给我洗脑,毕竟【剥夺】术式必须由主观意愿发动。”

    她想起那个粉发、充满兽性的小孩,低笑一声:“在一个小山村,有人发现一个孕妇肚子里有非常庞大的咒力,就把他挖了出来,结果是七个月的一对双胞胎......双胞胎嘛,不论术式多强天赋多好,都只能在双生诅咒中煎熬,不能拥有分毫力量。”

    “可是那对双胞胎,开始互相吞噬,最终融合在了一起,成了畸形儿。”

    “他的出生,引起了人们恐慌,以为触怒了神明。他们献祭牛羊,企图让厄运远离。”柚花裕姬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可是没用啊,一点用都没有。”

    “然后就是老掉牙的那一套了,村民们把他绑起来企图烧死他,结果他误打误撞觉醒了关于火的术式,反倒被他烧了个精光......毕竟刚出生力量还很孱弱,后面被他们知道了,把他抓进了三号神窑。”

    “他们?”夏油杰喃喃自语,“跟追捕蛊母一伙的人?”

    柚花裕姬点头:“三号神窑都是一群天赋极强却毫无背景的孩子,没有食物,只能被迫厮杀,啃噬同伴的身体......他越来越强,和我成为了神窑唯二的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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