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柚花裕姬慢条斯理收拢衣襟,冷笑起来:“五条悟,你发什么疯?”

    是啊,他发什么疯?

    五条悟失魂落魄的松开手。

    真是脆弱的人类。

    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会从根骨里透露出一种可笑又荒唐的弱小。

    夏油杰是,眼前的五条悟也是。

    但是没关系。

    很快了......绝对的强大,令人愉悦的世界,很快就会出现。

    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只需要再耐心一点,细心剖除所有意外因果,让世界走上最正确的那一条路。

    必须做到,再等上千年,也不一定有如此机会。

    顺序很重要。

    六眼、咒灵操术、天与咒缚。

    新一代的宿傩容器,十影术士。

    都在她身边了,这一次不会有任何意外。

    千年前,天元决定与星浆体同化,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她现在知道这条路行不通了。

    为什么给自己起名为天元呢。

    能够肆意操纵众生的棋手,居然甘愿居于棋盘最中央,做一颗棋子。

    而眼前的人......

    也不过是一颗实力强大的棋子罢了。

    就连宿傩和她,恐怕也踩进了羂索的棋盘。

    谁是棋手,还未可知。

    少年湛蓝的眸子静静望着她,含着星星点点的碎芒。

    “悠仁都不会气急了咬人。”

    柚花裕姬故意没治好脖子上的咬痕,瓷白的肌肤上,两圈泛着血印的齿痕几乎要重叠在一起,明晃晃招惹着五条悟。

    五条悟没说话,转身,没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真是够麻烦的。

    柚花裕姬敛了眉眼,像五条悟这样的天之骄子,很明显是被天道偏爱着的,可是每次与他接触,都感觉不到“天”的气息。

    也许是此间天道越来越衰弱的缘故吧。

    如此孱弱的祂,躲在哪里了呢?

    只要走上正确的路......

    祂总会出现的。

    *****

    “只要走上正确的路,祂总会出现的。”

    是母亲的声音,柚花裕姬心想。

    浑身都是被灼伤的剧痛,直直钻入五脏六腑,让她痛不欲生。

    好疼好疼好疼......

    没有一块皮肤是好的,它们溃烂着,流着脓,尖笑着,似乎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真丑。

    哪怕是不怎么在意样貌的她,也在这一刻疯狂地咒骂。

    模糊的视线随着颠簸的山路上下浮动,背着她上山的,是山下讨食的瘦弱女人。

    但是柚花裕姬知道,这是她的母亲,伊耶那美。

    她强忍着剧痛,伸出遍体鳞伤的手,试探着摸向女人的脸颊。

    伊耶那美抖了一下,却没闪避。

    手下触感凹凸不平,可以想象是多么丑陋的一张面容。

    柚花裕姬安心地俯趴在她背上,内心深处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慰。

    他们说的没错啊。

    母亲,她从未见过的母亲,原来跟她此时一样丑陋。

    为什么要来救她呢?

    她吃掉了姐姐,母亲不怪她吗?

    当然,那不是她的错,为什么要怪她呢?

    保食神冒犯她,所以她杀了他,有什么错?

    可是天照却生气了,她高高在上地责备她,神情轻蔑而不可一世。

    装什么呢。

    柚花裕姬冷笑,看吧,天照自以为讨人喜欢,可是在高天原倾倒之后,唯一拯救她的,只有她发誓永不相见的妹妹。

    可惜,天照此后生生世世,都将和她永不分离。

    她明明救了她,可她却试图伤害她。

    乖乖被她吞噬,从此不需要“天”和“信仰”也能成为时空中永恒的至高存在,不好吗?

    柚花裕姬将还在颤抖的手指一根根插入伊邪那美的发中,不住摩挲着。

    “母亲。”

    她尽全力挪动着身子,将惨白的唇贴近伊邪那美的耳朵。

    “母亲,你也要消逝了吗?”

    伊邪那美没说话,她望着高耸入云的山,一丝神力也无法调动。

    单单是从黄泉到达人间,就耗费尽她全部的神力。

    她抬腿往上走,山路像是长了片片利刃,割烂她的双脚。

    伊邪那美背着唯一不嫌弃她丑陋样貌的孩子,去神窑寻找一线生机。

    ......多远?多高?多久?

    通通记不清了。

    伊邪那美将孩子放下的那一刻,心中涌现出无数哀怮,她的眼泪流出来,像人类一样没有蕴含任何天道法则。

    伊邪那美摸着她的鬓发:“好孩子,这里可以暂时为你恢复力量......”

    柚花裕姬抬头去看她,月光洒下,面前的脸褪去流脓痤疮,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

    女人惊恐地看着她,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神窑的日子一点也不好过。

    无尽的实验,虚弱的身体由于得不到补充而愈发衰弱。

    神明第一次体会到人类最强烈的欲望,食欲。

    神力在吞噬天照是被消耗殆尽,却意外激发出属于人类的咒力。

    原本与众生共鸣的神域月之界,也伤痕累累,在咒力的逐渐修复下,成为了领域——【无垢生死界】。

    她是掌管黑夜的女神。

    开眼见明,闭眼见暗。见明见暗,不生不灭。

    她要成为过去与未来的无上至高存在。

    让她消逝的绝不允许是自身的衰弱、时间抑或疾病。

    神祇,再怎么沦落成不人不鬼的样子,也该有神的威严。

    凭什么新世代不需要神?

    “天”为什么要抛弃神族?

    难道祂只听得到人间的哀鸣、看得见人间的苦难、怜悯着这群弱小的蝼蚁吗?

    他就听不见,高天原上众神嘶吼,八百万神明尽数化作灰烬,消失在祂们曾经遨游、曾经倾尽心血的天地间吗?

    凭什么?

    纵使从前与众神不和,在祂们的念力消逝的那一刹那,柚花裕姬心中还是有不清不楚的悲痛与怨恨。

    兔死狐悲罢了。

    她张开嘴,瘫倒在水池里。

    来到这里的每一天,都要经受着灼烧的疼痛,以及这群恶心的蝼蚁们贪婪的眼神。

    女人小心翼翼地跪在水池旁边,端着的盘子里放着膏药。

    因为那些“大人们”认为她送来的柚花裕姬是“天赐的礼物”,所以她被恩赐成为神使。

    可笑,真正的神还在他们手下苟延残喘呢。

    因为“恩赐”,女人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因为她长得好,经常还被献给藤原北家的大人们......可这些都没关系。

    女人会费力地穿起衣服,盖住遍体鳞伤的身子。

    不过是从来来往往满身泥垢的乞丐,变成了衣着华贵的大人们。

    已经很好了,你真贪心。她想,你不要不识抬举,大人们看上你,是你的福分。

    有吃的,也不用担心会死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已经很好了。

    直到她发现神窑里遍体鳞伤的柚花裕姬。

    女人自己的生活还有今天没明天呢,居然大着胆子每天跑来照顾一个怪物。

    是的,大人们是这么的,说她是个咒力几乎无穷无尽,术式又极度罕见的怪物。

    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

    女人跪趴在藤原北家家主前边,任劳任怨当着脚架。

    “她到底不是从小养起来的......万一被菅原家的人抢去,就麻烦大了......”

    “不知道这种术式是否能遗传?”一旁穿着黄色方袍、披着紫红袈裟的和尚声音和善,面容仁慈,“可否让她产子继承术式?”

    女人心头一跳,大着胆子抬头,怯懦道:“恕妾愚钝,孩童也能产子吗?”

    藤原北昌礼这才看清脚下这个女人有着怎样惊心动魄的一张脸,他挑起女人的下巴,哈哈大笑。

    “当然不行哈哈哈,况且这种术式还能遗传那还了得!”

    藤原北昌礼的脸上皱纹横生,他已一百二十多岁,上寂峥大师这里寻求神迹,倾听长生之法。

    他眼下的眼袋几乎要垂到嘴角,眯起的眼睛中此刻精光闪烁。

    藤原北昌礼不住地摩挲着细腻的脸颊:“舌头伸出来。”

    女人柔顺地吐出舌尖,扫在藤原北昌礼的掌心上。

    藤原北昌礼狠狠捏住那截软嫩的舌头,转头又对着寂峥大师哈哈大笑:“想不到大师这里也有此等尤物!”

    寂峥大师怜悯的眼神看过来,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修行人不近色/欲。”

    女人悄悄活动了下麻木的腿,看见柚花裕姬睁开眼,欢天喜地地过去。

    “大人,药。”

    真没意思,愚蠢的女人,反正这些伤只要施展反转术式就会好。

    算了,看着母亲曾经降神在她身上,她可以勉强宽容一点。

    柚花裕姬支起身,从池子里走出来,去软榻的路上,她随意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披上。

    已经快恢复了,纵使实力大不如往前,也总不必忍受这群恶心蝼蚁的贪婪视线。

    况且,三号神窑那边,似乎传出了她那曾经被赶出高天原的好弟弟,须佐之男的气息。

    鉴于他们有共同讨厌的神——天照,又都喜欢到处搞破坏,一时之间竟然关系不算差。

    须佐之男当初也知晓了“天”要抛弃祂们,想方设法,企图以人类之躯蒙蔽上天,继续保有神力。

    可是这种逆天之法,又怎会轻而易举就让他完成?

    须佐之男的灵魂被迫分离,更有绝大部分直接消弭在天地间。

    只有一小部分真知之灵,化身为菅原道真,还被尊为“学问之神”。

    柚花裕姬当时颇为新奇,还专门去看过,发现他既是须佐之男,又不是须佐之男。

    上一世的灵魂与这一世的灵魂,等同吗?

    也许不是的。

    三号神窑整日散发着血腥气,撕碎的躯干让清理的人远在十里外看到就夺命而逃。

    估摸是个武魂化作的杀神,这样就有救的必要了。

    她的头靠在女人颈窝处,感受着身上轻柔的抚摸,沉沉睡了过去。

    良久,女人怔怔停手。

    这个女孩,每日都要如此受折磨,她看着那些皮肉翻卷的伤口,都有些心惊肉跳,恨不得长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神窑的钥匙在哪。

    她迟疑着,强忍着恐惧站起身。

    腿一软,直直栽倒在地。

    蠢女人。

    柚花裕姬不耐烦地睁开眼,看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沉声道:“滚出去。”

    女人忙不迭地点头。

    这样柔弱的女人,往日是怎么从山下那群乞丐手里抢到吃食的?

    柚花裕姬多少有些好奇。

    女人跌跌撞撞往门外走,却突然慢下脚步,犹疑着转身。

    “大人、想不想出去?”她磕磕绊绊地说。

    胆子还挺大的嘛。

    “去哪?”

    柚花裕姬撩起眼皮看她。

    “去......山下。”她的声音低下去,微不可闻。

    带上她一个么,倒也不是不行。

    本来想晚几天走的,不过这股兴致突如其来,而柚花裕姬决定听从它。

    她站起身:“先去三号神窑。”

    “欸?”女人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我没有那的钥匙......”

    就是话有点多,柚花裕姬心想。

    女人眼睁睁看着柚花裕姬手中燃起一把火,直直烧光了门上所有符篆和锁链。

    她惊讶地抽一口凉气。

    真是个蠢女人,拿把破钥匙就以为能离开神窑?

    她伸手,还没女人脸大的手一把拎起她的领口,一阵尖叫后,头晕目眩,眼前已然换了景色。

    柚花裕姬有些嫌弃:“再叫就把你扔出去。”

    女人立马闭了嘴,转着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仅仅一瞬又发出了尖叫。

    层层叠叠的尸骸上,坐着一个两双手、四只眼的人!

    真吵。

    堕天心下有些烦闷,数道斩击毫不留情袭向柚花裕姬,却被她尽数抵挡。

    他彻底起了兴致,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两个胆敢冒犯他的人:“不错的实力。说出你们的名字,我将给你们最完美的死法。”

    ......跟须佐之男小时候真像。

    弟弟不听话怎么办,打一顿就好了。

    柚花裕姬干脆利落地剁去他的四只手,连腹部的舌头都被她扯出来扔了。

    弟弟就是弟弟。

    她扯开肋骨,将堕天揉成一团塞进身体里,一转头,只看见一众惊恐看她的神使。

    那个女人呢?

    柚花裕姬并未恢复多少,在如此之多的气息中一时也难以分辨。

    估计在她和堕天打起来的时候就跑了吧。

    也不算太蠢。

    她脚步未停,身影经过一团团爆开的血舞。

    连惨叫也发不出的、寂静的死亡盛宴。

    去哪呢?

    边走边看吧。

    ******

    四周一片寂静,女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女人心里雀跃起来,她那么强,跟着她以后,就再也不怕吃不饱饭啦!

    她小心翼翼探出头,却迎面对上一张溃烂的脸。

    “找到你了。”寂峥大师面色狰狞,就因为这个贱人,畜生,娼妓......他才变成这样!

    寂峥大师一把扯住女人的头发,将她硬生生从桌子下撕出来。

    不是都杀光了吗?

    她在哪?

    女人头皮剧痛,泪水不由自主地留下来,朦胧的视野中,寂峥大师裸/露的腿骨惨白、不断往下掉的肠子仍旧滴着血。

    怪不得要打她......

    不对,他不会想杀了她吧?

    对生的勇气一时间让她褪去了软弱,使劲挣扎起来,死死咬住寂峥大师的手腕。

    女人的力道太小,宛如蚍蜉撼树。

    寂峥大师冷哼一声,大力拽着女人的头,狠狠砸在桌角上!

    一下、两下、三下。

    好疼啊,好疼啊......

    温热的血流出来,滴进她的眼睛里。

    早知道就不会因为怕她打架伤到她就躲这里了......

    她在哪呢?

    血涌进嗓子里,她在极致的疼痛中几乎死去。

    暴行终于停止了。

    她的呼吸越来越微弱。却还尽力睁着眼睛,静静听着死亡的处刑曲。

    “大师。”天皇派来的军队来了,领头的恭敬地弯腰,“现在怎么处理?”

    寂峥大师慈悲为怀,一眨眼,便挂上了悲天悯人的笑容。

    “妖孽作乱,这人勾结妖邪,本应堕入畜生道,我于心不忍,就将她带去雄牛场度化七七四十九天吧。”

    雄牛场!女人惊恐地睁大眼睛,那里面有足足数百只处于发/情/期的公牛......

    可惜她的挣扎太过弱小,与这个时代所有女人一样,被牢牢摁在男人们壮实的胳臂下,不得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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