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柚花裕姬在山下打了个转,没找到那个蠢女人。

    可能跑了吧。

    她随便挑选了一个方向,一口气从平安京跑到了飞驒。

    这具身体还在成长修复中,胸腔里塞东西属实也不好受。

    柚花裕姬皱着眉,又把堕天从身体里拿出来。

    肉团落地,霎时化作双臂四眼的孩童模样。

    小家伙看起来挺凶,长得倒是挺可爱的。

    乱糟糟的粉头发,被撸向后脑,全身的黑色咒纹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那双眼睛,跟她一样红如血月。

    就是比她高了一点。

    这家伙怎么长这么高的?看脸比她现在还要小吧?

    堕天看着面前的女孩,意识到他并不能战胜她。

    那又怎样?

    他一言不发,两只手结印,一只手从腹腔处的大嘴掏出一个咒具,一只手凝聚着咒力砸向柚花裕姬。

    虽然堕天天赋极好,柚花裕姬也没有恢复到全盛时期,但是对付一个还在成长的小孩,简直绰绰有余。

    甚至没怎么动用术式,仅仅凭借着极致的肉/体力量,就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

    几招过后,柚花裕姬骑在堕天腰上,把堕天一拳干到差点昏迷。

    “不是。”柚花裕姬逐渐没了耐心,“你就不能听完我说话吗?”

    疯女人,你有说话吗?

    堕天冷冷瞪她。

    “我是你姐姐,现在叫柚花裕姬。你现在叫什么?”

    堕天多少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多少有些大病,反唇相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患了癔症的姐姐?”

    须佐之男换了个壳子也还这么讨厌。

    不过现在的他是他,但也不是他。

    不管如何,总归是个变数,还是放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柚花裕姬居高临下拍了拍他的脸:“那你记住了,我是你姐姐。”

    神经病。

    堕天冷笑。

    几个时辰后,在柚花裕姬“爱的教育”下,终于得知了他的名字。

    “堕天?”柚花裕姬想了想,一时觉得有趣,“真嚣张啊,是残留的意识吗......”

    堕天黑着脸爬起来,跌跌撞撞接好胳膊,又把地上的舌头塞进肚子里,转头就走。

    “干什么?”柚花裕姬一看到他吃瘪成这样,就觉得心里畅快,“走吧弟弟,一家人就应该住在一起。”

    堕天很无语很无语,谁跟你一家人?

    柚花裕姬拽着动弹不得的堕天就去找心仪的宅子,心情愉悦。

    好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同类嘛。

    ******

    血腥气四处弥漫。

    古朴典雅的琼楼玉宇中,遍地尸体,鲜血涌出来,顺着小桥流下,与流水聚在一起,卷起打着旋儿的粉红花瓣,汩汩向宅院外的清池流去。

    这座依山而建的古宅,青苔绕墙,绿树婆娑。

    垂挂的藤蔓颤颤巍巍,一阵风拂过,被切割的伤口再也愈合不了,它落下来,又被风裹挟着向院落深处飞去。

    厨房里,柚花裕姬用树枝拨弄着木炭,发出疑问:“为什么打不着?”

    堕天阴着脸坐在一旁,闻言,一个火球直接窜了过来,极致的高温直接把地上的炭烧为灰烬,就连炭上架着的锅也瞬间化作铁水。

    柚花裕姬冷笑,又不是不会火,只是想试试人类的方法而已。

    她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赶出高天原了。

    十分暴力地收拾完堕天后,历经三天三夜,柚花裕姬终于吃上了一口热乎菜。

    “没想到你还会做饭。”就是肉有点酸。

    偌大一个宅子,竟然只有成年男性。

    又干又柴。

    柚花裕姬优哉游哉地坐在内室,鼻间萦绕着夹杂着淡淡血腥气的古朴幽香。

    这个地方还挺不错的,好了,以后就是她的了。

    堕天浑身散发着低气压,杀气腾腾地从厨房出来哼了一声。

    他沉着脸拿起两双筷子,上下两张嘴同时吃了起来。

    柚花裕姬好奇地打量他,还真别说,挺可爱的。

    “对了。”柚花裕姬扫过他下身,好心好意地提醒,“好歹穿点衣服。”

    咱们是神啊,不是未经教化的野人!

    堕天成功听懂了柚花裕姬的暗示,气到直接摔了碗:“闭嘴!”

    他本来难道没有穿吗?还不是上半身太紧他自己撕掉了,下半身被柚花裕姬砍碎了?!

    须佐之男本尊都不敢这么跟她说话。

    反正这肉也不怎么好吃,收拾弟弟最重要。

    柚花裕姬干脆利落,又抽了堕天一顿。

    真得买点衣服了。

    柚花裕姬看着身上的布条,沉思片刻,又把堕天打了一顿,并且拿咒缚封印起来,这才大摇大摆的出门。

    她几个起落,纵身迅速掠过悬崖。

    飞驒与纸醉金迷的平安京不同。

    纵使深夜,平安京亦灯火通明。

    高楼上满座喧哗,又是一轮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街巷角落总盛开着一朵又一朵的花伞,它们细密地、快速颤抖的时候,女子白皙的脚弓起,缓缓探出来,脚趾也会微微蜷缩。

    而飞驒从里到外透露着黯然。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丝毫人声,寂静地恍如一座死城。

    柚花裕姬不喜欢吵闹,却也绝不会喜欢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就好像那日的高天原。

    她不紧不慢地停在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孩子面前,满街的人里面,就属他最打眼。

    他身边的侍卫拔剑拦住她,大喝道:“来者何人,速速退去!”

    柚花裕姬笑了,这不是会说话吗。

    世界终于不是寂静的、死亡的一团了。在刀剑铿锵声中,在终于热闹起来的人群中,在一片片炸开的、疾风骤雨般的血花里,柚花裕姬掐着小孩纤细的脖颈拎了起来。

    “为什么不说话?”

    小孩似乎有些莫名其妙,又似乎根本没听见她说话。剧烈的窒息感中,他的指甲狠狠掐入柚花裕姬的肉里,却无法制造出一点伤痕。明明身边的护卫都死了,他却没有丝毫恐惧,那双眼瞳里甚至带着毒蛇般的阴狠与恶毒,以及毫无缘由的高高在上。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贱人!吾乃禅院嫡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

    “咯吱”一声脆响,柚花裕姬径直捏碎了他的脖子,软绵绵的脖子再也支撑不了脑袋的重量,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过去。

    连听别人说话都不会的爬虫,真无趣。

    她随手扔下那具尸体,就像他也曾经那么随意地处理那些低等人一样。

    真是弱小啊。

    他们四散着奔逃,像慌乱的蚁群。

    柚花裕姬再一次因为他们的脆弱而诧异。

    可这是正常的。

    哪怕不再为神,只是作为“人类”的话,也是正常的。

    有时候,人和人的差距甚至远比人和神之间大得多。

    她也总算知道为何母亲对人类怀有恶意,却不想分出一点时间去碾碎。

    实在是太弱了,太弱了。

    虽然只是强大,只凭强大,仅仅沉浸其中,就可以让她陷入无可自拔的欢/愉。

    可这世上弱小的蝼蚁再多了,让她连毁灭都觉得无聊。

    柚花裕姬蓦然想到堕天,也就只有他,勉强能算有趣。

    四臂四眼,极致的完美肉/身,确确实实是上天赐予的礼物。

    最重要的是,他明明在因果之外,却带着被“天道”眷顾的气息。

    正确的路。

    看着他走上正确的路,引诱出“天”。

    吞噬“天”,或者逼迫祂彻底抹杀天照......抹杀祂曾经最偏爱的孩子。

    祂在哪儿呢?

    柚花裕姬没去管躲在桌下瑟瑟发抖的老板,随意挑选了几件素色和服。

    当然,全是女式的。

    柚花裕姬想象着堕天那张脸上可能会出现的愤怒表情,无聊的心情都缓和几分。

    可以预见的、强大的“神明”,她想,她会耐心的。

    你会如愿以偿吗?

    *****

    “你会如愿以偿吗?”

    面前少年手持羽扇,站在樱花树下,风度翩翩,长身玉立。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更显儒雅随和。

    在这里的第十年,宿傩不知道跑哪里去打架,寂静的宅院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柚花裕姬躺在院子的大石头上,懒懒翻了个身。

    宿傩到底在外面干什么啊,每天都有人找上门,然后里梅就会让他们彻底留在这里。

    因此里梅甚至都不用花心思去外面找食材,毕竟他们咒力也算充足,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这次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当然,也有可能出现意外。

    里梅居然打输了。

    柚花裕姬多多少少有些惊讶,毕竟里梅可是从小跟着他们,被她和宿傩手把手教出来的。

    不能说跻身最强之流,应付有些小杂碎还是没问题的。

    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慢慢往下走,抬手间斩杀线朝着少年逼近。

    那少年叹了口气,飞快避开,嘴里似假似真地抱怨:“为什么一个样啊,还没开口就打人......”

    躲闪中,少年的嘴却也没闲着:“这就是待客之道吗?可真让人伤心,我这次来可是带了见面礼的,关于天——”

    柚花裕姬神情一滞,杀气倾巢而出,牢牢锁定了少年。

    她伸出手,少年便像被什么吸引,自己的身体似乎无法支配般朝着柚花裕姬急速奔去,只能被她攥在掌心,无法挣扎。

    他看着眼前那片血海一样泛着红光的眸子,大脑一片空白。

    直面这种程度的强者,原来是这样......这样一种感觉。

    柚花裕姬看着股掌之中动弹不得的少年,视线在他额头上的缝合线上打了个转。

    束缚?

    她没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慢条斯理地一层层削下他的胳膊:“你知道些什么?”

    当然,她也不在乎他是否回答,只要翻开他的脑子,她什么都知道。

    她的指尖丝丝缕缕的蛛丝出现,面前的少年却露出一个古怪的、近乎癫狂的笑容。

    “柚花小姐,还是觉得先自我介绍一下比较好呢。”他的声音兴奋到有些变调,“鄙人是贺茂羂索,但是这具身体之前并不是鄙人的......”

    “不知道更换多少具身体了,可是每个人的记忆都在我脑子,非常令人苦恼......”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几乎要撕裂嘴角,可与之同时,声音却越来越轻柔,宛如情人之间的呢喃。

    “柚花小姐,如果要看的话,头会很疼的吧?”

    柚花裕姬停手,垂眸看他。

    是真的。

    怪不得他身上有种腐烂的臭味.....偏偏这臭是从灵魂上散发出来的,哪怕屏蔽嗅觉也无济于事。

    斩击倏忽出现,毫不留情地从贺茂羂索腹部横劈而去。

    羂索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扭曲几分,竟然没说什么,默默使用反转术式治疗。

    柚花裕姬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对立在一旁的里梅吩咐:“倒完茶就去做饭。”

    里梅恭恭敬敬低头:“是,柚花大人。”

    “说吧。”柚花裕姬慢悠悠拿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贺茂羂索终于熬到伤口大好,脸上又挂起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近乎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听说柚花小姐已经见过那位天元大人了?”

    柚花裕姬冷冷盯着他,耐心基本告罄。

    真的没有一点讲故事的成就感啊,羂索在心里抱怨。甚至连基本流程都没走完,按照常理,她接下来应该问你怎么知道什么的。

    “啊,是这样的,我、天元、源信打了个赌——谁能创造‘净土’,终结末法时代,引领新世纪......”

    羂索脸上又露出那种神秘的、怪异的微笑......像是什么提线木偶一般,两边嘴角上扬到完全相同的高度。

    “净土”?新世纪?听起来倒是很有救世主那一套,原来这就是天道想要的“正确的路”?

    真是无趣,连带着追逐着天道的她也似乎变得无聊。

    根据对“天道”的了解,柚花裕姬很容易推断出了祂要做什么。

    就像以往派遣天照庇佑处在水深火热的人类一样,这一次,祂仍然要制造终结末法时代、拯救苍生的“救世主”,来为他达成宏愿。

    严丝合缝的巧合、冥冥之中的定数、无法复刻的成功......

    可是沾染着天道气息的不止两面宿傩和贺茂羂索,还有僧人源信,以及受皇室庇护的天元。

    宿傩受须佐之男的武魂托身,故而不在因果中。而其他三人却不可能打破因果循环。

    柚花裕姬当然见过天元和源信。

    前者背靠皇族,更想借助“外源”来创造“净土”。她以【不死】术式化作多个结界笼罩了整个日本,将世间绝大多数咒力牢牢锁了起来,之后会自然而然接受第一次“进化”,企图逼近更高的存在。而其余诸事,将由皇室和咒术家族接手。

    后者却更倾向于“内源”,想要直接创造出一个容纳“净土”的结界,每日诵经念佛。世为时间,界为空间,界又由十方组成。三界六道,其中有一名“无色界”。

    “由彼色微故名无色,如微黄物,亦名无黄。”

    唯有受、想、行、识四心,时间既快又慢,空间既大又小。只有这种结界,才能创造“净土”。

    当然,在柚花裕姬看来,都很无聊。

    就像天元注定进化,却不一定能在进化后仍旧为皇族做事。体味过巅峰力量的人,哪怕还留有“本心”,也会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除非众生的愿力,与天元合二为一。可是天元是不会做的,人类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机缘巧合而失败。

    至于源信么,他注定无法成功。

    毕竟那样能够笼罩全界的“无色”结界,就连巅峰时期的天照被赋予“法则之力”,也全然不行。

    而羂索么......

    柚花裕姬微微笑起来。

    他很聪明。

    他想促进世界与天元融合,天元与人类同化。

    天元即是世界,世界即是天元。在此基础上实现他心中的“净土”。

    与天元和源信的迫不得已不同,他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有趣,想要看到更多好玩的事情......

    虽然知道,还是理解不了啊,陪着天道和这群人玩什么无趣至极、拯救世界的庸俗桥段。

    可惜了。

    柚花裕姬想起两面宿傩的领域之中,神龛下层层堆叠的牛头骨。

    “对自然神灵的‘崇拜’,‘敬畏’,‘奉献’。”

    明明已经不再是同一个体了,可是“天”却仍然赐予他“鬼神”之力量,就像这群人都为他冠以鬼神之名“宿傩”一样。

    万事万物,都将他推上高峰。

    纵使天元身上,被天道偏爱的气息最为浓厚又怎样。

    可惜了。

    救苦度厄的“鬼神”,已经彻底沦为了天道弃子的同伙。

    而其余人费尽心机拼尽全力,也无法成功。

    她会把“天”死死地攥在自己手中。

    柚花裕姬心头涌上酣畅淋漓的快意,与“天”斗,并胜祂半子,何等不可思议!可这是她做到的,也仅仅只有她做到!

    她不无恶意地揣测,倘若天照还存有意识,看见最为亲厚宽泽的“天”被她算计,会怎样呢?

    会哭的吧?像是软弱无能的人类婴儿一样,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都无法拒绝自己的诞生,只能哀哀地哭泣。

    一股无与伦比的、关于力量的优越感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热意让她面色愈发潮红。

    快了,就快了。

    忍耐......忍耐,仅仅只是唯一的、最强大的神明也不够,要至高无上的强大......

    她将茶杯重重磕在桌上,对贺茂羂索露出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甜腻腻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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