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剑客23

    “陆小凤。”西门吹雪眉目微尘沉,“你傻了?”

    难不成是在群意楼那场爆炸里伤了脑子,要不然一向聪明机灵的陆小凤怎么会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

    就在前一天,他们几人还亲眼见到了万林的尸体,亲耳听到阿叔说行凶者长着与秋空山一模一样的脸。

    西门吹雪不相信聪慧如陆小凤,会想不到杀了花有情的人便是那个伪装成秋空山杀了万林的人。

    陆小凤怎么会想不到,他比谁都想的更清楚。

    只是他的心乱了。

    “我是傻了。”他抬起的手在唇边摸了个空,却好似全然不曾发觉般机械的摩挲唇上不存在的胡子。

    “西门吹雪。”陆小凤郑重其事的叫着他的名字,黑亮的眼睛里燃着火光,“群意楼里离你最近的并不是秋心,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你什么都没管,唯独只带走了她?”

    爆炸发生的前一刻,陆小凤和花满楼分别站在秋空山两侧,他们同样察觉到异样,也同样下意识伸手想带她离开。

    可他们都晚了一步。

    不,或者说,是西门吹雪快了一步。

    明明离得最远,可他却完全不应该的快了他们一步。

    陆小凤上前一步,语气中满满的压迫感。

    “到底是为什么?”

    昨夜下了一场雨,也正是那场雨扑灭了群意楼的熊熊大火。此刻风止雨霁,碧空如洗,偌大的梅园中,只立着一白一红两个身影。

    西门吹雪仰头,明明连一丝微风都没有,可满园的红梅却漱漱落下,密密麻麻的铺满湿润地面。

    万梅山庄的庄主什么都没回答,陆小凤却全都懂了。

    不是风动,亦不是梅动。

    房间里,西门吹雪的药确实很管用,秋空山只觉剧烈的疼痛渐渐褪去,右肩的伤口只剩细密的痒意,格外难捱。

    她想要抓挠的手被花满楼制住,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花满楼将昨夜爆炸后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了她。

    “眼见着庄主带你离开,我和陆小凤便也紧跟着出去,只是火光尘烟迷眼,爆炸轰鸣又格外刺耳,一不留神我们便跟丢了。”

    花满楼见她还是难受的扭动,俯身在伤口处轻轻的吹了几口气,听见她舒服的喟叹后才继续说道:“幕后之人很是缜密,不仅是在群意楼,就连周边的路上也放了东西。我们一路避让,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时,已不见你们的踪影。原本想着你们肯定就在附近,可是……”

    “可是寻遍四周也没看见我们?”

    花满楼垂目点头,神色凝重,“这不应该。害怕你们被人暗中埋伏,我们叫了花家和万梅山庄的人一起找。很快就收到消息,有人说在群芳楼见到了你。”

    本来还懒散撑着下巴的秋空山猛的来了精神,她眨眨眼,果断摇头。

    “那不是我。”

    花满楼点头,“我知道。”

    那怎么可能是她。

    花满楼和陆小凤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在路上时他们心里便有些怀疑。

    群芳楼与群意楼之间的距离不算很远,秋空山能在这么短时间里赶过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去哪里?与她一同离开的西门吹雪又在何处?

    抱着这些疑惑,他们进了群芳楼。

    可甫一进楼,他们就知道出现在这里的秋空山绝不会是真正的秋空山。

    因为……

    花满楼从袖中取出一支银簪递了过去。原本碧绿的蛇眼处□□涸的血渍覆盖,蛇身上也血迹斑斑。

    正是她昨夜用来退敌的那支。

    “昨夜群芳楼大堂中的所有人都亲眼见到,你用这根簪子杀了花有情。”

    花满楼不能视物,可他曾摸过这根簪子。

    就在薛冰来的那天,他与秋空山避让出门,两人站在路边的摊子前,小贩热情的向他们推销着不甚精美的饰品 ,一口一个夫人叫的他耳根发烫。眼见秋空山饶有兴致的挑选,又听到腰间她赠的铃铛叮当作响。

    花满楼心想,这并不是无礼,这只是回赠。说服自己后,他主动提出只要是喜欢便买来送她。

    听到这话秋空山笑靥如花的抓起他的手,他感受到指间穿过柔软馨香的发丝,落在冰凉的银簪上。

    “真的很难挑啊,不如花公子帮我看看,我适合什么?”

    她引着他的手,一寸一寸抚过发上三支银簪,上面细微的暗纹也一寸一寸刻进他心间。

    “这些是我现在有的,那你想送我什么呢?”

    在小贩善意的笑声中,他强装镇定的选了一支兰花银簪,在她的要求下亲手将之簪入了前一刻才感受过的发间。

    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这支划破花有情脖颈的簪子,这支沾染鲜血的簪子,这支还残留着熟悉香气的簪子,的的确确是秋空山的所有物。

    那一刻他喉咙紧缩,心脏快的发疼,脚下开始虚浮。

    花满楼当然不认为是秋空山杀了花有情,他只是在害怕,害怕这支不久前还好好落在她头上的簪子出现在这里,代表着…代表着她已经遭遇不测。

    “还好还好…”花满楼松了口气。

    “什么还好?”秋空山一头雾水,“你是觉得我杀了花有情还好?”

    花满楼抿唇,睫毛垂落压出一片阴云。

    “当然不是。”

    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他第一时间竟然没有为死者难过,而是为秋空山安然无恙而庆幸。

    这样不该…这样罪过…这样……

    这样感谢上苍,让她好好活着。

    狐疑的看了一眼怪怪的花满楼,秋空山反手将簪子送入发间,咬唇思考。

    “在送阿叔离开后,我见到了一个人。她跟我几乎一模一样,应该就是阿叔说的那个杀了万林的人,也是那个在大庭广众下杀人陷害我的人。”

    “你见到了?”与西门吹雪一起进门的陆小凤大步流星走到床边,目光落到她肩上的伤口,满脸不忍的说:“还疼吗?你们交手了吗?”

    “不疼了。”秋空山动动肩膀,回答第二个问题,“没有,她挑衅一下我就走了。她脸上那样精巧的易容,就连从小看我长大的阿叔,在那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出什么问题,拥有这样手段的人,我只能想到…”

    花满楼和陆小凤心中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二人几乎同时开口。

    “王怜花。”

    “上官飞燕。”

    花满楼说的王怜花很正常,倒是陆小凤是怎么第一时间想到上官飞燕的?

    秋空山笑了笑,“我也觉得目前这两人最可疑,只是不能确定是谁。”

    王怜花的易容之术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只除了对拥有神奇第六感的秋空山不管用,并且他模仿人的本事也是一流。而上官飞燕的易容也是精巧绝伦,若不是王怜花提前出现搅混水,他们也绝不可能揭穿她的伪装。

    只是王怜花针对她还可以说是因为她之前下的毒,而有求于他们的上官飞燕又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呢?

    事情纷繁复杂捋不清头绪,秋空山干脆不想,摊在床上给他们讲起了昨晚的遭遇。

    从密林到山谷再到湖底,短短一夜秋空山与西门吹雪的经历真是险象环生,迷雾重重。

    听到地面裂开时,陆小凤眼睛瞪的溜圆,就好像那一幕真的发现在他面前,而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秋空山坠入无底深渊。

    “虽然我俩只伤了一点毫发的回来了,可那些事还是越想越怪。”秋空山看着对面端坐饮茶的西门吹雪,眉毛搅成一团,“那个地方就算摸起来再真,我也觉得是假的。就是不知道他们用的是什么手段,幻阵?还是什么奇门遁甲?”

    “还有就是幕后之人花费那么多心思,做了这样的局,似乎并不想直接弄死我们。湖底的那条通道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就好像是…”

    西门吹雪与她对视一眼,自然接话:“特地为我们留出来的。”

    听完他们的话,陆小凤一针见血道:“幕后主使并不想杀你们,只是想困你们一夜,好肆无忌惮的易容成你去杀人。”

    “他不要你的命,他要毁掉你的名。”

    说到这陆小凤突然又想起那艘在风浪中摇晃的小舟,船舱中模糊昏黄的烛火,以及烛火照耀下画卷中美不胜收的面孔。

    灯下赏美人,最是叫人心荡神驰。

    他为之心动,却也忍不住怀疑。可现在想来,也许那也是毁掉她名的手段之一,而他却愚蠢的落入陷阱。

    “抱歉。”陆小凤如梦初醒,苦笑一声。

    “啊?”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屋里所有人都疑惑不已。

    秋空山正捏着花满楼的手指,脸上写满了问号。她迟疑的扭头四看,最后伸出手指指着自己。

    “你在跟我说话?”

    陆小凤心头阴云迷雾被她这样可怜可爱的举动尽数驱散,他洒脱一笑,半跪在她身前,双手圈住她的手,重重点头。

    “对!我在向你,向秋大姑娘,向我的愁姑娘道歉。”

    他低头,额头碰触她的指间,眼神落在那颗时隐时现的红痣上,澄澈又纯净。

    “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隐瞒,不喜欢猜忌,不喜欢怀疑,可我还是都做了。所以我向你道歉,希望我们世间最最好的愁姑娘能够原谅我。”

    他这样郑重,反而让真的在心底怪过他的秋空山不知所措起来。

    见秋空山呆愣着,陆小凤眉眼更软,撒娇一样的蹭蹭她嫩红的指尖。

    “原谅我吧,好不好?”

    啊,这……

    这谁顶得住?

    秋空山被迷的晕头转向,正要说“好好好”,却见一只手无情的推开了陆小凤的额头。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花满楼还坐在她的身侧。虽然他看不见,可他却“看”得见!

    她下意识想扯回手指,陆小凤却握的更紧,丝毫没有因为花满楼的举动退缩分毫。

    看着花满楼的脸,陆小凤仍旧会有些痛苦难堪。

    可那又怎样,只要他们还没有成婚…

    陆小凤咬牙,唯有爱人是不能退让的,即使他是花满楼。

    情场如战场,这话说的不假。

    花满楼已经嗅到了来自于挚友的浓烈战意。

    陆小凤不再压抑,不再逃避,不再拱手相让。那场令人心惊胆战的寻觅,那几乎成真的失去,让他明白,退让意味着失去。

    从前陆小凤不是不明白失去的意义,可就在昨夜,他提前尝到了失去的滋味,既苦又涩还辛辣刺激,哽咽着强咽下去,差点将他的五脏六腑刺得千疮百孔。所以失而复得后,他怕了,陆小凤开始畏惧失去。

    紧紧攥着秋空山的另一只手,花满楼心绪翻涌,面上也难以维持翩翩公子的气质。

    他喉结滚动,咽下所有酸涩惶恐。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那是陆小凤,永远能够肆意去爱与被爱的陆小凤,他能胜过那样的陆小凤吗?

    管家推门进来时被吓了一跳,好在他手稳,熬好的药才没有像之前打翻的水盆一样,悉数喂给大地。

    这两男争一女僵持场面他不是没见过,虽然两个男人至交好友的身份增添了几分刺激,却也不至于吓到见过大世面的老管家。

    真正吓到他的,是自家庄主那沉郁的神色。

    西门吹雪孤零零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椅子上,手中握剑,眼中似无物,心中却有她。

    他想:“她也许早就已经是了不得的剑客。毕竟她手中的武器除了剑,除了他人对她的轻视,还有数不尽的的爱。”

    你看到了。

    西门吹雪强迫自己扭头看着那边的三人。

    爱上这个女人,会让人难以自控的卑微,在无尽的争夺中,变成摇尾乞怜,希冀她垂怜的输家败者。

    他用力扣住冰冷的剑鞘,指尖泛白,如同扣住自己那颗冰冷的心。

    砰的一声。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西门吹雪猛的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他越走也快,如同身后有野鬼猛兽在追逐。

    一直走到往日练剑的地方他才骤然停下脚步。

    抬手,拔剑,挥剑。

    在做过千百次的动作中,一颗心慢慢静下来。

    日影西移,月升星露。

    漆黑长剑如游龙一闪,悄然回鞘。

    拂落一身花瓣,剑客白衣如旧。

    他是西门吹雪,手中有剑,心中便也该只有剑。

    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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