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栖梧

    用膳时间还早,微明简单把头发梳理了下,便乖巧的坐在刚刚还被嫌弃太硬的塌上等润玉来寻她,一边等一边思索接下来要如何改造璇玑宫,至少要让润玉和自己的食住都更舒适些。

    正想的出神,门被轻轻敲响,微明抬头一看,润玉半身的剪影映在门板的纸封上,正在静静等她。

    微明连忙下了床榻,小跑两三步,把门打开。

    “微明,方才母神遣了侍女,唤我去紫方云宫。”润玉眸色温柔、语气和缓地同微明解释,语毕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动作略微有些迟疑的顿了顿,最终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揉了揉微明的头顶,“你安心待在这,莫要害怕,我很快便回。”

    微明感受到润玉的亲近,眼前一亮,她顺杆上爬,用头顶的软发蹭了蹭润玉的掌心,分外乖巧的应着,“嗯!我会乖乖等润玉哥哥回来的。”

    润玉唇角上扬,他收回手,示意微明进门,待微明关上门后便转身朝着紫方云宫走去。只是刚走了几步,又鬼使神差的停下脚步,转头往身后瞧了瞧,恰好与悄悄开门探出头,准备注视着他背影看他离开的微明对上双眼。

    润玉眼睁睁看着小姑娘仿若白兔似的一惊,而后“嗖”就缩进了门里,“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润玉不禁失笑,他心里满溢着温暖,不自觉的将拢在袖子中的手指搓了几下,仿佛在回想微明头上软发的触感。

    片刻后,他转过头,携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惬意心绪,朝紫云方宫走去。

    话分两边,微明本想偷窥润玉却惨被抓包,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进了屋里,几步跳上了硬板床。此时她正趴在塌上,双手捂住自己发热的小脸蛋,胸腔里心脏还在砰砰乱跳。

    微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捂眼,摇摇头试图摇散脸颊的热度,半晌后才十分懊恼的啧了一声,对自己被润玉姿色所迷的这个事实感到非常痛心疾首。

    “……太丢人了!”龙骨花心里沧桑一片。好歹自己心理年龄也是一万六七千岁的神仙了,却被如今不过五千岁出头的少年玉简简单单回眸一瞥就撩成这个样子,真是……太不中用了!

    丢了脸的小花仙一边懊恼,一边又想起了润玉回首垂眸、勾唇浅笑的模样,她两只手抓着塌上的枕头,将精致的小脸整个埋了进去,翻身一滚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小声地发出了“嘿嘿嘿”的痴笑声。

    就是说,也不能全怪我吧。微明睁着两只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偷偷给自己辩白。

    谁叫润玉他就是生的那般好看呢……

    紫方云宫正殿。

    荼姚高坐于宽大的扇形座榻上,冷漠地注视着站在阶下正躬身行礼的润玉,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润玉保持抬臂弯腰行礼的姿势已经久到他的胳膊都开始微微颤抖时,荼姚才仿佛赢了什么一般,眉眼间稍显满足,张口出声。

    “免礼吧。”

    润玉听罢,平静地收手站立,心里却叹了一口气。

    次次请安都要如此,他起初还竭力坚持,生怕失礼后天后借此又增添责罚。后来他却发现,他表现的越不堪,示弱的越明显,他这嫡母反而越满意。久而久之,他便也不再为难自己,若无他人在场,行礼时坚持个十几息就颤一颤手臂。反正天后也不可能对他改观,只待她鸡蛋里挑骨头再指责几句后,也就让他回去了。

    “润玉,我听你璇玑宫仙侍禀报,你今日比起平时回宫,平白早了一个多时辰。”

    荼姚执起一杯茶,掀起茶盖撇了撇茶中浮沫,毫无顾忌的承认了安排眼线的事情。她冷淡的声音传进润玉耳中,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让润玉心中徒然一紧,后背霎时僵住,满是冷汗。

    “母神!”润玉心头猛跳,头脑却异常清醒——决不能让天后知晓微明的存在,否则自己一定留不住她!

    “儿臣……身体不适……”润玉的思维在飞速运转——回宫时细细查看过,落星潭到璇玑宫一路四下无人,璇玑宫内的所有侍女也不在殿内,微明的出现绝没有第二个人知晓。现下只要找个借口把这件事搪塞过去,就能顺利瞒住此事。

    微明……他唯一的朋友……不能被抢走,绝不能!

    “住口!”正在润玉紧张思索之际,上座的荼姚突然发怒,手中的茶杯重重砸向阶下,溅起的碎片与热水淋了润玉一身。

    “你父帝与我都对你寄予厚望,而你却不思进取,顽劣不堪,镇日贪图享乐,怠惰成性。说什么身体不适,我看分明就是回宫偷懒!”

    “你看看旭儿,他日日勤奋好学,笔耕不辍,日后必成大器。而你如今便不堪教导,以后能有个什么成色!只是可怜了我的旭儿,怎么偏偏有了你这么个兄长!”

    “儿臣不敢!儿臣知错!”润玉耳中听得荼姚的指责辱骂,非但毫不在意,甚至心中一片庆幸和狂喜。他也不顾满地的热水和碎片,当即跪地请罪。

    “罢了,你便在这殿中跪着反思吧。旭凤现下正在进学,你这个做兄长的便也陪陪他。他何时休息,你何时起身。”荼姚丢下一句话,长袖一挥便带着侍女离去,连地上的狼藉都没叫人收拾一下。

    “呵。”润玉像是自嘲一般轻轻笑了一声,他看了看自己被烫红的手指,却什么都没说。他已然看出,今日这遭无妄之灾,不过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惹的荼姚不快,于是她便随意寻了个借口,罚他一场消消气罢了。说什么不堪教导,跪到旭凤休息,旭凤前几日烧了先生的胡子,今日被父帝罚抄一整天的经书,他要跪到何时呢。

    只是,这番倒是有些对不住微明了。润玉这样想着,眉眼染上忧愁。先前说不久便回,还约好一同用膳,可自己却要失约了,希望她快些得到消息,莫要等着,不然小姑娘要饿坏了。

    空荡荡的紫方云宫金碧辉煌,阶下的茶水已经变得冰凉,周遭地面锋利的碎片在湿滑的地面上闪着寒光,润玉孤零零的跪着,烫伤的手指火辣辣的疼,可他却不觉难过,甚至心中有些轻松。

    润玉心想,此番手指伤了不能习字,便可求一求父帝允自己休养两日,如此便有空闲陪陪微明,也算是为失约做些弥补。

    璇玑宫偏殿。

    微明跪坐在蒲团上,正伏案往一张白纸上涂画着什么,她一边掰着手指计数,一边自言自语小声嘀咕。

    “首先要换两张塌,偏殿这边且先挑个不显眼的珊瑚床用着,至于润玉的寝殿,就放那张白玉床吧。唔……我记得那床材质有助于水系修炼来着。”

    “房间内得多铺几张绒毯,如今璇玑宫周遭林木颇多,入了夜怕是要寒凉不少……得记着寻木槿姑姑讨几床白叠子被褥,璇玑宫的这些实在有些单薄。”

    “案几也低小,不知润玉那边如何……先都记下,回头去私库里找一找,应该是有好几张小叶紫檀的,多找找总能寻到合用的。”

    “唔,枕套换成柔肤缎的,枕芯换成安息草,香炉里的熏香也要换,换成——”

    细白的纸张被微明涂抹的黑乎乎一片,她却越描越来劲儿,此刻正乐在其中。突然,微明腰间坠着的一面刻画着百草花树的古朴铜镜发出了微微的震动。

    微明眉头一皱,立马搁下毛笔,拿起铜镜。

    “殿下被天后诬蔑,罚跪于紫方云宫。”铜镜上浮现出一行草魏碑。

    “罚跪!”微明垂在身侧的左手猛地攥紧,眼眸里翻卷着暗色的沉云。

    “具体怎么回事?”

    “旭凤三日前烧了教学先生胡须头发,今日先生请辞,旭凤被天帝处罚,天后争辩未果,怒而回宫,迁怒殿下。”铜镜中传来声音。

    微明听罢俏脸冰寒一片,眸中的怒火几乎凝为实质。

    “荼姚,好一个迁怒。”

    “我听闻人界近日风靡卖艺人吞酒喷火之术,给姻缘府的风阵传消息,安排人去给旭凤分享些新鲜玩意,好好拉近一下他们叔侄俩的感情。”微明缓缓松开了手指,轻轻抚了抚掌心中被指甲掐出的红痕,“丹朱不是向来喜欢烤鸡,此番便送他只最新出炉的。”

    “嘱咐风列必要时救一救小主子,若是那只鸟伤重了,润玉该担心了。”

    微明轻轻拿起桌案上墨迹已经干透的纸张,将其整整齐齐的叠好后收进袖里,而后又重新取了一张白纸,在案几上仔细抚平,又取来镇纸压好。她动作优雅流畅,眉眼低垂,长长的睫毛掩住满腔的情绪,吐出的话语也平平静静。

    “火势大着些,便把栖梧宫,全烧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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