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后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两千载光阴似箭,乌飞兔走。

    玉衡宫内,润玉与微明正分别坐在棋桌的两侧,而桌上摆着的那局手谈,微明所执的黑子眼瞅着就要一败涂地。

    微明摩挲着手中的棋子,娥眉微蹙,苦恼颇深。她洁白的贝齿无意识的轻咬下唇,歪头思索间,耳垂上悬挂的玉坠珠链悠悠荡荡,直晃得润玉胸膛内的心儿随之轻颤。

    而润玉虽然瞧着一副专心对弈的模样,但其实,如今生得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应龙大殿,此时的注意力丝毫没有放在自己即将取胜的棋局上。倒不如说,从头到尾,在这局弈棋中牢牢牵动他心魄的,只有面前这个眉目如画、精致机巧的姑娘。

    “好罢,我认输了。”此时,这个姑娘小小叹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棋子,将手肘撑在桌上,两手托腮,朝着润玉笑的盎然,语气中带有几分揶揄,道:“不愧是应龙大殿,玉哥哥又进益了呢。”

    “并非是润玉有什么长进,而是微儿你用心不专。”润玉的声音如同清泉淌过山涧,明明是天生的清凉甘冽,却在面对着微明时,从来满含温情柔意。

    “不知何事引得微儿如此在意,就连在同润玉下棋的时候,都频频分神?”

    润玉一边收拾棋子,一边状似不经意的询问。

    微明听闻这话,正端着茶盏喝茶的她差点被呛住。

    微明心虚的放下茶杯。

    这几年间,天帝仿佛终于记起,在旭凤之外,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于是隔三差五地召见润玉,近些日子以来,更是频频唤润玉入宫议事。微明细细算来,她同润玉已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无暇见面,所以她方才……根本就是借着下棋的名头,“光明正大”的欣赏心上龙如今越发清隽端方、乱她心房的模样。

    而润玉眼中她的频频分神……其实是因为她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偷偷爬上了润玉层层白衣遮掩下微微露出的那一点点分明锁骨。这些年里,应龙大殿生得愈发玉质金相、仪表不凡,直引得她难抑窥探之念,心头发痒。

    可话不能照实说……微明轻咳了一声,顶着润玉投过来的专注目光,胡乱抓起身侧的团扇,似乎天气突然热起来一般,扇了几下以此掩饰道:“嗯…也没什么事……”

    “…我就是想到了,前些日子祖父收到了天界递来的请帖,说是要为你举办成年大典。可祖父同我说,他此番并不会出席,赴宴安排全交于我,只当是为我以后掌管玉清安排的考验。”

    “可这到底是天界这么些年来为你举办的头一次宴会,我有点拿捏不好分寸……毕竟两处地界“貌合神离”已久,若是礼重了,好似我玉清在天界面前气短力虚,可若礼轻了,我又怕旁人误会是玉清境看低了你。”

    微明说着说着,便把团扇丢在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抱臂在润玉周围走来走去。提及礼节轻重时,她止住了脚步,转身在润玉脚边的矮凳上贴着他坐了下来,而后身体往前一趴一蹭,两只手掌交叠,连带小脸下巴一齐搁在了润玉膝上。

    自润玉两千年前第一次来到玉清境,这些年来,微明这般亲密自然的动作已经不知做了多少回。而润玉本就心有爱恋,只是困于自卑自惭不敢直言,所以他面对微明的亲近,欢喜尚且不及,怎么可能舍得抗拒。

    就这样,在微明蓄意温水煮蛙,润玉放任自流之下,他们二人之间,意料之中的生出了一股无论何时何地,都能旁若无人的氛围。润玉倒是在周围人时而戏谑时而无奈的怪异神情之中有所察觉,可微明却好似分毫不知……又或者是她乐在其中。

    “礼节如常便是,不必过重,便是轻几分也自有好处。”润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微明脑后的长发,一下一下轻柔的安抚。“微儿与帝君待我之情,哪里是这些外物能比拟的。”

    “可我担心会委屈你嘛。”微明侧过头,小脸压在自己的手背上,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上润玉水波一般柔和的眼眸,只觉爱意在心中不断翻涌。

    但是于情爱一道时不时有些迟钝的龙骨花,觉得在润玉这个眼神下脸红心跳着实有些令人羞赧,于是为了分神,她便伸出左手,勾住润玉腰间玉佩垂下的璎珞坠子,将注意力都分去了手指与丝线的纠纠缠缠之间。

    润玉虽是爱极了微明的亲近,可眼下这般暧昧缱绻的氛围到底还是有些超出他的承受……他置于衣袖中的左手不禁紧紧攥住了衣袍,轻抚微明发丝的手指也微微僵硬。

    “玉哥哥既要成年,那天帝便得给你册封神职了吧。”正在此时,微明从润玉膝头直起身子,在润玉松了一口气却又略带惋惜的复杂心情中,开口问道。“可曾同你提过是什么神位吗?”

    润玉的呼吸微不可察的一窒,他原本煦暖的神情都在这一刻暗淡了几分,眉眼间平添黯色。

    “是……夜神。”润玉语气中夹杂滞涩,“不司星斗运势也不管人间变数…只是夜里变换星序,不值一提。”

    虽然早就知晓润玉会因神位一事伤怀不已,可当微明再次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疼万分。只不过微明此时提起此事,实有用意。前世的润玉,微明多少次见到他孤身一人在布星台难解愁绪,而今生今世,自有自己陪伴他身。

    “夜神,这很好啊。”微明拽了拽润玉的衣袖,朝着他眉眼弯弯。

    “变换星序可是很重要的事情,正所谓,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凡间的子民可是顶顶重视星辰变化之事呢。”

    “更何况,夜间上值,万籁俱寂,如此一来,无论是白日黑夜,便都没什么人来打扰我们了。”微明伸出五指,数着一个个六界著名的美景去处,“从前都是我拉着你挤出学业之余的空闲时间偷偷游览,而如今只待每夜布好星后,我们便可正大光明前往啦。”

    润玉有些怔怔的看着微明,心中有一个不敢置信的念头。

    “微儿……夜间也要陪着润玉吗?”

    “当然啦。”微明理直气壮,“难不成玉哥哥有了神职,成了正正经经的大人,就嫌弃微儿如今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不想同我在一处了吗?若是这样我可是不依的。”

    “微儿……”润玉心潮澎湃,思绪腾涌。他原本因为“夜神”一事意扰心烦,不只是因为他再一次清楚明白地感受到了父帝对他不加遮盖的忽视和敷衍,更重要的是,在此种安排之下,微明定然会顾及他夜里上值辛苦,催他补眠,如此一来,白日里他们相处的时间便被生生缩减。

    “我知晓微儿是担忧润玉难以消磨这漫漫长夜。”

    “微儿的心意润玉已然十分感怀,但是微儿还肩负帝君重托,处理族群诸多事务也颇为费神劳心,微儿若是夜夜陪我,身体只怕吃不消的。”

    “哎呀……玉哥哥聪明一世,怎么眼下却糊涂了。”微明坐直身体,从耳后捋过一缕发丝,用手指顺了顺。

    “我是何人呀,我可是一株龙骨花唉。”

    “便是一株未生灵智的凡尘龙骨,依着习性,那也本就该在夜间开放的。”

    “更何况我是有着上仙修为的龙骨花,玉哥哥自是无需担忧我会熬夜伤身。”

    “倒是你,以后可就要过上昼夜颠倒的日子了。”微明拉起润玉的手,不由分说的带着他往内室走去。“这半月来你天天被那群礼官缠着学习那些乱七八糟的礼仪,眼下才是最累的那一个。如今难得有点空闲,合该趁此机会去补一补觉。”

    零星话语越飘越远,掩盖在重重珠帘之下。

    “玉哥哥的屋子里,我换了新的熏香,微儿已经试过了,保证玉哥哥一梦好眠。”

    花香满园,花荫满地,金乌斜落晚风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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