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真的！”顾珏笃定道。

    只不过比起你的才华，叶白薇更在意你的冷淡性子。

    林津浩抿了抿唇，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微微漾开。

    顾珏没有错过这一抹微不可察的笑。

    心下一叹，表哥也太好哄了吧。

    她将自己带入林津浩，大概能理解林津浩对叶白薇的复杂情感。

    从小受到母亲严苛对待，童年缺少温情，一直到成名，都无法抹平年少的空缺。

    性子也变得冷淡，对谁都表现的淡淡的，因为不越矩，就不会有求而不得。

    姨母这位母亲做的真的不太合格，总说表哥天生性子冷淡，但她也不看看是谁把他变成这副模样，这不是冷淡，是表哥给自己加的一层保护壳。

    顾珏用叶白薇撬开了林津浩藏在龟壳下的一角，两人话渐渐多了起来，大多还是顾珏在说，林津浩答。

    几人爬到朝觉寺时，已经是正午了。

    岑秉安进到大雄宝殿上了一炷香，他每次来到这些寺院、道院都会进来例行拜一拜，图个吉利。

    顾珏乖乖跟在他身后，有模有样的学着拜了拜。

    看到站在门外的两兄弟，顾珏跑了出去，小声道：“你俩来都来了，也进去拜一拜吧。”

    兄弟俩互相对视一眼，皆摇摇头。

    顾珏又劝道：“来年你们两个都要去科考，虽然我相信浩哥哥的乡试肯定没问题，但是阿洲你的院试就不好说了，进来呗，拜一拜就当是祈福了。”

    看他俩犹豫不决，顾珏将人推着进去了。

    她不信佛，但是如果神佛真的存在，那就保佑她诸事皆顺吧。

    四人上完香后，捐了香油钱，寺院的僧人待他们热情了几分，又去蹭了一顿素斋。

    吃完饭后，岑秉安乏了，有些困倦，顾珏问僧人要了一间客舍，让老爷子小憩一会儿。

    剩下他们三个少年人，精力旺盛，爬了一上午的山也不困顿。

    顾珏让僧人上了热茶，几人在端着热茶赏景，在朝觉寺看玉衡山，也别有一番意境。

    顾珏好奇青藤书院，央求着林津浩给她讲一讲书院的事。

    林津浩长这么大就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那些设法想接近他的，都被他的冷脸吓退。

    而已经接近他的人，都很了解他的性子，不会这么没脸没皮搞撒娇这一套。

    试问一个长得白白嫩嫩，眨巴着一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求你，朝你撒娇，你忍心拒绝吗？

    林津浩被顾珏的视线盯地无奈，耳根红了一圈，只能点头。

    林津洲在一旁像是看什么奇景，嘴巴不自觉张开，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一边惊奇他哥竟然会害羞，一边诧异叶姐姐竟然会用撒娇这么无耻的招数。

    林津浩是冷惯了的人，他没有和人这样亲密过，不自然是正常的，但他并不排斥顾珏这样对他，反而还有一点欣喜。

    他将顾珏当做妹妹看待，除了面上的不自然，心中对这样的亲近是愉悦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第一次见到顾珏，就对躲在母亲身后的小娘子感到很亲切，事后他自己还诧异，不解是何原因。

    后来他想了想，可能是这位妹妹长得好看，和青藤书院后山的小白猫有几分相似，他对这些可爱的事物总是会下意识亲近。

    就像母亲生了弟弟，对待弟弟却与他不同，母亲不让他亲近，却不拘束弟弟的任何亲近举动，他在一旁看得难过。

    却也不会讨厌弟弟，弟弟小小的一只，煞是可爱，他很喜欢，长大了除了有些吵之外，每次他回家都会早早顶着寒风到码头等他。

    “所以，你们青藤书院是一月一考，采取末尾淘汰制？”

    顾珏问道。

    林津浩颔首，补充道：“连续三次考到后五名，书院就会采取行动，高年级的降级，低年级的直接清退。”

    顾珏若有所思，又问：“那被清退的考生，还能再进入书院吗？”

    “可以，来年的入学考试再考一遍，过了即可。”

    不愧是四大书院之一，既保证了书院的学生质量，又让整个书院一直保持着竞争，筛去了想要浑水摸鱼混日子的人。

    一旁的林津洲却没心没肺道：“啊？这也太残酷了吧，还好我资质不行，没有去到青藤书院，如果我去了，一个月一考，这是要我小命啊！”

    这没出息的发言也就林津洲能说出口了，但凡换个要脸的人都不会说得出口。

    叶秋一巴掌拍在林津洲的头上，恨铁不成钢道；“瞧你那点出息，你哥都是青藤书院‘地’字班的魁首，你进不去青藤书院还沾沾自喜。”

    “哎呀，这也不能怨我啊，我娘生我哥的时候把所有的文运都给了他，轮到我的时候是半点都不剩了。”

    “你自己不好好读书，还找这些烂借口怪到叶夫人身上，真是......”

    绕是顾珏也找不出话来形容林津洲了，只能说这孩子还没开窍，还没长大。

    几人吵吵闹闹，时间过得很快。

    岑秉安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出来看到他们打打闹闹，活力四射的样子，摸着胡须呵呵一笑。

    众人又绕着朝觉寺走了走，从山上俯瞰三河县的全景，方寸整齐的田地，错落有致的农家小院，再远一些，三条河流笔直得朝着城中心而去，最后汇聚成一团，横贯整座城池，不禁感叹自然的鬼斧神工。

    从山上望去，将三河县尽收眼底，一览众山小。

    在山上站了会儿后，渐渐吹起风来，顾珏拢了拢被风吹起的发丝。

    有些担心岑老爷子岁数大了，别给吹出病来，询问是否下山。

    岑秉安方才该看的都看过了，也不多留，众人开始下山。

    下山就轻松的多，众人一口气下来，走到了山脚上午停放的马车处，顾珏瞧瞧时间还早，于是提议道：“岑老，我在此处有一处别庄小院，可以去喝口水歇一歇，不知岑老可有兴趣赏脸一去？”

    “好啊！这地方不错，能日日看到玉衡山的云雾，眼光不错。”

    岑秉安赞道。

    顾珏顺势将人带到济慈书院，他们到时，学生们正在埋头苦学。

    顾珏将为何会在此处办学同岑秉安详实的解释一番。

    岑秉安对小丫头又高看了几分，除了有实力救济自己，还有一颗怜悯济世的心。

    趁着学生们课间休息，岑秉安问了问他们课业的进展。

    他看到这些乡间孩童，不免感叹他们求学不易。

    他是当世大儒，四大书院之一的山长，掌握着大齐顶尖读书资源，青藤书院的学生当然也有家贫者，但那也只是少数，来到青藤书院求学的学生不缺钱花，考上青藤书院的当天，会有很多当地富商地绅抢着送钱来供养他们读书。

    岑秉安问顾珏，难道要供养这些学生一辈子，这注定不是一笔容易得账。

    顾珏笑着道：“当初领他们来时只是出于一时的冲动，但是时日一久，我倒真想将他们送出三河县，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看看外面更精彩的人和事。”

    说道这里，她眼中流露了些许失落，微微轻叹一声，“先生知道我是女子，是不可能参加科考的，可我也心向往之，我并不觉得自己比男子差呀，说句大言不惭的，我觉得我可以做的比许多男子好。”

    这话岑秉安赞同，面前的小姑娘，今日一遍又一遍刷新他的印象，他之前都可惜过，叶秋要是个男子，他想破例再收一个弟子。

    岑秉安正想说一些鼓励的话让小丫头开心些。

    小丫头却自己抬起头来，原本还低落着，下一秒眼睛明亮，语气振奋：“但是大齐当前就是这个规则，我既然现在无法改变，那就做一些我能做到的事，改变一些我能改变的呀！我有钱，可以帮助有天赋的人科考，帮助他们实现理想！”

    顾珏说这话的时候，是发自内心的全心全意。

    顾家遭难前她贵为侯府嫡女，家人对她宠爱有加，几乎什么都依顺着她，她喜欢读书，父母就让她跟着哥哥读，后面她日渐长大，渐渐明白原来这世界女子是不能科考的，而男子却可以。

    家中请的夫子已经不能满足哥哥的学业，哥哥要去很远的地方求学，而她不能去。她读再多的书都没有用武之地，慢慢地她不再吵嚷着读书，而是变得越来越安静，自己默默地捧着书本，静静感受书中的乐趣。

    所以之前遇到上京赶考家境困难的学子，她会让丫鬟资助一二，帮忙付个房费，这些钱对从前的她来说不过是一盒上等胭脂，对那些学生却是雪中送炭。

    而今她办学堂，初时目的确实不纯，但她想帮这些学子的心却是真实的。

    若他们有朝一日真的能站在京中的朝堂上，对方不愿意她也不会挟恩图报。

    岑秉安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自己不能实现的，却愿意为别人添上翅膀。

    这份胸襟，实属难得。

    岑秉安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顾珏这个时候却嘻嘻一笑，厚着脸皮道：“世人都说岑老的高徒林津浩学问深厚，不知可否请他来我这里讲一讲课，您也看到了，这些学生底子薄弱，现在就学了个皮毛，浩哥哥可是青藤的文魁，有他的点拨，这些学生要少走多少弯路呀！？”

    岑秉安却是回味过来，原来这丫头天天在他这儿使劲献殷勤，原来是打的这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