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庞统?

    “女郎!女郎!郎君回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秋罗急促又惊喜的声音,黄月英噌的一下站起身来,刚想动腿又想起还在上课,便转过身来眼巴巴地看着庞德公。

    庞德公摇头失笑,摆了摆手。

    去吧,亲子人伦比所谓“礼”不珍贵吗?

    “不是说孩子见风就长,两月未见,她怎的还是这副怏怏的样子?”黄承彦偏过头对着跟随他的黄义这样说。

    黄月英急匆匆从书房往外院赶,远远看到黄父拔腿就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到人跟前话还没出口,先听到了这样没良心的话。

    黄承彦面色不错,精神也好,目测也没瘦,还有闲心嘲讽她,看样子日子比她过的舒服多了。

    她那无处安放的感情啊,真是浪费······

    黄月英脸黑了一半不打算叫人了转头就走:还不如继续上课呢。

    结果转过了一半就被牵住了手,黄承彦面色如常的拉着她往前,黄月英看了一眼黄承彦的侧脸,默默回牵住了。

    身后的黄义看着二人,摇了摇头,脸上是深深的笑,郎君这个嘴呦······

    而庞德公还在书房慢吞吞地赶过来,他的老胳膊老腿是跑不过小娃娃了,且让他们享享天伦之乐吧。

    陈生与张虎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张虎与陈生原是江夏郡人。

    江夏郡的巫蛮自秦时便是族内自治,汉朝建立后,也是直接任用当地族内的君长做长官,朝廷的实际控制力只在从郡守那里收取赋税。自和帝时起,此地就以收赋税不均为名多次反叛,最近的一次,是灵帝光和三年,十余万人,攻没四县,寇患盘踞累年。最后是庐江太守陆康攻伐剿灭,才得以收场。

    如今洛阳朝廷自己都难以为继,江夏蛮复反,张虎与陈生二人只是其中一支,趁乱起兵,攻打襄阳,县令弃城而逃,襄阳便落入他们手中。

    但江夏蛮夷聚集起来的只是一帮会打仗的武夫,族内自治和治县哪里可以同日而语,何况这聚集起来的能有几个真参与了族治。

    而城内士族却是代代于此处经营的,他们手下佃户众多,虽不敢打,但又怎会乖乖听他二人接管。

    张、陈等人,虽拿下了襄阳却又好似没有拿下。二人拥兵五千,只每日粮食损耗也不在少数,于是只好跟襄阳各大族借粮。说是“借”粮,但一窝外来的蛮夷,去哪找粮食来还,众人皆心知肚明。

    其实,襄阳县一直靠的便是城内几个大户家的子弟做衙内副手管理治县,所谓县令,从前干的也不过是平衡关系,互通有无。

    如此,宗贼们不动这些士族,让其继续维持城内正常运转,士族为宗众提供口粮换取平安,两厢得以维持微妙的平衡。

    黄家庄借粮那一日,是二人的某一手下前来,虽然拉了粮食走,但没见到黄承彦本人,只见到了家从黄义。此人心胸狭窄,觉得黄承彦怠慢看不起他们,回去便添油加醋禀告张虎、陈生等人。陈、张二人恼火,扬言军中士卒无处安居,要征用黄家的宅院以充军资。城内好友杨旭听闻,连忙送信黄家庄告知,以期黄承彦有所防备。

    黄承彦回城内辗转探听,才听明白此事儿的来龙去脉。

    若按一般人的脾性,应是设宴款待陈、张二人,宴中言明其中缘由,陈、张二人若知趣便将挑拨离间的手下责罚处置一番,如此两方化干戈为玉帛,除却黄家要再出一批粮草以示资助。

    但黄承彦的性情不说摆宴了,只听闻这荒唐的理由便开始冷笑连连。

    于是不过一月,襄阳城里议论纷纷——

    按理说,襄阳城内的大户是张虎、陈生二人亲自去借的粮,于是各个主家都露了面,双方都能摆出一副相亲相爱的样子。

    但黄承彦不住在城内黄宅,宅子里只留下了其仙逝妻子蔡氏的几个仆人。张虎、陈生二人不便远离襄阳,便派手下前来,即是手下前来,那黄承彦也只派家从出面又有什么问题呢。

    问题就在,这群宗贼原来本不过是江夏庶民,因聚集成众成了一方势力,得志后便总想彰显气派。襄阳无人接管,荆州刺史王叡避而不管,其手下竟然也越来越嚣张,实在是没有自知之明!

    一时之间,襄阳城内尽是襄助黄氏的声音。

    黄承彦巧立名目,城内的几个大族,黄杨两家有旧,蔡黄乃是姻亲,而别家所遭遇之处境与黄家没有分别,往日里有没有利益纠纷暂且不谈,面对宗贼强兵,却绝对是一体的。

    而黄承彦自己的名声在民间其实不显,因他既不讲经学教人为官做宰,又收徒严苛,不肯有教无类。但他虽不如杨庞等人因广讲经学而备受追捧,但庶民百姓却不肯说他一句坏话,盖因黄家的田庄厚道是乡里乡外众人皆知的。

    此事一出,你一个外来的兵痞子是有什么能耐叫黄家家主对你点头哈腰。

    而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张、陈二人也难以下台,这事就在城里这么僵持了下来。

    “贤弟鲁莽,倘若那二人性情乖张不惧人言,甚至恼羞成怒伤你性命该如何······”

    庞德公听到这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天下各地拥兵自起,朝廷根本无力平复,便是震慑力都不存一二。

    杨家跟随黄父一同回来的私卫柳廷也道:“我家郎君也是这么说的,对郎君这番任意妄为很是不赞同。”

    任意妄为?黄承彦撇了柳廷一眼,这一看就是这小子自己心里想的,斜着眼“哼”了一声。

    柳廷跟瞎了聋了一样,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镇定自若:“僵持近一个月,恐怕张虎、陈生坐不住时,郎君用此前送给我家主做礼的最好的新纸,写了八个大字送与二人——”

    黄月英和庞老师一大一小对视一眼,柳廷也不卖关子: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庞德公微微愣了一下,这是桓帝时王符王节信《潜夫论》里劝谏君主亲贤远佞的话化用而来。既劝谏君王,难道?庞德公不由问道:“你观陈生、张虎等人可有······”

    黄承彦嗤笑一声,“那二人盘踞襄阳不出,城内也只敢动动嘴耍花架子,哪里有这样大的野心。”恐怕这句话出自哪里都不知道。

    但总归是给了二人一个台阶,据说两人处置了乱说话的兵卒,并将那八个大字细心装裱,就挂在了如今空了,被他们强占了的县衙的大门上。

    “你那纸,如今在襄阳城内煞是有名,可是你爹我一力破二虎的证据······”

    “阿父!”

    什么!黄月英惊喜地大叫出声,好家伙,这可真是亲爹啊,这么远他都能给她把事办了,绝了,让他给装到了!

    柳廷转过身,英武少年笑眯眯地看着兴奋不已的黄月英:“女郎,我家郎君遣我前来,便是要谈一谈这新纸的事。此前我家郎君想与黄家主相谈约定,但郎君说造纸一事是女郎之功劳,也是女郎的责任,今日只好特地遣我上门相商了。”

    黄月英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黄老爹一副不过如此你没出息的样子,但黄月英决定都原谅他,有本事的人有脾气那是应该的啊!

    “好啊好啊,那我们······”

    “好了……”黄承彦嫌弃地看了女儿一眼,“无论什么事如今都不急,我们一路赶回来朝食都未用,先用了午膳再说·······”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他转手拉着女儿后背的衣襟把人带走了。

    黄月英带着柳廷去了蒲园视察了他们的工厂,并将这段时间研发的各类纸张一一摆出来让柳廷验看,有货的没货的和暂时没货的都要说清楚,成本计算她两个月前就交给了菖蒲,并且进行了产品的分类定价,甚至还有奢侈品级别的。

    柳廷看起来人高马大,英武不凡,沟通下来却发现人非常机灵变通。具体的合同黄月英都交给菖蒲和黄安来负责,她则自己坐在书房算着利润心花怒放。

    柳廷以护送的名义来做客还没走,黄庄门前又停了新的马车——庞家早得了消息,知道黄家事了,来接庞德公回家了。

    庞山民今年十六,是庞德公的幼子,带着只有十一的从弟庞统,两个人到黄庄煞有其事地递上了拜帖。

    黄承彦自己对着黄义摇头,你看看人家的孩子教的多有礼有节。

    黄义:……

    让黄义将人领进,黄承彦一边自己去找好友,一边派人去通知黄月英到外书房,别钻钱眼儿里盯着她的“生意”了。

    庞德公听说家人来接丝毫不意外,想来是他属意家人来的,毕竟离家快三个月了,再待下去,他隐居的说法都不好再搬出来。

    于是二人就一道去外书房,黄承彦一进门就见到一个俊朗少年,领着一个肤色有些深的半大小子,二人看到他们赶紧上前行礼。

    黄承彦对着庞德公道:“这便是你家的两个小子?”庞德公微笑点头,他转头仔细打量站在前面的少年,“你便是山民?几年不见,我都有些认不出了。”

    庞山民笑道:“山民却还记得阿叔,黄阿叔和五年前相比竟好似没有丝毫变化,甚至风姿更胜以往了。”

    黄承彦:“听着会说话的劲儿,确是山民没错了……”

    众人都笑起来。

    黄承彦这时转向那十岁上下的半小子,他没见过庞统,来的路上,庞德公浅浅与他说了说这孩子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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