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7

    ——“布鲁斯,我的小蜜糖,你永远不会孤独。”

    女声像是温暖的拥抱,轻轻覆盖听觉,化作柔软的双手蜉蝣后背,攀过手臂,越过脖颈,最终停留心脏。

    蝙蝠侠——不,应该说是脱下制服的布鲁斯韦恩。男人站在水域里,人类的视力不足以在没有任何光源的情况下视物,黑暗中,声音无处不在,仿佛折射在墙壁上弹得到处都是。

    他触动般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喉结上下滚动,试图驱赶卡在气管里的空气,用尽全力挤压息肉,才颤抖地吐出充满陌生而熟悉,藏在胸口多年的俩个音节:

    “……妈妈。”

    女声发出了欣慰的笑音。

    布鲁斯握紧的拳头一次次松开。

    他曾经花了俩年时间,在下水道里收集齐珍珠,是的,那串珍珠项链,他与父亲之间的小秘密,送给玛莎的礼物。下水道是他与回忆独处的时光,每逢父母忌日,布鲁会穿上披风,回到公园街,回到旧剧院,回到谋杀之夜,寻找他的恐惧。

    他发了誓,蝙蝠侠不会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为了玛莎,为了托马斯。

    每一晚,蝙蝠侠出现在哥谭的街头,救下无数个孩子,多到数不清的人,将那些走上犯罪之路的罪人们交给戈登。他拥有朋友,拥有家人,他见证了悲剧恒河沙数,收养了一个接一个的孩子,可他同样建造了将所有人拒之门外的牢笼。

    ……玛莎。这个词语烫得心口发热。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布鲁斯,你做得很好。还记得吗我的男孩?我为你讲述过的那些睡前故事,我们坐在窗前,你的小脚丫抵着我的,窗外白雪皑皑,你是那么可爱,眼睛充满着对世界的好奇。”

    【玛莎】这次说了很多,勾连起尘封的回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布鲁斯感到愤怒,感到茫然,胸口匍匐着一块儿难以融化的淤泥,扼住心脏,他不明白这是从何而来。此时此刻,他像是被关在庄园的稚童,在母亲的臂弯中对一切抱有好奇,驱动他逃出房间,去发现所谓的真相。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蝙蝠侠想。

    他不该停下。

    “你是个勇敢的孩子,儿子,你做得很好,”她再次重复,温柔的嗓音如同道出一首摇篮曲,“你应该回家,这是属于好孩子的奖励。”

    布鲁斯略略蹙起眉心,活在谋杀之夜的男孩垂低脑袋,但存在于蝙蝠洞的男人抬起了头,“回家?哪里是家?妈妈。”

    ——“你做得很好,托马斯也在等你。”

    须臾间,愤怒作为燃料从心脏泵出,榨进四肢,蝙蝠侠猛地攥紧披风摆出警惕的姿势,乏干的喉咙犹如火烧,像是吞下一百块玻璃一样撕扯出切碎的怒意:“你竟敢冒充我的母亲!?你不是她,滚出去!”

    他的愤怒很快便停歇,因为大脑的钝痛使男人下意识捂住太阳穴,浓郁的私语声湮没了识海,将他的神经当作是女巫的坩埚,把难以言状的颜色囫囵丢进里面搅拌,和属于布鲁斯的人格混在一块儿。

    “……我是你妈妈呀,小傻瓜,你会弄伤你自己的。”

    痛苦从布鲁斯的嘴唇溢出,他几乎难以保持站立,眼前变成红色,眼眶被血液填满。

    他仍然坚持嘶鸣:“我再说一遍,滚!”

    【玛莎】的笑声回荡了黑暗,私语正在侵蚀意识,另外一个温柔的【玛莎】则在重复说:“我是你妈妈呀,你会弄伤自己,我的宝贝。”

    紧接着,他听见从远方传来的柔软曲调,沙哑的吟唱慢慢放大,逐渐有盖过【玛莎】笑声的趋势。

    布鲁斯感到桎梏身体的苦难开始减轻。

    那是……摇篮曲。

    …………

    阿瑞拉是被吵醒的。

    睁开眼遍布一团漆黑,眼睫上传来触感生疼,应该是被质地粗糙的布料蒙住了视觉。肩胛骨僵得发麻,胳膊被强硬拐到背后好让双腕束缚,就连脚踝也没放过,从方方面面掐碎了囚犯任何想要逃跑的念头。

    清醒后,混沌的谈话声在一瞬间清晰,女人歇斯底里大叫起来的模样几乎跳进阿瑞拉的脑海:“你答应过我!你们说过只要我把约翰和她带给你们,你们就会——”

    还没说完,立刻便被左边的男声打断:“是这样吗?”男人笑了俩句,轻蔑与嘲弄滚出喉咙,“你听说了吗,比利?”

    另一道男声也仿佛听见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没有,汤姆,我从没听起谁说过这点。”

    汤姆笑够了,嗓音冷下来,语调却夸张地拔高:“很好,带着你的怪物滚吧。”粘顿的尾音听起来似还有话要讲,更是裹挟着难以忽略的嫌弃,“别怪我没提醒你,虽然眼下你自由了。藏好你的屁股,上头的人永远都会找到你。”

    他意图用最后一句侮辱结束这场不愉快的谈话,“现在,滚——”

    原本干脆的尾音蓦然被撕开,男人似乎喘气困难,发出的动静变成“噗呲噗呲”,紧接着是液体落地,偶尔还能听见模糊的单音,像是被血糊住,又或是缺乏力气,构不成一个完整的词。

    浓郁的血腥味淹没了嗅觉。

    “汤姆!臭婊子你竟——呃啊!”

    这次阿瑞拉听清了。

    某种野兽的咆哮近在眼前,她打赌,这个叫做比利的男人肯定试图开枪,因为枪支落地的同时走了火,跳弹擦过她的小腿,犹如火焰快速燎灼。阿瑞拉险些控制不住收膝后退,幸而咬肌绷紧,硬生生捱下了席卷而上的痛楚,没出声。

    男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动物啃食咀嚼的声响不绝于耳,伴随着某件物品被踢到撞至墙体,属于高跟鞋特有的清脆逐渐趋拢,最终泯灭在附近。

    女人伫立眼前,阿瑞拉能闻见近在咫尺的呼吸,在比利的哭喊中,努力不暴露自己已经醒来的事实,控制胸口起伏自然均长,然而下一秒,她突然咽喉收紧。

    盘匝在脖颈上的手指用劲十足,后脑碰地撞向墙壁,阿瑞拉甚至感到自己的骨头吱吱作响,分不清到底是颅骨碎了还是颈椎先遭难。但很快,她就没有意识去思考这些,突如其来的空气阻绝促使氧气亏空,肺叶所剩无几的空气成了唯一的供给,身体本能作出反应,无法遏制地开始扭动四肢,试图挣开危机。

    “呜?”非人的声音听起来怀着好奇,随之袭来的是灌入鼻腔的腥臭。

    脖子上的夺命凶手消失,阿瑞拉立刻大口大口把空气塞进嘴里,顺着气管跌入身体,消解肺叶快爆炸的抽痛感;一得到供给,身体像是从羊水里复苏的机器,血液纷纷往最关键的器官涌送,耳朵砰砰响个不停,仿佛官能宣告刚经过死亡的余悸。

    她能感觉到刺骨的逼视悬在脸前,好半晌,女人的声音覆盖耳鸣,带着凛然的冷冽闯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女人咬牙切齿的恨意毫不掩饰,“你他妈最好去死,把该死的世界都拖下去!”

    什么意思?你是谁?阿瑞拉想要开口问清楚,但是身体本能的吸气无法支持她说出一个音,喉咙疼得要命,以至于呼吸透着痛,旋即,高跟掷地的清脆由近至远,这意味刚刚想治她于死地的女人已经走远。

    ……呼吸过度引起的碱中毒让全身发麻,阿瑞拉足足缓了三分钟才找回身体的知觉。

    膝盖放平,阿瑞拉取出背包里的斧头丢到地上,背着身努力用冷得僵硬的手指去扶住斧身,让刃面卡在绳子下端,如同拉锯一样来回摩擦。

    双手释放后,她第一时间解放视力,不出所料睹见地上躺着的俩具尸体,其中一人只是喉咙被咬了个大洞,另外一个稍远点的惨不忍睹;男人整张脸皮被咬下,怪物意犹未尽地啃开了颅骨,大脑碎了一地。

    解放双脚后,阿瑞拉重新站直身体。环顾周遭,这看起来是一间专门用来关押人的小杂物室,头顶保留了通风管,墙壁上挂着几副链条手铐,一转身便注意到身边顶替约翰杜尔在这里坐牢的蝙蝠侠。

    他以同样的姿势被绑在身边,阿瑞拉上手拍了拍对方的侧脸,触手质感古怪,好像有几个看不见、绿豆大的硬点贴在皮肤上,饶是如此,男人不见有醒来的迹象。

    男人似乎陷入了十分沉重的噩梦,薄削的嘴唇牵动咧到耳根的刀疤颤抖着嗫嚅,阿瑞拉俯下上身附耳凑近,除了打在耳朵上发痒的粗重呼吸外,听了几秒才确定了几个单词:“她”、“放弃”以及……

    “祂要带走我了(god is here)。”

    “不知所云,”阿瑞拉重新站定,抬手用力擦去耳廓上的痒意,“我该怎样才能让他醒来?”

    [很简单,但是你没时间了……]阿奇似乎心不在焉,好像有更重要的事值得它关注,[优先顾好你自己。]

    阿瑞拉明显愣怔,“什么?”不可思议,阿奇竟然会说出这种话,之前红头罩差点烧死的时候,它不是在尖叫着威胁她救人?难道这统还是会区别对待的颜控?“我以为你会让我把蝙蝠们放在优先级第一?”

    这次阿奇答得很快:[这不一样,救你自己。]

    阿瑞拉费解地咂咂嘴,不打算去深究了。

    然而约莫俩秒,眼皮猛地一跳,她忽然意识到,系统的语焉不详或许并没这么简单。

    “有什么不一样?”

    [有人来了。]

    阿瑞拉立即调出小地图,果不其然,先前的枪响引起了注意,不远处的走廊有七八个小红点正在朝这个房间赶来。

    她飞快决定好策略,捡起斧头放进系统背包,目光梭巡了一圈,迫不得已拖起了地上的俩具男人,像是搭乐高城堡一样叠在一块儿。

    手在裤子上擦干净后,阿瑞拉踩着尸体跳起来够上通风盖板,无法支撑一个成年女性体重的螺丝遽然迸裂,她咬着栅栏盖再次起跳。

    爬上通风管道,阿瑞拉将盖板重新归位。

    陶德老师教的课程之一,通风管道和窗户永远比正门先考虑。

    刚复位盖板,阿瑞拉听见底下突入的局促脚步声,不出十秒,便透过盖子见到了一伙身形不一的男人们冲进房间。

    “该死的!”

    来人发现了尸体,却好像并不意外死状,有些人则忍不住在同伴的骂声中呕吐。

    “真变态。”

    “赶紧他妈去追!”

    “这里还有一个怎么办?”

    他们指的当然是“死尸”三号蝙蝠侠。

    下令的男人看不清脸,犹豫了一会儿,“先带过去看看能不能用。”

    说完,立即有俩个男人上前架住睡疤男的胳膊,可怜的蝙蝠侠只能毫无意识,犹如水泥袋一样被人拖出房间,也不知他的伪面技术具体如何,竟然被这样对待都不曾掉链子。

    阿瑞拉全程自持围观了一切,心想:抱歉啦蝙蝠,我也抬不动你。

    [你要做什么?]

    系统察觉到宿主的移动并非出口,机械音竟然油然而生警觉与不赞成,应该属于生物才拥有的情绪。

    小腿在摩擦中留下一条蜿蜒血痕,阿瑞拉循着动静对照小地图小心翼翼地爬,脸色泛白,随口道:“来都来了,当然去看看他们抓我来准备干嘛。况且要是蝙蝠侠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陶德会跟我拼命的。”

    [别管那该死的陶德了!现在就离开!]

    阿瑞拉还是第一次听见系统这么愤怒。

    她冷笑,“陶德可比你重要多了。阿奇,你根本不可信。”

    金发女人唇角皲裂出嚣张的角度,如果你曾见过某位胸口画着红蝙蝠的义警真容,你或许会感慨,俩人此时的恶笑如初一撤。

    “有本事,就杀了我来阻止我啊?”

    她眼神与语气不容置疑,直白掐中要害,笃定事实如此:

    “你办不到,大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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