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

    阿奇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出言。

    俨然被说中而心虚——荒唐,一个类似电子云的不明生物如今越来越像人类了。阿瑞拉感慨。

    小腿正在失温,每次匍匐前进,伤口好似被野兽残忍撕裂,她不由得思考,为什么不直接用套头衫解决这一麻烦,这个念头甫一冒出,同时出现微微皱紧的眼眶,直探过来的一双蓝眼睛氤氲的复杂情绪难以解析。

    ……阿瑞拉无声叹了口气。

    拖拽声犹如游弋沙漠的蟒蛇,又或是乐谱上的延音线,以平缓而吃力的速度在通风管道底下行进,偶尔经过盖板,尚能俯视三道身影,夹杂着一俩句抱怨。

    “这天杀的怎么这么重。”左边的胖男人说。

    “死胖子。”右边的干瘦男人不知道是在骂谁。

    对于阿瑞拉,每个人的声音不同,大多数人或许是嗓音难听,也可能是制造出来的动静刺耳,但从未有一次这般令人不适,像是掉进了某个歇业的酒吧,岑寂的暗室摆放了一只失灵收音机,彼时正吱吱呀呀流出断断续续的单词……过于难听,倒让人怀恋起琴房;年迈的祖父笔直地站在钢琴前,明明是普通的K265,泛音却令人鼻酸,好像在乐谱中存在着孩童,不知不觉中长成老人。

    金发女略微拧紧眉心,甩了甩脑袋丢出杂念,前抬手臂跟上三人。

    幸而,他们没能走太远,不然阿瑞拉都要怀疑自己要截肢了。

    爬到尽头,视野自走廊过渡至栅栏外的房间。整间屋子的布设充满诡谲,仿佛从关押牢狱又来到死刑房,只不过这一间较为高级;俩张垂直摆放的桌子紧挨墙壁,桌面凌乱摆放没使用过的针管,手术盘里装满不知道出自哪儿的肉块,染血的剪刀凿入一半,再旁边则放着一些同样没清理干净的手术器械,以及……

    CPH-4。阿瑞拉一眼认出来那包蓝色粉末。

    另外一张桌子看不全,需要趴得极低让眼睛贴着垂直盖板底部,直到眼球酸胀,阿瑞拉方能勉勉强强看见几张脸;桌上呈着俩张姑且算是人类的范畴,剩下的三张完全超出人类应有的形状,呲目欲裂的五官不难预想,它们生前一口咬下人类脑袋的活力。

    有的只剩下脸皮,有的是整个头部。

    同样,桌子上齐整摊列一些不同大小的红肉,渗出的血液顺着桌子淌下地板。

    “就这?”阿瑞拉用手揉捏僵硬的脖子,“我还以为你百般阻止我来这儿会有什么大惊喜,原来是弗兰肯斯坦的实验室。”

    [……]

    阿瑞拉神态放松,也没指望系统会回答,干脆撑着下巴目睹他们把蝙蝠侠放上处刑椅,解开绳子,分别给四肢用椅子自带的铁镣固定。最后扯掉眼睛上的黑布,致对方垂落的黑发盖住无意识瞪大的蓝眼珠。

    ……他们该不会打算把蝙蝠侠的脸皮摘了吧。

    她果断拿出手机关掉闪光灯保持静音,镜头对准底下。

    [其实……]阿奇忽然出声,吓得宿主瞬间绷直后背,化身八爪鱼,死死扣住差点跌落手指的手机,没发出一点动静。

    “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险些被你害死。”按下快门后,阿瑞拉立即把这个烫手山芋丢回背包。

    几个男人就在一堆尸块与昏迷的蝙蝠侠之间,开始闲谈上次咖啡厅遇到的美女……难怪刚才没吐出来,他们竟然在这种环境下开始评价谁家甜甜圈好吃。哥谭不仅反派比西海岸硬核,连马仔都这么黑暗,到底是从哪儿培训出来的。阿瑞拉已经无力吐槽了。

    阿奇沉默了几秒,再次出言:[其实是这样,女神方才告诉我不能靠近——你们人类管这种地方叫什么?]

    “蝙蝠快乐屋。”女人打了个哈欠,无聊得用手指蜷起发梢妄图借此驱赶睡意,“为什么不能接近?”

    [我不知道。]

    机械音出现一丝皲裂,好像有某种不属于它的情绪即将冲破电子。

    宿主反射性捂住耳朵,仍旧无法阻隔脑子里的杂音,暗骂了句:“老天!”

    [我能感觉到……蝙蝠快乐屋很不祥,空气飘着奇特的气味。]

    气味。这是系统第二次提出这个词,上次还是对亚瑟假母亲的尸体略表微词。阿瑞拉抽抽嘴角,的确,令人作呕的空气,仿佛发酵了十天的米饭,馊臭还酸恶,她都能想象出有多少只苍蝇卵沉积那些肉块里。

    “你到底是怎么闻出来的?难道你其实还有个隐形的鼻子?”金眼睛黯了黯,她霍然提了口气,语气急躁:“你该不会是某人失踪的鼻子变成的  魂■吧!”

    系统没有回应宿主的插科打诨。

    那帮马仔们的话题从女人跳到甜甜圈再跳到鲸鲨,终于,一道开门声停下了无厘头的闲扯。

    来人不像是传说中的大BOSS,阿瑞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意识到这是刚才也在房间,命人搬走蝙蝠侠的那个男人。

    “他不会来了。”男人卷起袖子,袖口拉到手肘露出一截疤瘌手臂,看上去有点像是刚烤到三分熟的牛排。

    阿瑞拉突然觉得有点饿。

    “没用的东西,本来我们即将拿到珍贵的祭品——”他止住声音,泄愤般踹了一脚昏睡的囚犯,“操!这下好了,他现在很生气。”

    其中胖一点的男人粗声粗气回应:“全都要怪那个婊子不是么?”

    “你以为这是值得表扬的事?”牛排男质问的语气含着怒,似乎是对同伴的智商感到绝望。

    面对同伴们吵起来,一直杵在旁边当台灯的干瘦男出来打圆场,“算啦,本来也就是想借失败作的手宰了那家人,这不是你提出来的恶趣味吗?亏你也能想得到把东西藏进门铃里。”

    他的嘴角慢慢咧开,“只要门铃一响,砰砰砰!圣诞老人来给好孩子们发糖果了。”

    “不过我也没料到那娘们竟然没因此绝望,”牛排男咂了咂嘴,“可惜了,不然我们就能看看失败作最后的绝唱。 ”

    原来是门铃。藏在通风管里的女人眨眨眼睛。更多对这场诡异谈话毫无头绪。

    “行了行了,别聊了,”干瘦男人慢悠悠信步桌子前,“既然现在都没挂,那就看看这家伙能不能用,说不定我们能在他来之前有新发现。”

    干瘦男打开蓝色袋子,抓了一小撮在手心上,捧到鼻端下嗅闻。

    男人藏在长裤下的左腿似乎在微微颤动,作为一个健全的成年男性,他的骨架瘦得过头,方才移动时裤面勾勒出状似竹竿的线条,实在是骇人。

    他意犹未尽地发出喟叹,抬起头来双目翻白,身体如同浮萍摇晃,双脚却诡异地扎在原位,像极了嗑嗨的瘾君子。

    “让我也尝尝!”胖子跑起来时肚皮一颤一颤,肥肉抖得快甩出身体。

    尚未靠近,便□□瘦男抬起脚以九十度的高难度动作打断:“想死吗胖子!你难道忘了上次你差点去见你奶奶的事?”

    “没错。”牛排男颔首表示肯定,“再这样下去,你连个人形都维持不住。”

    胖子失落地垂下脑袋,俨然刚拿到手的雪糕球,尚未吃上一口便掉地上的可怜小孩,委屈巴巴地瘪着嘴,用力攫起手术盘的血肉塞进嘴里,桌子被震得摇晃,他却只顾着用牙齿撕下生肉,仿佛那是什么人间美味,刻意放久咀嚼动作,好半晌才完成吞咽。

    “恶……死胖子。”干瘦男捞出一把粉末,另一只手够上手术刀,扫了一眼身边馋涎欲滴的同伴,嫌弃地吐出舌头,做作地表演呕吐。

    干瘦男转过身,朝蝙蝠侠的方向靠近。

    ……够了。

    再不英雄救美,蝙蝠侠(BATMAN)就要变成真的蝙蝠侠(Bat man)了

    “你觉得对他们会有用吗?”

    [会。]

    得到肯定,阿瑞拉把身体叠成西班牙三明治,双臂撑地,前倾身体,随着脖颈发力天灵盖点地,在狭长的通风管道里,以极缓慢的动作,凭靠柔软的韧带以及轻度核心控制,不动声响地前后调转,最后屈膝使脚底搭靠上盖板。

    “我该怎么唤醒蝙蝠侠?”

    眼前出现一张蓝色方框。

    阿瑞拉对阿奇颇为无语,“……认真的?”

    可惜来不及换红帽衫了。金发女吸了口气,抬膝。

    ——“哐当!”

    着地时阿瑞拉差点额头抢地,膝盖和小腿都在叫嚣着痛苦,欲要起身,忽然神经刺疼,身体本能倒地往左滚了半圈。

    “咔!”

    原先蹲着的位置凿进了一根大腿粗的肉/柱体,而它的源头来自于胖子。胖子的体恤衫中央破了个大口,腹部延伸出一条肤色相同,明显不属于人类拥有的□□。

    反应真快!阿瑞拉嘶了口气,摁住小腿。

    “这是哪儿来香喷小蛋糕!”瘦子的笑声和猴子没什么区别,同时,他弯腰撕烂长裤,甩掉靴子,露出类似螳螂的下肢。

    “这下不用担心他生气了。”胖子像是松了口气,说话时嘴里没吞干净的肉糜滚落齿间,随着肉、柱的拔起,曝露出末端血淋淋的獠牙,犹如长了兽牙的沙虫——阿瑞拉终于知道为什么胖子这么胖了,他那圆肚子全是沙虫的身体!

    而胖子很满意她的反应,开心地咯咯笑:“我们抢在了军方前得到了你。”

    他的口无遮拦惹得牛排男大吼:“死胖子!”

    “没关系,反正她很快就会忘记了!”干瘦男说罢,抬腿朝她冲过来。

    阿瑞拉咬紧牙关再次滚了一圈,不管不顾背后的腥风暴雨,一口气爬起来往更深的地方冲刺。

    没想到不仅不逃,反而让自己身陷囹圄的决策让几人不约而同愣怔。

    “你疯了吗?”干瘦男面露轻蔑,“果然,你们都是疯子。”

    手背火辣辣地疼,女人终于跑到目的地,一把勾住蝙蝠侠的脖子,右手横上对方的眼睛。

    手心底下的睫毛微微颤动。

    这位疯女人以保护的姿态站在疤男身后,半环抱住身前的受保护者,金发自然垂落贴着后者的胸口。

    手背的血液沿顺男人脸颊淌下,划过嘴唇,染红了他的前襟。

    女人嘴唇慢慢蠕动,一开始很小声,很快,蓦然静谧下来的屋子,出现了如同轻雨般的吟唱。

    “她在干什么?”

    “我很久没听过摇篮曲了,”胖子说时,肚子上的肉虫微微摆动,开心得跳起拉丁,“我想妈妈。”

    “看来是投降了……”

    牛排男一面说一面靠近二人,准备去收割祭品。

    然而,他突然窒住脚步,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继续抬腿。

    霎时间,空气冷了下来,仿佛置身于冰窟,手臂快被冻掉。什么时候东海岸这么冷了?他想。

    女人身后,慢慢踱出一位苍白的怪物。

    他听见自己在尖叫。

    他听见世界在尖叫。

    他听见……

    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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