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觉得很奇怪。
顶着加茂川壳子的羂索额角几乎落下来一滴冷汗，但又不敢升起一丝对雲的恶意，她相当敏锐，这样会更加惹她怀疑。
就在这瞬间，雲的脸色猛地一变，几步就到了五条悟身边，握住他的手臂就直接退到后面，一只巨大的妖从刚刚加茂川所站的地方突兀的冒出来，眨眼间就将雲降下的境界打破。
雲眯了眯眼睛。
面具。
雲干脆利落的从腰间抽出长刀，那些烂橘子虽然被抽走了术式和咒力，但是相当机灵，一看不对劲马上跑走，根本用不着雲提醒。
这只面妖和她以前见到的不一样。
单手将五条悟推后，雲身上爆发出惊人的杀气，六眼完全捕捉不到她的身影，只看见那只庞大笨拙的妖身上缠绕了几根银线，随后就是断成了六七八九截。
“别过去！”月读命手上没有神器，无法祓除妖，但是保护雲的三个同期还是绰绰有余，“这只妖很不对劲。”
雲没有收刀，看着这只戴了面具的妖链接了断面重新恢复如初。
羂索舍弃掉壳子，被穿着和服的男人带走。
“你可真不小心。”年轻男人的嗓音很好听，也没有刻意嘲讽的意味，羂索没说话，他向来能屈能伸，这次差点翻车。
“跟天丛云剑对上的感觉怎么样？”
“……那次丛云牙和黄泉之语一起在手才重创了她。”粉红色的脑花上白花花的牙显得分外可怖。
这次毫无准备的对上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的天丛云剑，说没有一点恐惧是不可能的。
“下次注意。”
夏油杰准备向前的身体被月读命拦住，这位大美人蹙眉，语气也冷下来：“你们就算去了也帮不了雲，反倒拖累她。”
似乎嫌弃举着手臂很酸，他揉了揉手腕，“雲有自己的一套战斗方式。”
她在观察。
妖也是死灵之一，和咒灵有些相似，不过以前的妖很轻易的就能祓除掉——像今天这样能够自我愈合的还是第一只。
雲瞬间就想起了丛云牙。
它一挥召百条亡灵，也像这只妖一样，被砍断的截面可以重新连接起来，除非用火烧，否则凡间的手段都对那些亡灵没有用处。
这只妖，身上黄泉来的东西浓度比之前的都要高。
雲转了下刀，一跃到妖的面具上，缠手绳尾部飞舞，刀尖快准狠的扎进了面具边缘和它身体之间的缝隙，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哒声，雲将面具硬生生的撬下来，在落地的那瞬间无数白刃从妖身上划过。
祓除。
“雲！”家入硝子看着她盯着这个面具若有所思，“是……发现了什么吗？”
“嗯。”
雲点头，“背后的人和黄泉有关，所有这种戴面具的，都是沾了黄泉的气息。”她说的很确定，“今天的这只含有黄泉的浓度更高，可能是拿走了我的本体……也可能……他们知道丛云牙。”
月读命：“丛云牙在日暮神社。”
是他那时候预言出来的结果，他曾经对着天照说的气话，那时候雲也在，没想到她都记得。
雲握紧面具：“是——”
这种特殊的妖，一般神器要祓除的话也很棘手，祓除它们可能需要祝器的帮助——但不是每个神明都有祝器的。
月读命捏着下巴，慢慢靠近雲的脸侧，他有意不想让那群满脸皱纹的咒术师听见，反正他们已经被雲剥夺了咒力和术式，和普通人类的听觉几乎无异。
“雲想好了吗？”
丛云牙是她不愿意接触的过去，如果她不想见到它，那么他也可以拿起那把刀。
那个术师精通黄泉的东西……若非必要，他不想让雲现在去接触伊邪那美。
雲沉默了。
“现在可以肯定背后的术师手里有黄泉来的东西，通过面具作为媒介可以让妖的实力大增。”雲避开了月读命的问句，“也可以使用咒术维持祸津神的身躯行动，还将面具和咒灵捆在一起，强行提高咒灵的等级。”
“这个术师，如果是一个人，未免也知道太多神明和咒术界的事情了。”月读命也不再说起丛云牙，他慢慢从雲身边退开，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皱着眉思考，家入硝子伸手往兜里掏了掏，看见月读命后又歇了抽烟的心思。
妖已经被解决，那些高层不死心的继续试图催动自己的咒力，运转起自己的术式——很可惜，身体内空空荡荡。
“……家入硝子，把家入硝子带过来！”一个眼角发红稍显年轻的长老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臂，他同样穿着羽织，因为刚刚的‘动乱’中已经不复以往的从容。
家入硝子看着两个高大的辅助监督朝她走过来，夏油杰和五条悟皱着眉。
这群老橘子又来为难硝子了。
“硝子同学，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稍微黑一些的男性朝家入硝子微微颔首，五条悟不屑的嗤了一声，“告诉那群老爷爷，硝子的反转术式是无法恢复他们清零的咒力的。”
“再怎么治疗，也不可能。”
“那她这个反转术式也没什么用了！”一小群满心不服气的高层结伴走过来，摆明了是要给夏油杰和五条悟施压，还有一小部分在远处交头接耳，默默观看。
更多的还是站在一边。
“五条，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家族吧。”某个身躯已经有些佝偻的瘦小老头冷笑一声，“你们五条家组织的开会，到头来却让我们加茂家和禅院家的咒术师失去了术式，这是在撼动御三家的根本！”
“你这是在毁灭咒术界的基石！”
张口就是一顶大帽子狠狠扣下来。
“没了术式和咒力，那些咒灵谁来祓除？你不会真以为你和夏油能够祓除掉整个国家的咒灵吧？”另一个胡子垂到胸口的老头同样瞪着眼睛，试图激起他们的罪恶感。
月读命在一边，冷漠的看着这场闹剧。
他知道雲和这三个咒术师同窗关系很好，但是不清楚他们究竟和雲的关系有多好。
预言中伤害雲的是咒术师，可没说不包括三人在内。
他对他们同样怀疑，只不过怀疑的稍微少了一点而已。
雲……这个对除了须佐和天照以外的人和事都可以称得上冰冷的神器，在面对自己的三个同窗被如此威胁，是会漠视，还是会稍微袒护一些呢？
家入硝子的足尖点了点地面，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咬着牙根。
对，仅凭他们两个，的确无法祓除掉全国的咒灵。
这就是踩在他们的死穴上。
再讨厌这些已经烂透了的高层，也不得不承认，他们说的对。
腐朽，但依旧能运转。
“家入同学，你别忘了，总监部还在保护你的父母。”
“夏油同学，你的悬赏在黑市也是能排得上名号的。”
“五条悟……”
“闭嘴。”一道黑色的影子直接闪现，狠狠掐住了瘦削老头的下颚，“咒术界的腐烂是来源于你们的管理，关我朋友什么事。”
雲将那老头的下颚捏的咔咔响，“你们以为咒力和术式是什么很稀有的东西吗？能够凌驾于众生之上？”
“你们身上缠绕的业果，造下的杀孽，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手用力。
躯体倒下，温热的鲜血溅了她半个身躯。
“你、你居然杀了加茂家的长老——”有人指着雲的脸，却在下一秒被削断了整个手掌。
“刚刚想起来。”她丢掉手中枯瘦的首级，那颗人头骨碌碌的滚到一边，五条悟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都被雲说杀就杀的决绝给震惊在原地。
雲一步一步地朝着那群长老而去。
“关于这个突然出现在总监部的妖。”她举着另一只手的面具，冰冷的双瞳审视在场的众人。
“很奇怪，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好是我准备查看加茂家长老的时候。”
“不是咒灵操术，身上却有着众多和咒灵的束缚线。”
月读命的眉眼弯出了一个弧度。
雲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没变。
这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天丛云剑。
她准确的提起了一个加茂长老的领子，“你们加茂家，瞒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嗯？”
人群中另一个加茂长老几乎是抖着双腿吼出来：“你别太过分了！”
“就算你是天丛云剑又怎样！”
雲微微转头，抬手一划。
境界之矛准确无误将他的手臂切下来。
“你曾经打断过你妻子的手臂。”冷漠到毫无起伏的声线，“这条手臂，你得还给她。”
五条悟的眼睛都兴奋的发亮，听见雲再一次的询问加茂家究竟瞒着她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准备跃跃欲试的脱口而出。
“悟！”五条家长老觉察出自己的神子要做什么，几乎是乞求般的抓住他的手臂，被夏油杰硬掰下来。
开玩笑，这可是正经清理这些烂橘子的场合，他们还不至于分不清此时的轻重缓急。
“悟想说什么？”雲回头，那双青黑色的瞳孔是从来没见过的漠然。
“加茂家曾经出过一个污点，加茂宪伦。”五条悟的声音难掩上扬，“他研究人类和咒灵融合的可能，并由此诞生了咒胎九相图。”
这句话，几乎是精准的越过了雲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