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第一冤

    说了半天利弊云云、诚意尔尔,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他不说清楚,也不拒绝,还表现那么让人误会,分明是故意白吃我豆腐。阉人的脾气真是古怪,小气,锱铢必较。

    我低头理了理衣裙以掩饰尴尬:“哦,好,只是三百两有点多得过头了,本宫要回去才能准备。”

    “买公主的命,并不算贵。”姬九卿指了指我腰间的绶带,“口说无凭,公主何不给咱家留个信物?”这死太监还贪得挺缜密。

    不过都约定好了,也再不差这点身外之物,几乎没多想,我十分贪生怕死地摘下腰带上一对玉环给他。同时感谢采月为我穿这么贵的装备,贿赂起人那叫一个方便。

    那太监往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殿下可至上书地址找到臣。”有钱能使磨推鬼,现在他的态度更加好了几分。刚才拽着脚踝将我拖行,这会儿还顾得上理一理我鬓边的碎发,“放心,我收了殿下的好处,保准让你摘得干干净净,明日一早便安安稳稳出宫。”动作之轻柔,眼神之热烈,像透过我在看一尊财神。

    我颇感无语,往旁边退了一步想躲开他的手,嗓子里却忽而有一种酸涩的感觉涌上来。

    我吐了。

    不至于吧,他的语气虽然肉麻,也未到让我犯恶心的地步。我很快便觉出不对劲来,头一阵猛烈的眩晕,让人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再看那太监,他的声音镇静得出奇:“哦?晚了一刻钟的功夫。”

    “你给我下药?”他平静得令人害怕,我很难不觉得自己现在的反应全在他意料之内。然而药效比预想得更厉害,未待我再说什么,已经两眼一黑向地上倒去。

    这一摔也不觉得疼,只是意识昏沉,很想睡上一觉。

    琉璃宫灯几番摇曳,他款步上前,举止间的优雅与我的狼狈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见我狠狠瞪着他,他叹了口气:“这样看我是没用的。你现在会吐,然后昏迷。要把胃里清干净些,我可不忍心你在睡梦中因秽物窒息而死。”他一边说,一边缓缓蹲下,忽然身型猛地一顿,嗔道:“白眼狼,亏我还惦记着救你!”

    显然是看见我袖间掉落出的锋利簪子了。

    发簪被从指缝间扣出来,远远丢开,在青石地板上发出哒哒几声脆响。他略带嗔意地睨我一眼,嘴上却道:“如此蛇蝎心肠,可是我现在竟还愿意救你。我也真是够慈悲的。”

    四肢百骸都没有力,我还是提起一口气道:“那我诚心实意谢谢你。”

    昏昏沉沉之间,他将我揽住,一只手从背后托住了我的下颚。

    “不许咬我。”

    他这样说着,指尖如游蛇一般拨开我的嘴唇,直直探了进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泪腺不受控制地分泌水珠,视线变得一片模糊,缭乱的视野中,暖黄的光晕被割裂成无数碎片,触觉则此消彼长被无限放大。我齿间含着他的手,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上面微微隆起的青筋和骨骼,指节顺着舌头一路向里,猛地一按。

    口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胃里翻江倒海更甚,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直吐得魂肉闹分家。

    直到我仿佛一具被清空的躯壳,倒不出一滴东西,他才像放过一条死鱼那般将我翻了回来,扶着我的头仰枕在膝间。

    大脑已经放弃思考。我麻木地看着他用袖子认真揩拭我嘴角,一个念头无法遏制地涌上脑海:真该死,他长得那么标致,衬托得我很不堪。更该死的是,我还怪喜欢他的。

    这个念头仅仅是刚一出现,我立即像触电一般打了个寒噤,将它严厉地驱逐出心境。

    绝对,没有,这回事。

    这大概是承受了强烈的刺激,身心紧绷之后产生的吊桥效应,又或者是联系到方才的屈辱,出发了心理的自我保护机制,而试图将一些行为合理化。简而言之,我的脑子有病。

    我终于想通,再看姬九卿,也不过是一般好看而已。

    他从衣襟里抽出帕子将手抹了抹,又来整理我方才抽搐时吃进嘴里的碎发。

    我不屑地将头别到一边,这个动作似乎让他误会了什么,忙道:“公主,事先说好,今晚的事我一定守口如瓶,这三百两便是我应得的。你中了毒,是你命里就该有此一劫,不能抵赖我的报酬。”

    他的衣襟在刚才纠缠中弄散了一些,漏出一小片精壮的胸膛,白而细腻的皮肤在夜色中镀上了羊脂玉般的光泽。我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必定为美色所惑,对人的本性感到十分绝望,闭上了眼。

    很好。

    我忍不住笑了,今天是我老爹逝世满月,我后妈在和小叔叔扒灰,我中毒了,罪魁祸首疑似是我转瞬即逝的暗恋对象,同时他是个太监,而且贪得无厌,市侩又精明。

    人生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门外的天空上,一轮残月随着稀疏的星星西移到房檐。

    今夜月色显然不美。

    浪漫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是:

    “对了,贡桌下面还有一个人,可不可以帮他善后。他算是另外的价格。”

    ……

    许是中了毒的缘故,我说罢就昏得很安详,一夜无梦。

    直到隐约有一双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我吓了一跳,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站在床头边的小丫鬟此刻满脸惊惶地看着我,还不及我开口询问,立即“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请长公主安。”

    四周是一间全然陌生的卧房,朱梁玉栏,虽不是寻常人家消受得起的材料,也不像宫中的形制。小轩窗正半敞着,屋中央一架三腿金兽香炉缓缓喷着烟雾,不知熏了多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暖暖的甜意。

    “来人。”我张了嘴才发现喉咙沙哑得如同生了锈。

    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采月是唯一熟悉的人,此时也满面愁容:“长公主终于醒了。您与小世子昨夜是被宫人送回来的,可小世子今早却出事了,那边的侍女受不住刑,供出是你昨夜带他乔装女眷去了后宫游览。陛下将您禁足于此,只许奴婢陪护。”

    果真是败露了。

    我不意外侍女会招供。天底下没有守得住的秘密,若想人不知,除非灭口灭得好,更不论我们的计划本就漏洞百出。只是当初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样大。

    既然是禁足,那么,“这是在哪儿?”

    “丞相府里。”

    我本来接过婢女呈上的茶准备喝一口润润嗓子,闻言手一抖,差点把瓷杯飞出去。“不合适吧?”

    “陛下本龙颜震怒,但是段老夫人劝说长公主年少,将来结了婚便收心了。这才决定让公主预先在府里小住,直至婚期之前,有宫中礼事女官带公主彻学妇人之德。”

    妇人之德。收心。直至婚期。

    字字诛心啊。

    我快速整理了一下思绪,现在看来自己应该身处段摄的府邸内院。即便小世子的事情与我有关,此前也从没有将犯事者禁足在他人之处的先例,何况是未合婚的公主与准驸马。

    段家不顾规矩也宁可兵行险招,是要关我到底了,请君入瓮莫过于此。

    只是这样还好,我更担心一个问题:“高肃又出了什么事?”

    我很难不猜想是姬九卿从中作梗,毕竟昨夜我和高肃的命运如何全凭他一人决定。别的不说,如果他就是见高肃不救,或者替主子将高肃当后患绝了,我真是百口莫辩。

    还未等采月答话,门口的玛瑙珠帘冒出零星两声清脆响动,随后有人说道:“人醒了?你们都退下吧。”

    随后是接连一阵清脆的汪汪叫声,一条通体乌黑的中华田园细犬从门缝跃进来,一溜烟踏上床,钻到我臂弯里。

    这是段少嬴养的狗,我抬手摸了摸,毛发油光水滑,色泽润亮。再一抬头,它的主人已从外屋走了进来。

    “不白,别招惹她,晦气。”他先是行至床边,并不理会我一眼,伸手摸了摸小狗的额头。

    不白是狗的名字,晦气是我的冤屈。

    我不明白段少嬴这番阴阳怪气为哪般,好着脾气说:“丞相这是话里有话了。”

    又听得他轻笑一声:“你装糊涂倒厉害。”

新书推荐: 我*******] 柯学写小说的我靠攻略文豪成为最强 一路有你 【排球!!】这球是非打不可吗?! 【清】皇贵妃又在装深情 我也不想扮猪吃虎啊 流放后她在藏区搞建设 穿成七零炮灰女配 当媒婆劝说离婚后[八零] 野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