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拂来,一袭水墨渗染的翠烟衫,三千青丝浅浅绾挽,云鬓发髻一抹脂白,通体精雕的梓簪,一抹霜纱巧妙遮饰却也难掩其之下的秀雅清丽。
眸如泓泉,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蛾眉舒缓,腰细杨柳,若烟非烟,若云飞云。
窈窕身姿轻盈落下,兰香弥漫,万千毒虫扩散波纹向远方褪去。
十丈开外,少女轻巧坐起,小黄,小蓝,小青贴在身上瑟瑟发抖。
似是注意到谷中她人,幽香若即若离。
“谷内毒障密布,常人触之即死,你为何安然无恙。”薄纱下含辞未吐,目缓无波。
“我又不是人。”星眼随意一瞟。
“多年不见,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莫非是想我了吗?”少女两眼笑盈盈,黑亮细密的睫毛翘起。
青衣女子语气淡泊到不带感情,“来此取一物心肝为我炼药之用。”
“恶名招著,蛇虫闻其鸣皆丧胆,我说的对吗?”
翠目低垂,水眸生波:“你认得我。”
“呵,我以为你的眼神有多锐利,两年不见,你就记不起来了。”
少女灵巧起身,毫不避讳扭地动娇姿,一把掀动衣领,狭长刺目的鲜红痕迹。
“看清楚了吗。”
见她默然不语,少女戳了戳有弹性的小腰,言语充满玩味和戏谑。
“我这里面的小心肝,你想要吗?”
青衣女子顿足须臾,眸中终是闪过一丝不忍,幽声轻叹。
淡淡兰香,薄纱轻曳:“若是这样,我离开便是从此不复往来。”
言罢她转身正欲乘风而起。
“我有说过恨你吗。”女子身形停滞。
“那时我们都是动物,哪来那么多情绪。”少女一副漫不经心。
“过去的我不想计较,我希望一切能重新开始。”
女子被薄纱遮掩下面容难见,但从眼睛里流露的种种秋波可见心惊:“你..真的不恨我?”
“当然。”
少女一对金瞳直直盯向翠衫墨迹,见她默默无声,猝不及防的噗嗤一乐,眉眼带笑,灿烂夺目。
“你不会把我当成这里的主人吧,我也就是过来玩玩。”
少女百感无聊地摆摆手,眼中忽然灵光一闪,笑嘻嘻一飘烟到女子跟前:“姐姐,你比我早化形那么多年,一定有名字吧。”
女子倒是很果断,轻轻颔首:“翠兰屏。”
“兰屏,翠兰屏”少女眼神又变得迷离,声音也是如此,翠兰屏反问:“那么你呢?”
少女被问得脸蛋红扑扑的,眼神躲闪:“我,还没想好。”
这个世界上,一个妖族生来,冥冥之中都有一个真正属于它的名字。
但少女始终无法真正触及,虽然还是蛇时内心就已经有了模糊的感应,这一过程中她曾给自己取了许多名字,却总觉无一相符索性无名。
李婆婆叫她小心肝,但也只是为她赐予的外号罢了并非真名。
翠兰屏似乎看出了少女的困惑,薄纱下柔颜泛起春风,一对美目巧笑顾盼:“你可以试着多和人类接触,了解他人的生活,当你再次遇到他人的时候,我想你的名字就水落石出了”
少女漫不经心地撩拨秀发:“我早就见多许多人类,他们每天重复着同样的日子,平庸脆弱,无聊至极,跟他们在一起浪费的是我的时间。”
突然她对翠兰屏甜甜一笑:“不过你的徒弟就挺特别哦,我好喜欢。”
被妖养大的人类..有趣,少女心想,含笑托腮。
突然两“人”同时萌生警觉,想法既出分别像一侧避让。
闪避瞬间,方才脚踏地面一支粗大的尖尾刺出可慢慢来,尖角溅射而出的深紫色毒液,但凡花草沾上半点立刻枯萎腐败。
少女惊险躲过,而翠兰屏更快早在少女心惊刹那便迅速远离,她们倒退数丈距离一并望去,发现此物乃是一头毒蝎。只是论体型大的出奇相比寻常竟超过百余倍,龙峡本就毒物繁多倒也不算惊奇。
全身甲壳漆黑透亮看上去坚不可摧,八只脚,一对巨大无比的蝎钳,丈余长的蝎尾末端尖尖的毒刺连同一对毒眸共同闪烁幽幽光芒,里面蕴藏足以致命的毒液,此时正高高悬起对着少女和翠兰屏来回摆动。
“嗨你好呀。”少女眼里光芒一亮嬉笑和大蝎子打招呼。
翠兰屏无奈浅笑,明明修炼时间不过相差个几百年,论外表年龄和心智自己却是她的近两倍。
少女像是压根没察觉到危险似的一蹦一跳来到大蝎子跟前笑嘻嘻和它的紫眼对视:“快走吧,身后这位大姐姐可是很危险的哦。”又不忘敲了敲黑壳,“砰砰砰。”
大蝎子被激怒了,用力敲打着巨钳发泄不满,八条腿一齐用力朝着少女猛冲过来。
少女吃惊,忽然就被一股强大的吸气向后拉去,反应过来已被翠兰屏接住后腰。
“无知者无畏,危险来临之时这等姿态去面对成何体统。”对少女顽皮无知的翠兰屏柔声教导。
“不过,我正好缺一药引为此寻了几日,今日算是碰上了。”目光从少女转向远处仍在示威的大毒蝎,眼神陡然冷了几分。
周身似有淡淡清风撩绕,沁人兰香弥漫四野。芊芊素手别过秀发缓摘下发间梓簪,那盘发精巧绝伦却只是一根细簪便系住千丝万缕。随着梓簪脱发归手三千青丝似瀑布整齐垂下直落腰间。
棱光乍现,梓簪转瞬之间已化为一杆长枪,随着指尖抚过枪尖,青衫翠袍受剧烈气流翩翩摆动,眉目中褪去了柔和取而代之是凌厉杀意。
面对大毒蝎的再度奔袭,翠兰屏轻身避开连续扇动衣袖挥出道道气劲干扰。眸中一厉,长枪点地,疾步如风,眨眼转瞬即逝,原地只留下淡淡幽香,翠影旋踵即来,翠兰屏聚气长枪,毒蝎还未反应眨眼锋锐已深扎蝎眼。
巨毒蝎吃痛暴怒,疯狂晃动大钳还击,翠兰屏弄袖闪身又将靠近,眸中一厉,持枪直捣钳臂关节,仅一下其肢已废,又是同样之法再废二肢,而那巨毒蝎引以为傲的蝎尾毒针也从未命中,能瞬间腐蚀花草的毒液还未沾上青衣就环身流风打散。
龙峡之中,毒虫之物为求保身,体外皆覆甲胄。鸟类生来克虫,它们锐利的眼睛能轻易透析,那甲壳紧密相接之下便是最为脆弱之处。当独属于它们的利喙穿破其中,多少蛇虫无不受钻心刺髓肝肠寸断之痛而亡。但最令它们胆寒的在如风的速度下它们无法作出任何的抵抗。
青羽化衣,厉喙为枪。
千梓林立,万蟒削段。
鸟类招式一向简洁明了一扑一啄从不以炫目招群惹众,只求夺害,一招既定胜负,亦分生死。
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巨毒蝎已不向先前那般耀武扬威,恐惧席卷就要遁地逃跑,但它的命早已注定。
翠兰屏汇聚大量气流凝于枪上,整根柠竹悬浮掌心一寸受气流波动极速流转,如青耕来回翻旋之像。灵犀一指,长枪凌空划破气流刺出尖锐啼鸣,巨毒蝎残眼中的画面逐渐放大,那是它生命里的最后一幕。
长枪扎入瞎眼贯穿脑髓直从另一端破壳飞出,巨毒蝎像是不觉疼痛但忽然一僵便轰然倒塌,全程不超过一眨眼。
少女坐在远处观看了战斗全部,竟颇有种劫后余生之感,难以想象过去是怎么从她枪下逃生的。
此时的翠兰屏在擦拭长枪,见少女失神的目光长枪重化梓簪,步履翩翩向她走来。
“几百年前,当第一次攻击未遂我就应知我已不能胜你理当放弃,却因激怒而穷追不舍次次相逼是我之过。”翠兰屏来到跟前,低头俯瞰个头到额下的少女。
少女沉默,话音未尽紧盯着她的眼里灵光乍现,趁着她分神之时小手上浮,翠兰屏心一颤面上的白纱竟被抹了去。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凝视少女狡黠之笑,翠兰屏顿了神,片刻后舒缓一笑以此回应。
“调皮。”
临近傍晚,翠兰屏将走,临行前她最后一句。
“有缘相见,若想再遇谷口东南300里,堇理山柠梓洞,若非急事,还望勿扰。”
乳鸦啼散玉屏空,一枕新凉一扇风。
翠兰屏化阵清风而去,一同带走了谷内兰芳。
少女开始思索自己的下一步,翠兰屏说的不无道理,特别的人类,自己能从他们那里了解更多东西,远胜于一般凡夫俗子。
他们应当具备以下特点:
实力强大既能够自保,也能够保护他人
生活不碌碌无为有着远大的理想或使命
背后有着扣人心弦的故事经历令人深思
她没有忘记和翠兰屏的相遇,想要去见她和的徒弟,但她始终没有去怕打搅了那份清净。
两个月后,不知名的一处山腰,少女只是在河边戏水,本是再平常的一天,身体里突然涌现躁躁的波动。
既为蛟身,对蛇的敏感自是相连,少女来了兴趣顺着感应一路走去。
渐渐的,少女听到一阵彭彭铛铛,像是冷兵器的敲击。她悄悄靠在一块巨石后小心观察。
山坡下,无数蛇群盘根错节,色彩不一互相交织扭动让人眼花缭乱。
蛇群包围中心,一人正和它们拼命相抗。
少年身材健硕挺拔,宽肩窄腰,一身鹅黄衣灰褐绔。
半袖挽起猿臂小麦色精壮肌肉紧束护腕,虎掌握紧一把巨大砍刀,刀身宽厚,金纹雕刻,在少年次次势大力沉挥舞中带着摩擦空气的闷响。
面对蛇群四面包夹,他稳住下盘,面不改色。
那砍刀看上去无比沉重,却在少年手中游刃有余,一次次猛烈挥砍,大地都崩出裂痕,许多蛇更是当斩两段。
即便是这样,少年也没办法应对如此多的蛇群,趁着少年挥砍间隙,一条条蛇顺着鞋边爬上身体,它们体型小粘附强,任凭少年踢腿拨袖也挣脱不开,很快少年衣上留下一道道孔洞。
毒性入体少年明显感觉身体不支,拿砍刀的手也出现不稳,身子摇摇欲坠。
少年身上已经爬满了毒蛇,几条蛇溜到脖子上,全身鲜艳斑驳色彩无一不彰显能瞬间夺人性命的剧毒。
眼看毒牙就要刺破皮肤,但刹那间,所有蛇全身一僵,接着哗啦从少年身上溜下来顺着同一个方向争先恐后滑去。
少女立于山坡上,双眼金瞳粼粼生辉,张开衣袖蛇群一时间疯狂爬上全身。
一条条毒蛇贴着衣间滑动,少女并没有慌乱,微合薄眼任由它们的动静,伸出手来轻轻抚动。
“快走吧。”一声低语,蛇群如褪皮般下身四散远去。
少女慢条斯理,踏着悠悠步子来到早已昏倒在地的少年脚下。
蹲下身一手扶起少年,宽阔结实的后背带来的厚实感让少女恻动,少年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身上布满了咬痕。
少女玩味捏了捏少年手臂上的肌肉,坚硬如铁,突然俯下腰肢,面额深深枕进少年胸膛,嗅着淡淡的气味。
一小会后抬起身,少女有些不乐意得撇嘴:“哎,早知道当时向兰屏姐姐讨几颗丹药了,她可是专业的。”
少女将食指舔入唇舌中,缓缓掰开少年发紫嘴巴。
纤纤玉手肤细嫩如雪,指尖一点殷红渗润,少女面无表情将一滴滴鲜血流入少年口中。
近一刻后,少女收手,再次将身体贴近少年胸膛。
半天会后少年胸口起伏开始明显,呼吸声也变得清晰,再看面容除了略显苍白之外再无大碍。
乌黑浓密眉毛动了动,少年缓缓睁开眼,眼珠子有些迷茫打量四周。
意识已然恢复,只是脖间不知为何如此猩甜,少年咕咚润了润喉咙。
“你醒了。”
视线一晃,见眼前一个娇小少女,红扑扑脸蛋两个小酒窝笑起来甚是可爱,她的声音软糯如糖若天边的白云一样连同模样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