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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桃溪沉影(七)

    云破日出,谷中雾霭渐渐散去,而殿中议论之事也逐渐明朗,不过事实真相并未浮出水面,其中内情扑朔迷离牵连甚广,并不是一言两语就能说得清道的明,秋家两位主事公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幕后之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只是现在还不能挑破,现在的风向对他们有利,何不借着这股东风任由事态自己发展,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喜欢唱戏那就任你唱下去。

    秋玉彦双手随意的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他抬头看着殿中的所有人,落下最后的断言:“齐家看守不力其罪视为敌方同党,应担下一半罪责,王谢两家略有嫌疑,合并担下另一半罪责,诸位!如此定罪可还服气?”

    台下三位家主立即躬身行礼,齐声道:“彦公子所言极是,我等甘愿领罚。”三人话毕殿中其他的家主和长老也纷纷起身附和道:“彦公子明察秋毫,降罪有理有据,我等信服!”

    秋玉彦唇角笑意一敛,又道:“好,责罚明细稍后送与各位府上,此事牵扯数位世家内情复杂难辨,诸位回去之后好生琢磨琢磨,刺客一案暂且告一段落,待搜查到其他线索我们再议,各位散会吧。”

    话毕,各方家族依序退出和光殿,唯有高台之上的几位还坐在案前。流光君站起身走到秋玉彦的太师椅旁,他望着空旷的大殿说道:“好一招敲山震虎,彦公子,好手段!”秋玉彦垂眸看着台下的仙鹤香案,抿唇微笑:“流光君过奖了,往后的棋局更加精彩纷呈,请君拭目以待。”

    流光君没有说话他抬首瞧了一眼大殿之上的池鸢转身离去,身后抱剑少年紧随而后,空闻也顺着流光君的视线看了一眼池鸢的方向,落后了半步。

    直到殿中旁人都走空了,秋玉彦这才慢悠悠的从太师椅中站起,他望着栏杆上的池鸢微笑道:“人都走了还不下来?”秋染容正跪坐在长案前查阅书籍,听言抬头含笑凝望而去:“这么无聊的会议,池姑娘恐怕快要睡着了吧。”

    池鸢飞身点足凭虚而起随后又缓缓落下,身前飘飞的宫绦丝带随着涌动的气流萦绕在她展开的双臂之间,她轻盈落地的身姿像一只滑翔而来的青鸟。“哪里无聊了,我觉得很精彩,这比看戏看话本子有趣多了。”池鸢落在高台之上,堪堪落地之时,秋玉彦就快步迎上前,细细查看她脸上的伤势:“不过一夜这伤势就好了许多,是你自己配的药?”“嗯,这药只对外伤管用,只要涂抹上保管一点疤痕不留,琴石你想不想要,我可以送你一瓶。”

    秋玉彦轻轻颔首,伸出手接过池鸢递来的瓷瓶:“这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我会好好收藏的。”池鸢讶异了一下:“是吗?第一次送东西给你,说起来你应该感到荣幸才是,我从来不会送东西给别人的。”秋玉彦合掌握紧了手心里冰凉刺骨的瓷瓶,清越的声音犹如鸣筝:“原来如此,那琴石更要小心收藏了。”

    秋染容低眉笑了一声,他合上书页望着一处说话的两人道:“池姑娘,你可要一视同仁,你既送了玉彦为何不送我一份呢?”

    池鸢不乐意的看了秋染容一眼,她一边向长案这边走一边往袖子里掏,良久无奈道:“嗯……我就做了两瓶,还剩半瓶我得自己留着用,你们兄弟俩谁还分谁,一起共用就是,哼,琴石你可不许和别人说我送你东西了,要是所有的朋友都来找我讨要,我……我可拿不出那么多来。”

    秋染容无奈的笑了笑,这个池鸢显然没弄明白他话里头的意思,看来他对自家弟弟并无男女之心,赠药一事不过顺势而为,到底是修行之人,清心寡欲没有凡俗之心,若是她真有心,玉彦也有其意,两人身份悬殊想在一起也不是一件易事。

    秋玉彦却明白秋染容此话的意思,兄长在试探池鸢的心意,但池鸢一视同仁不分你我,终究在她眼里所以人都是一样的,他也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秋玉彦心思千回百转间,却没注意到池鸢坐到了他方才坐过的太师椅上,半边身子斜坐着还将双腿都搭在右边的扶手上,实在是有些坐姿不雅难以入眼。

    秋玉彦刚要出声劝诫,就见池鸢扭头转脸过来问他道:“琴石,那个,那个谢青梦真的红杏出墙了?”秋玉彦含在嘴里的话收了回去,他挡在太师椅前,低眉笑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池鸢白了他一眼道:“我好奇不行呀,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你肯定知道事情的真相,快说!”

    秋玉彦不动声色的俯下身将双手搭在太师椅的扶手上,从旁人的视角去看,就像他将池鸢圈抱在怀里一样。“秋家内宅制度森严,岂会容许此事发生,她便是想出墙也没地方探,信的字迹只是被人模仿了,并非是她亲手所写,幕后之人想将此事嫁祸在谢家头上。”

    池鸢眨了眨眼陷入了深思,她好像听过类似的话,祸水东引……此话好像是齐霜说的,难道刺杀秋如山一事是齐家策划的,难怪琅琊提醒她小心齐家,原来是这个意思,齐家……不是听说归拢于秋家羽翼之下吗?这是临时倒戈了?对家是谁?谁在暗中与秋家作对?谁又有这个资格与秋家作对?

    “想什么呢?嗯?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便说。”秋玉彦俯身半蹲在池鸢身前,他将脸贴近了,说话的时候那些热气几乎快要喷到她的脸上。池鸢被他惊扰回神,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眸扑腾扑腾的眨着,与秋玉彦对看,她眼里一片冰霜雪色,如他这般近距离的凝望,却凝望不到任何生机,那场冰天雪地的景色犹如她封禁的内心一样令人难以捉摸,又难以割舍。

    池鸢看着近在咫尺的秋玉彦,她第一次认真端详起他的脸来,修眉黛色忽见青山,眸中藏有长河秋色,清澈温润一眼望不到底,唇色淡如粉桃,色泽惑人心魄,眉梢风骨清流,轮廓犹如鬼斧神工完美无瑕,神如坠世谪仙,不失华美夺目不失高洁不失傲骨,如此美人,人间几回见呐?

    池鸢在认真品评秋玉彦的容貌,不夹带任何情绪,单纯欣赏之意,如他这般风骨灼眼之人,必然是人中龙凤,也不知是否身具慧根,若有,不如同她神游灵界,共赴长生大道也好……不然百年千年之后,旧友已逝,她还会记得现在他的样子吗?

    然而此刻,秋玉彦心里又在想什么呢?他看着她的眼睛,早已迷失在那场大雪之中不辩方向,茫茫雪白之色好似白色的宣纸,就像她的心她的眼眸一样纯净,从未沾染人间任何颜色,冷漠的对待每一个人,淡漠的看着每一个人,她眼里没有任何人,只有天地。

    “琴石?琴石?”池鸢回了神,却发现秋玉彦像个雕塑一样愣在她眼前,她唇角一勾:“秋玉彦!秋玉彦!”几声急唤之下秋玉彦终于回魂,他对上池鸢莫测的笑容,终是心乱了,他站起身,脸对着池鸢目光却落在别处:“池鸢……你叫我做什么?”

    池鸢笑容嘲弄:“想什么了,痴呆傻了?”“没有,方才我们说到哪里了?”秋玉彦目光四顾之下,瞧见长案前秋染容瞥来的一眼,他们心意相通,只瞧一眼便知对方内心所想,秋玉彦耳根飞红一片,他佯装咳嗽几声,离开太师椅,踱步在高台之上。

    池鸢端正了坐姿,学着秋玉彦威风凛凛睥睨天下的模样瞧着殿中各处,末了,回头望他:“秋如山醒了吗?他中的什么毒,安衾在哪?”

    秋玉彦静心止步,原来她并未多想,一时之间他心犹如荡秋千高低起伏不断:“没有,他没醒,他伤到心脉还中了奇毒,听谷主所言,若要醒来还需两日,此毒谷中弟子正全力查阅典籍,目前尚未明确……时下谷主应该在药房中给秋如山医治,池鸢你想找她,就由此道上去,到二层北面第五间便是药房。我还有要事处理,就……就不陪你上去了,你戴着云家的玉牌想来那些护卫弟子们也不敢拦你。”

    池鸢顺着秋玉彦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她回头从衣裙交叠处扯出玉牌,瞧着秋玉彦道:“你倒是眼尖,玉牌藏在流苏里边也被你瞧见了。”

    秋玉彦回看池鸢,视线滑下落在她繁复的衣裙上,错眼之际眼眸里有一丝潜藏的情愫:“嗯……重逢那日我就看见了,你,你今天这身衣裙……很美,很合身。”

    池鸢拍拍衣袖站起身,提步间满身流苏璎珞招摇晃动,与秋玉彦擦肩而过之时,发髻间的银色丝带随风飘扬,长长的尾翼轻轻与他手背贴合了一刻转瞬即逝,在秋玉彦来不及感受之余,一步步远去。

    秋染容从书卷账目中抬起头,他望着池鸢的背影,悠然道:“修道之人清心寡欲,遥不可及,玉彦,且要量力而行。”“嗯,我知道。”

    两名护卫推开药房的大门请池鸢进去,她跨步而去抬首四顾,才知道门内别有洞天,说是药房不如说是一个小宫殿合适,一排排药架整齐的排列在房间正中,余左右中间狭小走道可自由穿行,门侧两名桃花衫云家子弟躬身行礼,问候声中池鸢走进密密麻麻的高架之间,入眼的皆是数不尽看不完的药盒瓶罐,靠墙的一面陈列着一排望不到尽头的药架,上面皆是一格格花纹精巧的抽屉,每个抽屉外都贴着药草的名字、年份和产地。

    药房似乎是一个套着一个房间开阔而去的,池鸢数着步子还未走到尽头,按道理她至少路过了五个房间的距离,正想着,视野突然渐渐开朗,遍布陈列的药架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墙角摆满了书卷和瓶罐,几个蒲团垫褥之上伏坐着聚精会神研究医书的云家弟子,池鸢扫了几眼,似乎看见了几个眼熟的面孔。

    突然地势有变,挑开幔帐竟是一道往上的阶梯,池鸢迟疑了一会,提步便去,这是来到了和光阁的第三层吧?在池鸢好奇张望间,她终于看见了云安衾,这药房四通八达小路极多,不过其内全是云家的弟子没有外人,她手持玉牌一路畅通无阻,没人敢拦路。

    三层的空间更加开阔,香案茶座软塌床架一应俱全,秋如山被人安置在一处软塌上,身前有南星正给他收拾伤口,云安衾则落座在一旁的长案前,她翻阅着手中的医书,案前高高垒起两叠书卷,也不知这些弟子如何摆上去的,那般高度都快赶上一个成年男子了。

    云家弟子见了外人向来不会主动搭话,除非是熟悉之人,而这三层楼阁之中,池鸢上上下下也就眼熟南星一个,其他人见她进来既不会好奇更不会多问,因此,直到池鸢走到云安衾案前站立之时,她都不知道,虽察觉有人也当自家弟子。

    云安衾一只手捂着额角,她眉头轻蹙,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医书之上,池鸢也没出声,她顺着云安衾的目光一起落在医书上好奇地窥探着,池鸢懂一点岐黄之术,但跟云家人比起来道行太浅。

    云安衾突然伸出左手轻叩在案上,开口道:“上茶!”

    池鸢目光一怔,未动。云安衾又说了一声,她见身前之人一动不动这才抬头去瞧,不想竟是池鸢,她还以为是哪个弟子正在这翻书呢。

    “池鸢,怎么是你!”云安衾眉眼间的忧虑渐渐散去,她梨涡浅浅起身握着池鸢的双手,拉着她坐到长案前,“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正好,我也看了一夜书,该歇歇眼睛了,哎,可真是累死我了。”云安衾话毕,便有一位弟子上前体贴的给她捏肩捶背,云安衾回头瞧了他一眼,训斥道:“池鸢来了,你们怎么不通报,去去,一边去,快去上茶。”“是。”那小弟子灰溜溜退出后厅,慌慌张张的备茶,期间还不时抬眼偷瞧着池鸢,许是第一次见谷主和一个外人这般亲切热情。

    南星正擦拭着秋如山的伤口,听言回头望过来:“池姑娘你来了。”池鸢微微颔首,只瞧了一眼,目光就落在秋如山身上。南星又道:“谷主大人,你也别责怪云楚,他应该是第一次见池姑娘,不知她与您的关系,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且,池姑娘身携玉牌一路走来哪有弟子敢拦路问话,未曾见过的就算是通报也不知通报什么……您……”

    “好了好了,闭嘴吧,就数你话多。”云安衾出言打断了南星的碎碎念,她不就训斥了几句嘛,云楚是他手下弟子,还真没瞧出南星是个护短的性子。

    南星立即扭头干正事不敢去瞧云安衾的眼神,低声低气的说道:“是,谷主大人,南星这就闭嘴。”

    池鸢默默打量着软塌之上闭眼静卧的秋如山,他面色泛白唇色青紫,看样子因为中毒伤势并未好转。“你可查出门道来了?”池鸢回头问云安衾。

    云安衾随手摆弄着案上的书卷,皱眉道:“一点点,这毒真是奇怪,鹤顶红断肠草的毒性它都有,嗯……但成份不多,又很杂乱,难寻其根源,应该出自孟婆之手,大概是将几种剧毒之物混在一起炼制的,也不知道清毒丹能撑几日,这成份越杂,我解毒的时间就越慢,哎,若是让师弟知道了,定要笑话我。”

    “孟婆……”池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是她,她这么出名嘛?连南浔云家都知道……

    云安衾好奇的盯着池鸢瞧:“怎么你认识她?”“见过两次面,她的毒术就领教过一次,不过我觉得她的蛊术更加厉害!”

    云安衾眸光一动,伸手搭在池鸢的脉搏上,惊疑道:“你跟她交过手?”见池鸢颔首云安衾有些激动,她摸着池鸢的脉象探了又探,诧异道:“怪了,若你当真和孟婆交手,她必然会在你身上下蛊,此蛊名为千风渡,不管你走到哪,她都能知道你的去向,不过,你身上并无中蛊的迹象,真是怪哉。”

    池鸢也疑惑的自己探脉查看,她想了想才道:“你忘了?折芳君那次给我医治内伤,说不定将这蛊虫也顺手解了。”云安衾恍然大悟,她不住的颔首道:“确实,依家主的性子,小小蛊虫不值一提,想来他给你治伤的时候,这屁大点的事他说都没说吧,哎,害我白担心一场。”

    “听说,你们云家有一个叫半岭香的东西,是不是遇毒不沾,百毒不侵?”池鸢话毕,周围的小弟子都投来诧异的目光,就连南星也好奇的将目光探来。

    云安衾神色变化了一下,她环顾四下,目光所过之处,没人敢与之对视。云安衾叹了口气,附耳与池鸢说道:“你是从秋家公子那里听说的吧,半岭香确实有如此奇效,在半岭香面前她孟婆的毒又算什么,只是,只是这个香料是折芳君随手配的,他当年就配了五个,其中两个落在秋家,还有一个送给了皇帝,至于剩下的……我也不知去向,你若想要,你……你就去找折芳君,我觉得他愿意舍弃功力救你,一个半岭香算什么,十个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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