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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月下千山雪(六)

    几日后,依旧没有等来千面鬼的线索,却没想到等来了顾修的辞别。漫天大雪之中少年一身薄衣寒衫独立在客栈门廊之下,他左手拿着一封刚看完的信笺,嘴角还保持着一丝笑意,但眼眸里的神色就如同这场大雪一样冰凉。

    “若不是事情紧急,我本想多留几日,与你纵情把酒言欢,只可惜时不待人,江湖路远,希望它日还有再见之时,池兄请多多保重……顾修,就此别过了!”顾修说完对着池鸢抱拳一礼转身走下台阶,从店伙计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有缘自会再相见,顾兄,一路小心。”池鸢挥手与顾修告别,少年临行之前回首与她挥手一笑,随即策马扬鞭而去渐渐消失在茫茫一片的雪色之中。

    顾修才走不久,朱石天便探头探脑的从客栈旁的窄巷子里摸出来,他跑的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大冬天里还出了一身热汗。“池大爷,打听到了,小的终于打听到了。”

    池鸢转身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就进了客栈:“歇息够了便上楼来报。”朱石天扶着檐柱不住的喘气,还不忘回应池鸢的话:“是,是,小的,小的马上就来!”

    风拂帘动,茶香氤氲,烧着炭火的客房和外边天寒地冻的雪地相比俨然成了两个世界,朱石天关上门小心翼翼的在地毯上踮着脚走着,他很热因为穿的很严实,但即使很热他也不敢随意敞开衣襟,只能偷偷抹了抹额头上熏出的汗。

    朱石天走至茶桌前,望着桌上冒着腾腾热气的茶,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池大爷。”说完又恭敬给池鸢见礼后才敢坐下来,连日以来他天天来给池鸢汇报消息,对她冷淡的态度早已习以为常了,池鸢让他坐不是客套而是真的让他坐,他也总算摸清了池鸢的脾气不再傻里傻气的拘谨客气。

    “近几日镇子里倒是太平,闻香楼也没有消息,就在小的以为这四处闹腾的恶鬼都走了的时候,听几个走商的卖货郎说,数日前平阳县那边出了一桩怪事,据说有一家女儿出嫁的当日,花轿行至半路上被一阵狂风吹走了,之后那家人寻了整整一日才在荒郊野岭里发现了花轿,但花轿里的新娘却不见了!”朱石天说到这里,垂头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道:“之后,那家人就报了官让官府的人来接手这件事情,只是事发当日现场没有任何可疑之人,也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最后县官老爷执意认为这件事是妖魔作祟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便草草结案不想再管。”

    池鸢轻声笑了笑,搭在桌上的手轻轻叩击了一下示意朱石天继续往下说。朱石天也不敢卖关子,继续绘声绘色演说这件事的结尾,当然池鸢也是猜到了结局。“大概过了五日,还是那片荒郊野岭,有樵夫在林子里发现了那位消失的新娘,听说是背朝天伏趴在地上的,地上的血染透了一大片的雪地,像是刚死不久,樵夫害怕之下没敢上前去瞧,只报了官等衙门的人来了之后才看见了那位新娘凄惨的模样,池大爷我不说您也猜到了,其死状正是千面鬼的一惯手法。”

    池鸢原本还想着守株待兔等着这千面鬼出现,没成想他早已换了阵地去了别处,也是,闻香楼里边稍有姿容的女子都被他祸害干净了,可不是要换一个地方继续猎艳么,她早应该想到的。

    “池大爷,您是不是要走了?”朱石天试探性的问道。池鸢瞥了朱石天一眼,“怎么,你舍不得我走了?”朱石天听罢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小的崇敬池大爷,本想一睹池大爷抓鬼的风采,奈何没有这个机会,若是当年小的一定二话不说就随着大爷您一起去闯荡江湖,只是现在一家妻儿老小等着小的这双手养活呢,即便是有这种想法,小的也脱不开身呐……哎,池大爷,您几时动身离开?”

    池鸢看了看窗外的雪色,道:“事不宜迟,马上就走。”朱石天有些惊讶:“这么急啊,小的原本备了几只自家养的山鸡,想送给大爷路上打打牙祭,您……能否等一等小的,小的这就回去拿,就一会,小的跑得很快的。”朱石天说完忙不迭的站起身就要赶回去拿鸡,步子还没迈开,就被池鸢隔空点了穴道。

    池鸢抬手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朱石天身前的桌上,看着他吃惊又急迫的表情道:“这是奖励你的,日日来此通风报信算作辛苦费,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山鸡自己留着吧,你既退出了江湖就莫要牵扯这些江湖事,免得引火烧身,穴位一个时辰之后可自解,再见。”池鸢说完离了桌案,在朱石天瞪大的目光中收拾了自己细软出了客房下楼去结账了。

    店伙计指着马厩里的马匹热情的给池鸢介绍道:“客官,我们店里的马可都是从塞外高价买回来的,是真正的西域好马,您瞧瞧这匹,浑身黑得像个碳似的,够帅气吧,还有这头枣红的颜色是卖的最抢手的,您瞧,还有这匹……”

    池鸢将马厩里的马全看了一遍,没有一匹她瞧得上眼的,这哪里是西域宝马,若不是她见过那些世家门阀里豢养的千里骏马差点就上了他的当了。池鸢脸色不善只可惜她戴着个帷帽人家店伙计也瞧不出来,见他还要喋喋不休的说道,池鸢随手指了一匹土黄的马道:“就它了,多少钱?”

    店伙计拍手一乐:“哎呀,客官真是好眼光,这匹可是的卢……的近亲啊,跑得可快了,有句诗怎么形容来着,还专门形容它们跑得飞快,就像那耗子一样,嗖的一下就不见影子了!”

    “少废话多少钱?”池鸢一声冷喝顿时让店伙计闭了嘴,他偷偷瞥了池鸢一眼,那日见她出手大方一顿饭花了五十两银子,就心想着从她身上多薅点油水,眼看这大肥羊要走,他哪里会放过这最后的机会。店伙计挂着一脸假笑将缰绳双手递给池鸢:“其实也不贵,也才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池鸢显然不会相信他的话,“你若是敢诓骗我,就是如同这石柱!”说完抬袖一掌就打向马厩的门柱,“啪嗒”一声那根酒碗粗的石柱子霎时碎成五六截,以一种诡异的滚动方式滚到店伙计脚下,还摆得整整齐齐的。店伙计当即吓得腿脚一软跪到地上给池鸢磕头赔罪:“客客客客官,小的说错了,是一百两,不不不,小的给客官打个折,只要七十两……”

    “打折,信不信我给你的腿打个折?”池鸢牵过缰绳,从荷包里数了银子扔到地上扭头就走,身后的店伙计仍在磕头:“不敢欺瞒不敢欺瞒,就是七十两,客官,就算是小的两条腿都被您打断了,它它它也值这么多呀!”但这些解释池鸢已经听不到,她早就骑马走远了。

    半日的路程便是骑上最快的马也赶不到平阳县,更何况这匹马并不是的卢而是一匹寻常的马,跑至天黑的时候这马的速度明显降下来了,它需要歇息,池鸢也只好下马寻个地方落脚。

    山林之间都被雪色染成一片白,极目远眺皆是银装素裹。天边的残月悄悄挂上枝头,它倾泻而下的柔光安静的映照在树林之中,注视着林道上一人还有一马。

    池鸢寻了个背风的山石落脚,用内力烘干木柴点燃火堆,她取出包袱里冻得硬邦邦的馒头,咬了一口之后最终还是选择放在火上烤一烤再吃。池鸢看了看身旁站着闭眼休息的马,盘算着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她倒是可以继续赶路,但这匹马显然不愿意,一想到此,池鸢暗自后悔买了马,她翻出荷包数了数所剩无几的银子,当日出谷之时,无论是云安衾还是九儿都塞给了她一个装满银钱票据的包袱,她觉得没必要只取了三百两,原本以为够用了,没想到一顿饭钱一匹马就花去了不少……接下来还是能省则省吧。

    真没想到会有一天为这黄白之物犯愁,池鸢自我检讨一会,吃,她不需要太好的,住,住在荒郊野岭也成,只是在世家门阀里待久了,一时还没转换过来习惯。

    池鸢打坐歇息了一会,在山中也不知什么时辰,等她抬头去观察天上月的时候,却不知这残月何时躲进了乌云之中,四处暗沉沉灰蒙蒙的,便是这风声听着犹如夜鬼嘶吼一样诡异得可怕。

    池鸢听了一会觉得不太寻常,这不是风声……是真的鬼魅嘶叫声。池鸢警觉地站起身来,她探手触碰着身后的山石,这处地脉没有丝毫灵气,不可能生出山魅妖鬼,奇怪……那这几声鬼魅的嘶吼声是从何而来?

    池鸢顺着风吹来的方向仔细倾听了一会,那声音近了,比声音更近的是一大片飘散而来的纸钱,池鸢当即熄灭了火堆,又用枝叶白雪将马遮掩起来,随后飞到树上伺机而动。

    池鸢望着山石后面的林道,时下虽是夜幕时刻,但四周的一切都被雪色月光照得透亮,且不论她绝佳的夜视能力便是寻常人也能在此等环境下遥看几里路。

    诡异的低吼声中,好似传来阵阵清脆的银铃声,池鸢好奇的伸手接过一片纸钱,来回翻看了会,见是寻常之物便扔了。抬眼时,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队出殡的人,不对是鬼,池鸢纳闷的瞧了瞧,不对应该是炼化的尸体。

    这队出殡的人鬼皆着破烂的连帽黑布衣,走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更不会发出任何响动,就如同漂浮在空中一样,队伍最前头有两个小鬼举着黑色的引魂幡,他们张着嘴发着低吼声,帽檐遮到了鼻尖看不出模样,其后有两列干尸提着素白的纸灯笼和花圈跟随,队伍的中间有四个大高个的干尸扛着一副棺材,那阵清脆的银铃声就是从他们脚踝处的铃铛上发出来的。

    没一会这队伍就走到了池鸢方才落脚的山石旁,池鸢突然露出一个极为开心的笑容,她目光直直看着四鬼扛着的那副黑漆漆的棺木,心中很是激动,想必这就是食心鬼赵无咎了吧,以前就听沈黎讲过,想不到他派头这么足,吓唬人的招式不少,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本事了。

    能驭尸的人多少学了点道门法术,不过,修习这种邪术的人会被豢养的邪祟反噬,他们借不了天地灵气,只能借用自己的寿命或者他人的寿命血肉去转换力量,反观赵无咎这支尸鬼队伍,已达数十人之多,这般算来他的道行还是不浅的。

    池鸢刚要动作,余光中突然瞥见一道快到只剩残影的红冲向了赵无咎的出殡队伍,不过即使她俯冲而来的速度再快在池鸢看来也是慢的足够她看清了她的全貌。

    那是一位红衣女子,她手持长剑杀向赵无咎的尸鬼队列,那墨黑的长发随着红色衣衫飘飞舞动,优美的舞剑姿势犹如雪中绽放的红梅,令人赏心悦目的同时也让池鸢忍不住惊艳的多瞧了几眼。

    除了扛棺的四个干尸没动,其他的小鬼都纷纷缠上了她,她出剑的速度很快,手起刀落势如破竹,所过之处,所有尸鬼皆被斩断四肢头颅,雪地上很白净没有鲜红的血,斩落成碎块的尸体在慢慢聚拢整合没一会就恢复了原状,即便她出手的动作越来越快,源源不断恢复愈合四肢的尸鬼也让她杀不尽也杀不死。

    红衣女子见状直接跃上赵无咎的棺木暂避群鬼的攻击,她抬手起了一个剑势,眉间的额发随着飞腾的真气上下舞动,她垫脚飞身悬于半空中的一刹那,挥出了那蓄力的一击,霎时,风雪翻涌,道道磅礴的剑气而出,周围的尸鬼瞬间就被剑气击成了碎屑随着雪花一同飘洒在空中。

    在这般强大的剑气之下所有的尸鬼皆化为了尘土,但唯独那四个抬棺鬼和棺材没有一点事。为此池鸢很惊讶,以这红衣女子全力一击的功力不该是这样的结果,她不动声色的跳下树枝趴在山石后面观察了一会,这才发现赵无咎棺材的黑漆之下藏匿着一道血色符文,原来如此……想不到赵无咎这小子懂得还挺多。

    被剑气砍成碎屑的尸鬼要想恢复原貌还得一会功夫,红衣女子便趁此机会去对付抬棺鬼,那四个鬼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任红衣女子砍杀都完好无事。红衣女子奈何不了他们,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赵无咎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你出来啊!”但无人应她,空荡荡的山林中都是她自己的回音。

    池鸢摇了摇头,凭此女的功力可破不了赵无咎的符咒,至少也得两个她这样的人一齐运功才能击破赵无咎的乌龟壳,不过还有一个更轻松的法子,其实她可以拿剑割破自己手指,用血涂抹覆上棺木的符文,这样符咒就失效了。

    红衣女子有些急乱的用剑砍打棺木,一通无果之后,她又趴在棺木上想去听里边的动静,就在这时抬棺的四鬼突然动了,他们齐齐跺脚,杂乱的银铃声好似要把人的耳膜都刺破,红衣女子强忍着这索命的勾魂铃,却没察觉到自己已经被铃声震出了鼻血,而这几滴鼻血偏偏好巧不巧的落到了符文上,霎时,四鬼和棺材一阵剧烈的抖动,血光中一个无法用肉眼观察的气罩破掉了。

    四鬼不再跺脚,红衣女子察觉到了异状,起身挥剑再斩,剑光之后四鬼碎成数截,棺木也破裂断开,露出里边蜷缩成怪异姿势的赵无咎以及几个血肉模糊的孩子。

    红衣女子看着已经被赵无咎残忍虐杀的童子尸体深受打击,她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将剑插入雪中才得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反观赵无咎已经展开四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全身沾满了血,那些血又以一种诡异的速度迅速的被他苍白又干枯的皮肤吸收了进去,他睁开眼,眼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红,显然他是刚刚才吸食完那几个童子的心脏,一直不出来也是在加紧炼化这冲天的血气,便是被红衣女子提前打断修炼,也不妨碍他蹭蹭上涨的功力。

    “嘿嘿嘿,小姑娘何故打扰老夫修炼,是不是也想随着这些小童化为老夫的养分?”赵无咎从腐破的衣衫中伸出一只干尸般的手,他微微屈指,一滴乌黑的血落到洁白无瑕的雪地上,附近沾染到血珠的尸鬼碎屑瞬间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恢复,随着他滴下的血越来越多,不过瞬息之间,数十个尸鬼已然聚合成形,顺着赵无咎抬手的动作一齐扑向红衣女子。

    “听说这处子血的效果不比童子血差,嘿嘿嘿,小姑娘既然打断了老夫的修炼,怎么着也得付出一些代价才是,嘿嘿嘿~”

    红衣女子抬起头看着赵无咎,雪光照印在她脸上,那张娇艳冷傲的脸像一支雪中寒梅,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她缓缓站直了身,从雪中拔出剑,举剑之时,剑光流转,殷红的衣衫在涌动的内力之下翻滚,电光石火之间只觉人影快速移动,扑面而来的尸鬼保持了一个僵直的姿势,待她回身收剑时,所有尸鬼都化为烟尘消散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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