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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譬如朝露(八)

    池鸢只是随手一试,没想到躲在暗处的琴魔还当真出现了,他还真是沉不住气。笛音的妙处只能是出其不意,用的多了反而适得其反,更何况绫愁她们早有防备。

    池鸢正欲探寻琴魔的位置,忽闻一道深沉浑厚的琴音从西侧传来,余韵阵阵,将四周飘落的桃花瓣都震在了半空中,池鸢疾步一转,一道音波就擦着她的耳侧飞过。

    薄薰看着肩上被削断的半截头发,惊讶道:“好强的内力,主人,您的笛曲只是迷惑人心,而这个人的琴音却能真正做到御音杀敌,杀人于无形。”

    残阳斜挂西山头,重重树影间,魏君言一身黑衣手抱乌木瑶琴,在血色霞光之下飞身跃来。他停在大殿最高的飞檐之上,左手抱琴,低头俯视着众人,视线游移之间,最终锁定在池鸢身上,锁定在她腰间的竹笛之上。

    绫愁摆着水袖,飞身而上,依在魏君言身侧娇声嗔怪:“呵呵……师兄,你终于来了,哼,真是让奴家好等呢。”

    魏君言右手轻抚琴弦,眸光却落在池鸢身上:“她怎会在此?”绫愁掩唇娇笑一声,探手伸进魏君言的衣袍中,颇为亲昵的挽住他的腰,“她呀,奴家也不知道呢,来便来了,师兄你不是日日盼着见她么,这不正好,一块收拾了。”

    魏君言不着痕迹的挥开绫愁的手,抚衣摆琴:“莫要插手。”绫愁讶声道:“师兄,你……又要与她比试音律?”但收到他瞥来的视线后立马改口道:“好好好,奴家不说了,你想如何比,随你心意,放心奴家不插手,只不过……这次再因为你将人放跑了,奴家自是不会怪你,怕就怕,私底下会有人在长老那里嘴碎。”

    魏君言没有说话,拂袖开始拨弄琴弦,绫愁见状笑着嘱咐了几句,随后追着棠情消失的地方去了。

    风过亭檐,呜咽声声,凌乱的桃花瓣纷飞作舞,楼阁之间就只剩两人对峙,幽幽琴音,或轻或重,穿风抚叶,震碎一地落花,风来时,池鸢执剑击挡,“叮”的一声脆响在长廊之间回荡,凌厉的音波和绚丽的剑气在半空中交织不绝。

    魏君言看着对面檐上翻飞扭动的身影,琴音一转,数道音波悄无声息的朝池鸢打去,池鸢闻声辩位,执剑躲避,她抬头与他相望,眼眸的寒霜几度要将他封冻。

    “你今日为何不吹笛?”

    面对魏君言来势汹汹的琴音,池鸢丝毫不敢分心,琴魔虽痴心于音律,但其功力深厚不可估量,几次相对,他并未对她真正下杀手,每次他都闻听她神秘的笛曲没有动手,而这一次见面,他一开始就动了杀心。

    “那你呢,你究竟想与我比试什么?”

    魏君言琴音一顿,似在思考,趁此,池鸢退到檐脊后稍稍调息,隐匿在侧的薄薰扶着她的肩道:“主人,方才与蛊王一战,您就耗费了许多功力,不如让薄薰来帮你吧?”池鸢摇摇头,抬手开始运转溯月功。“你去跟着绫愁和孟婆,看看她们追谁去了。”“啊?管她们做什么?”

    池鸢长出一口气,探出身子朝高檐之上的魏君言望去,不想一道音波直直打来,直接掀飞了她身前的青瓦。“琴魔好对付,反倒是绫愁,你要小心盯着,省得她在暗处给我使绊子。”“哦,那主人您要小心呀,薄薰去去就回。”

    魏君言见池鸢躲在檐后不出来,手下琴音越发凌厉,“小姑娘,为何不与魏某正面对决,如此,是看不起魏某吗?”

    池鸢提剑探出身来,“看来前辈今日来不是与池鸢比试音律的,甚好,我也想领教一下前辈的高招。”

    魏君言抚琴而笑:“小姑娘,何不取出你的竹笛与魏某一较高下,如此,你还有一半的胜算。”

    “前辈如此说是看不起我吗?”池鸢执剑登上飞檐,借力一跃,踩着对面飞来的无形利刃,几息之间就越过了高台,冲身刺向正在弹琴的魏君言。

    之前池鸢一直躲避从未反击,魏君言还以为她在顾忌什么,他未曾见识过池鸢的剑术,也未曾料想恢复功力的池鸢动作竟如此之快。魏君言迅速起身,将瑶琴背于身后,拔出自己的佩剑与池鸢相抵。

    剑刃交叠的瞬间,无形的气浪将檐上青瓦尽数吹翻,魏君言面露诧异之色,“想不到姑娘内力竟如此深厚。”

    池鸢收剑回身,笑着道:“和前辈比起来还差得远了。”

    血红的残阳投映在魏君言的剑身上,他浑身冒出一股子白气,寒气四溢之余,眼神里的光也逐渐黯淡了下去,“原来是魏某轻敌了,误以为小姑娘只有那吹笛的本事。”

    “少废话,临安西郊的那一剑我还记着呢,前辈剑术如此精妙,池鸢早就想向你讨教了。”说完,池鸢再次冲身上前,剑光流转之间,似有三道剑气飞出,魏君言咦声轻叹,执剑吃招,两人在檐顶上打了数十个回合,一时竟分不出高下。

    魏君言出剑狠辣果决,内力阴寒,面对池鸢寒霜剑气竟也不惧,但按功力来评定,魏君言则高出一头,且他剑术精绝,乃是琴剑双修的绝世高手,纵观江湖大能,还没有谁能挑战幽山琴魔的威名,他几次与池鸢交手,的确是生了惜才之心,所以才放水不杀她。

    反观池鸢,在魏君言风雷剑势之下,却是愈打愈勇了,凌厉的剑气刮花了她烟紫色的裙裾,雪白的宫绦随着她轻盈的身姿舞动,上下翻飞间,其上袖着的金蝶仿佛像活过来一般,振振飞舞。

    “好好,小姑娘,魏某还真是小瞧你了!”魏君言越打越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奇诡如此华丽的剑术,便是他有意放水,池鸢的剑招却每每让他猝不及防,不得不动真格,一开始池鸢还处于下风,不想打到后面,池鸢应对的剑招越来越顺畅,难怪绫愁夸赞她的才能,想招揽她入幽山。

    “前辈实力也不容小觑。”池鸢挑剑而起,刺目耀光之下,魏君言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眼睛,也就在这一瞬间,池鸢的剑锋就飞了过来,他闻声躲去,而后,缠发的红穗陡然断裂,华发如瀑散开,丝丝断发迎风远去。

    魏君言手托散发,望着青瓦上断裂的红穗,眸光瞬变,就在这时,他整个人散溢的白气好似冷冽不少,他猛然站直身,举剑一挥,剑下屋脊应声断裂,烟尘之中,魏君言身形如魅,还不容池鸢分辨他的位置,他陡然出现在身前,刺目剑光好似映染了天际的霞光,血光飞溅在雪白的剑身上。

    池鸢杵剑疾退几丈,躬身捂着受伤左臂,魏君言的剑气森寒霸道,一剑之下,深可见骨,森冷的寒气震得她手臂发疼,渐渐的竟失去了些许知觉。

    魏君言一击即中,随之挥剑追来,他目光阴冷的盯着池鸢,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池鸢不明所以,慌忙止血,举剑再战,就在两人剑刃即将对上之刻,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由远及至,“铛”的一声又稳又准的与魏君言的剑锋相撞。

    “罄月!”谢离执剑飞来,看着池鸢半身血迹,眼眶顿红,他落脚之后询问了几句,见池鸢摇头,举剑与另一侧的魏君言对峙。

    “又是你!”魏君言目光阴郁的看着谢离,以及瓦檐上那支断裂开的箭矢。

    “幽山琴魔,魏君言。”谢离执剑极稳,面对魏君言逼人的气势,他丝毫不惧。

    “哼,你一个世家子弟为何参与江湖乱事?”魏君言眼里的冷气渐渐散去,似是找回了一丝理智,他扭了扭手腕,方才与池鸢对决,力道未曾收放好,虎口处裂开了好几处血口子。

    “江湖之事总不过仇怨二字,你伤了谢离的知已,那我又岂有放过你的道理?”

    “好,你既参与了,若把自己的命搭了去,可别怪魏某没有手下留情!”

    “魏公子客气了,谢离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阁下尽管放马过来。”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世家子弟身边有暗卫相守吗,单打独斗倒也罢了,居然喊出一堆帮手来助场,若我真信了才可笑!”

    谢离似是想起了往事,轻声笑道:“魏公子不必担忧,此次出行谢离未曾安排任何护卫,你我恩怨,不牵扯旁人。”

    魏君言听言笑了笑,他看着气度卓绝一派云淡风轻模样的谢离,仿佛两人之间谈论的生死就如同茶余饭后的闲话家常一般随意。“好,谢小公子如此气度,倒让魏某有些佩服,你……”

    “好什么好?”宋青云大喝一声,不知从哪冒出来,风风火火的赶到谢离身边,指着魏君言的鼻子大骂道:“魏君言,你还要脸不要,你多大,谢离大多,一把年纪居然倚老卖老,欺负老夫的乖徒儿,你胆敢碰他一根寒毛,老夫就跟你拼命!”

    魏君言缓缓收剑入鞘,似笑非笑的端量着宋青云:“宋青云,几十年不见,不想你竟老成这副模样。”

    “你……”宋青云开口欲骂,但碍于谢离在场,那些难听的话终是咽了回去,“你这老妖怪,又是用了什么邪法秘术使得自己容颜不老,哼,一把年纪了,还穿成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你不嫌丢人,老夫都替你脸红!”

    “哈哈哈,此言差矣,若比年长,魏某当称你为前辈。”话说此,魏君言眸光忽然转到池鸢身上,他看着池鸢被血染红的衣袖,目露复杂神色,若不是池鸢斩断他的红穗,他也不会突然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取她性命,想至此,魏君言突然有些感慨,他绕开谢离和宋青云朝最后面的池鸢走去。

    谢离见他动身颇为警惕的举剑指着他,宋青云拍了拍他的肩,摇头笑道:“没事,有老夫在他不敢动手。”

    听闻此言,魏君言也是笑了笑没有计较,他走到池鸢身前,看着她腰间的竹笛,郑重道:“小姑娘,希望下次见面,你可以让我听一听那首笛曲。”

    池鸢看着魏君言没有说话,但见他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惆怅和忧思,似有所悟,他似乎在透过笛曲思念一个人,莫非,这离魂的作曲人与他相熟?

    魏君言见池鸢不答,宽袖一摆,突然飞身离去。谢离见他走了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关切池鸢的伤势。

    且说薄薰追踪绫愁孟婆二人去向之后的事,当她离开大殿之后,就追到了东山谷的后山,那是一片开阔的草地,山脚下有一间茅屋,茅屋里躺着桃花坞的岛主林兰,茅屋外站在四个人,一面是神情紧张的棠情和封蕴,一面是语笑嫣然的绫愁和孟婆。

    “乖侄女,你想往哪跑呀,桃花坞就这么大的地方,有什么密处,你以为奴家会不知道?”

    棠情将封蕴护在身后,挡住孟婆不断窥探的视线,冷脸对着绫愁道:“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我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东西我知道在哪,但是你必须先放封蕴走。”

    绫愁唇角勾起,眸光肆意打量着躲在棠情身后的封蕴:“封蕴?是这位小公子么?他是谁,是什么身份,小侄女你为何如此着紧他?”

    “与你无关,你想要东西,就先答应我的条件!”棠情缓缓摸向腰侧的短刀,一个绫愁她本就不敌,再加上孟婆,她根本无处可逃。

    “棠情姐姐,你不用顾我的,要死我们一起死,反正她们肯定不会放过我……”封蕴说完趴在棠情身侧,半边身子抖得厉害,只是那头却低垂着,藏在袖中的手似乎在棠情背上悄悄描画着什么字。

    “哈哈哈,小弟弟倒是很有觉悟,不错,东西奴家要,你们的命……奴家也要。”

    “棠情贱命一条不值钱,但桃花坞秘宝是万不可能落于你手,便是我死,你都绝不可能得到它!”

    绫愁笑意顿然敛去,她扭头看了孟婆一眼,后者知其意,手中动作不断,就在这时,就闻见茅屋里传来林兰凄凌的惨叫声。棠情神色瞬变,她袖中双手不断攥紧,即使如此,她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哟,你既如此狠心,竟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管不顾了?”

    闻听屋内接连不断的惨叫声,棠情险些站不住,还好身后的封蕴扶住了她,她平缓了一下呼吸,抬眸看着绫愁道:“横竖皆是死,母亲受尽折磨,若是死了倒也解脱了,她曾说过,即便身死,也绝然不会让秘宝落于你手!”

    绫愁怒极反笑:“好,很好,好啊……你们这对该死的母女,不亏是林兰那小贱人的生的孽种,奴家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孟婆小声劝道:“绫姑娘,未达目的前,万不可意气用事。”绫愁怒意顿止,她唇角抖了一下,随后上勾,最后裂出一个诡异又阴冷的笑。

    “宁死不屈?好啊,奴家有的是法子对付你们这种贱骨头,想死?哼,奴家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绫愁一挥袖,孟婆立马出手,她掏出腰侧的短刀一步步向棠情二人迈进。

    趴在茅屋上看戏的薄薰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突然手臂一麻,似感觉到了什么,糟糕,定是主人受伤了,正当薄薰准备赶回去时,忽闻耳侧一道疾风掠过,还没看清怎么回事,下面站着的绫愁和孟婆就混着浓烟和碎草,随着强大的掌风翻滚着飞到了数尺开外的草地上。薄薰惊讶的长大嘴巴,这速度连她化形都追赶不及,究竟来了什么怪物?

    薄薰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草檐下一瞧,嗬,居然是上次同她一起钓鱼的老头。

    范长明甩了甩衣袖,宽大的麻衣被疾风吹得扑腾作响,茅屋前的一块草地好像是被风暴席卷过一般,别说花草了,能地皮都掀飞了好几层。

    封蕴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空地半晌回不来神,棠情倒是神色如常,她俯身向跟前的范长明行礼:“多谢范翁!”

    范长明转过身,目光扫过封蕴,透过竹窗看到躺在里面的林兰,最后视线落在棠情脸上:“少谷主不必客气,但愿老夫没有来迟。”

    被范长明一掌掀飞出去的孟婆这会才爬起身,她捂着胸口阴恻恻的看着范长明。绫愁临飞出去之时甩出白绫缠到了树上,这才减缓了冲击之力,她飞身落下树,举步走向范长明,“奴家道是谁如此本事,原来是范长明范公呀!”绫愁说完捂着嘴笑,咯咯笑声中却掩饰不住几声低咳,“您老不是常居绝牙山吗?怎的,却被桃花坞招揽了来,作了随叫随到的狗了?”

    范长明没理会绫愁的冷嘲热讽,背身而立,端望着草屋前悬挂的牌匾。棠情向范长明俯身一礼,随后领着封蕴进了茅屋查看林兰的病情。

    见范长明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绫愁气怒交加,再加上方才受的一掌,瘀堵在胸口的血气顿时喷涌而出。孟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功力浅薄,受了范长明一掌之后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曾向人发誓不再动手,在老夫后悔之前,还不快滚。”

    绫愁抹掉嘴角的血,狰笑道:“哼,好一个不再动手,范长明你以为你这快入土的年纪,与奴家动手就能占得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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