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招

    林禅要作未听,旁若无声过。

    “站住。”

    嗓音又起,多了揶揄:“听不出声音,回个头,总还能认得我的脸。”

    林禅只得住步,默视前方。

    那往来进出的客店小楼近得仿佛只离她一步,却也远得令她悔心未另走一路。

    既遇之……

    她无可奈何回身,谁知摆好面色神情,却未见着想象中的身影?转眸人群中扫巡,方瞧过两张生人面孔,就遭不知何物轻弹发顶?!

    林禅当即仰面望上,一眼对上二楼窗口的暴躁脸孔。

    哒、哒、哒!

    前额连挨三弹,飘下一句:

    “几日不见,还是这般呆气。”

    林禅:“………………”

    看着那人离窗。低眼见花生各处崩散,来往人脚踏碎,落地不知所踪……林禅生出几分怒意,瞪着裙鞋下窝的一颗,气得她抓起就走!

    带着气性弯腰不觉,猛一起身才教痛意激出后知后觉来。后腰顿时崩裂似跳痛,窜袭五脏六腑,牵出头晕眼黑。

    反应一瞬,林禅急转身。

    下刻萧烈大步出酒楼,打眼瞧见道旁好生立着的人。他望一眼天光,迈步过去。

    林禅一步步盯着人近,随后一面高大墙影厚堵身前,立挡行肩脚履,周身阔清。她置身阴影,犹缩身墙下,避无可避,只能任审视打量的眼神自上而下的俯视。

    “萧烈。”林禅抬目,先作开口,“假作欺人,收人钱财,是我错在先,对不起!我道歉!你若能够接受,便各作路人,若还耿怀,那你便说一消气的法儿来。”

    萧烈像是意外于她的直呼名姓,退后一步抱臂挑眉地看着她。

    林禅见他不言语,便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了。”

    萧烈闻言点首:“接受,怎么不接受。不过我确实还有些耿怀,不如你说一个能让你消气的法儿?”

    ?这人嘴里惯没个真假,总爱胡乱扯言逗语,现下又是说得哪门子的消气?!林禅心里腹诽,一时拿不准他意思,口上便没言语。

    “你不说话,”萧烈学她方才所说,“我就当你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替你说了。”

    林禅忍着腰疼,等着他说。

    “一招!”

    萧烈竖起一根指节,“保命杀招。你这随时要昏倒的一身瘦骨……用得上。”

    林禅惊讶之余,隐约猜出萧烈如此说想来与晁歌那一剑有关。她本想一口回绝,便是真,也最好不与他们多有牵扯,更何况晁歌伤她之事细细究说起来是她“借”了一剑自伤。可一转念,有备无患总好过全然无反抗之力,谁保得紧要关头用不上呢?

    “你不出声,是在考虑,还是神游发呆?一句话,学还是不学?”萧烈是个急躁脾性,只一会儿便够他等得不耐烦,也是手里没个称手的,不然早要敲上去。

    林禅其实已思想清楚,但看萧烈一脸随时要让她滚蛋的躁狂,忽而不知哪根心思作怪,宁干站着熬伤,也要磨着字眼故作拖时……

    萧烈早已不是悠得其乐的抱臂姿态,眸视林禅,隐压最后三分忍耐。

    一位担肩挑货的小贩郎路过,两只眼好奇地来回瞥瞧他二人,视线分了神,便顾不上留心其他,一侧货筐不防勾撞到萧烈。耐性岌岌可危的男人一眼狠视,唬得小贩一激溜缩着脖子逃开。

    “好,”林禅见状不再故作,当即脱口,“我学。”

    萧烈看也不看她,一个暴躁甩身:“三日后,此处等着!”一句丢下,身入酒楼。

    三日后,临街一面摊上。林禅颓身乏力地瘫桌坐歇,她倦撑着眼皮,一面瞧街上行人喧往,一面挑一箸子素面。

    “林姐姐?!”

    小口吸溜间隙,忽听得一声惊喜。林禅忙将口中面咽下,抬首瞧看——

    竟是冬儿。

    “林姐姐,真的是你啊!”冬儿提拎药包,目光相接间,霎化成一只雀跃小鸟,连连扑跳过来。

    “早知道不把买来的花糖糕全吃了。”

    晴光软绒绒照着冬儿面庞,皱起的小弯眉颇添少女稚丽灵动。林禅眨了眨倦乏的眼,还未言语,迎桌而来的面摊伙计便啧地一声:“苦命的我可没听着一次‘早知道’。”面碗往冬儿面前一搁,“估算下来,起码少吃了一条街的甜糕点心。”

    冬儿捧住碗,笑着脸儿转向人:“怪道你瘦,原来是因为少吃了我一条街的花糖糕。”

    伙计作细思状:“我觉得是。”

    “福豆子,你好没出息!”冬儿手肘支着桌,扶额佯叹一口长气。

    原来他便是福豆子。

    付豆一晒,也故作弯腰:“客官慢用!没出息的小豆子先退下了。”

    “哎等等!”冬儿放下扶额的手,“不见过我林姐姐?”

    付豆闻言,立转脸朝着林禅一躬身:“见过林姐姐。方才不识,姐姐莫怪,这碗面就让付豆请姐姐。”

    林禅觉得眼前之人略有面熟,正走神思想在哪处见过,对方一个躬身,她立即要出声回绝——

    “不行。”

    冬儿抢先将垒好的铜板推与付豆:“小豆子你留下回,我要先请林姐姐。”

    “得嘞!”付豆没二话,果断收了铜板,“二位客官慢用!有吩咐尽管叫小的,小的告退。”说完各一低腰径要去忙。

    冬儿不急不忙拎提起桌上药包,不言语不回首,只以指勾着绳,撑着肘静静悬等。

    几步外的付豆忽背影一顿,片刻,退着脚步返身桌旁。站定也无言语,只摊开瘦黑覆茧的掌心,候在药包下方。

    冬儿余光瞥得,指尖一滑,沉甸甸一声,药包落入付豆掌心。他接去忙活,冬儿旋拿起筷子,二人各顾各的,好似寻常摊主食客。

    林禅无声笑笑。

    “林姐姐。”

    “嗯?”林禅含着未咽尽的汤水,抬眼询问。

    冬儿挑起一箸面,润润的眼目巡看林禅脸庞:“五哥开的方子,你可有抓药来喝?”

    自己的气色定然不太好,不提旁的,单论一上午的吃训挨骂,一言一吼的迎面咆哮式打压纠教,就足以让她力竭神颓,面如黄土了。

    “有的。”林禅道,“还要多谢小吴郎中,喝了几日,确是感觉好些了。”这倒是实话,再不注意将养些,如何挨得过日后苦?如此一想,萧烈的一招,她必得学下。十日光影而已,哪里就长久得望不到边?

    许是她的面色着实太差,冬儿又道:“五哥在出诊呢,此处离医馆也近,林姐姐跟我们一道回去吧?让五哥再好好瞧瞧脉,师娘若是见着姐姐,还不知如何欢喜呢!”

    林禅听言犹豫……

    “今日先不去了。”思忖片刻,林禅接道,“我身体无碍,小吴郎中瞧过,方子也有开,我连着服些日子,待养好了些再去拜望钱嫂。”

    “……好罢!”

    冬儿拖着声音,语气中满是失望,话说完便低脸垂眉地吃着碗中面。

    林禅一时不忍:“你若想来,可以常过来找我。”

    冬儿登时从面碗上扬起脸来,眼睫儿明媚,耀着光亮,含糊不清地开口:“真的吗?想!我当然想常常见林姐姐。”

    冬儿咽下口中面条,问:“林姐姐你住哪里?”

    话方脱口,林禅便生悔心。倒不是不想冬儿找她,只是存了不便之处:一是萧烈定不了一天里的哪个时辰来;二是难保孟霍二人不会找上门,自己这点行踪如何瞒得了;三是不防会有其他未知事……

    然话已出口,吞回不得,冬儿又是一脸的期待……

    “六福客栈。”林禅说出。

    “六福客栈,”冬儿边念边思想着,“醉仙居旁边那家吗?”

    “是。”林禅点头。

    “林姐姐既然还未出城,住在客栈多不方便,不如……”

    “只是暂住,”林禅适时开口,转移冬儿注意,“面再不吃,可就要坨了。”

    冬儿闻言立止了话,探一眼林禅碗中,再看看自己面前,二话不说一力挑起,头也不抬地狼吞:“林姐姐……你,你等等我。”尾音模模糊糊混着面条儿一齐咽下。

    林禅看她架势,赶紧道:“你慢些,慢些吃,不急不急,我等你,别噎着!”

    冬儿一口接一口地不住吸溜,吃得脸儿越发鼓鼓润润,哪里腾得出口答话,脑袋囫囵地点点。

    “呦!”付豆给邻桌客人上面时瞅见埋头虎咽的冬儿,打趣道,“难为你这么照顾我家生意,不过好歹顾顾样儿啊?!这还大街上呢!”

    冬儿忙中抽闲扫他一眼,付豆耸了耸肩,走开前丢下一句:“小的这就去给您再上一锅来,您快些吃着。”

    林禅正欲再嘱慢些,就见冬儿搁筷抬脸看过来,口中还饱着,她递过帕子。

    冬儿摇首,示意自己有,待口中食物全部咽下,她抬手就是一抹。

    林禅探过帕替她拭去唇边汤迹。冬儿扑闪着眼睫望她:“林姐姐我没吃饱。”

    “嗯?”林禅反应须臾,向摊前忙碌的付豆看去,“那再吃一碗?”

    冬儿却摇摇头,眼泛光亮:“我想吃瑞祥斋的点心。”

    林禅有印象,小姐也爱吃他家的糕点,早间出门时她还路过门首。

    冬儿迫不及待起身挽她。

    “福豆,”冬儿朝一处唤,“我与林姐姐先走了,过会儿我五哥来,你跟他说晚些我自己回。”

    付豆过来:“你五哥不会掀了我家桌子吧?”

    “想什么呢你!”冬儿作势敲他,“我五哥当郎中还是十分和气的。这事要换沈二哥估计能做得出来。”

    付豆一脸颠倒不信。

    冬儿懒得理他,忽地一喜:“对啊!沈二哥。你跟我五哥说我找沈二哥去了,反正他府宅离得不远,我晚些再去也是一样。好了好了,”冬儿拉上林禅急着要走,“你这么与我五哥说,我保证他不会掀了你家的桌子。”

    话尾音扬起时,林禅已被冬儿挽带得走出好些步,只来得及与付豆草草别过。冬儿蹦蹦跳跳,不住流连街旁摊物,瞧什么都是十分有趣。林禅跟后,也左右相瞧顾,只不过她瞧的是人。

    “林姐姐,”冬儿凑挨身旁,指与她一条小巷,“我们走这过,到芙蓉街上,再过李家巷,能少走好些路呢!”

    林禅顺目望去,一条窄长巷道,据巷中行来之人看,只能容其身量三人并肩。

    冬儿拉她进巷,没几步便与对面行人擦肩,林禅无意中投去一瞥——过身之人耳穿三环……

    “林姐姐,你认识他?”

    冬儿的问话让林禅一下回神,发觉她不知何时已停步回望。

    “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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