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紧紧拧着，有一股深沉的严肃，深邃眉弓下，双眼写满担忧，林音视线游移，冷不丁跟他相撞，觉得自己大概的确离死不远了。
所以嫁人要嫁帅哥是很有科学依据的，吵架时能有效控制血压飙升。
林音垂眸不看他，防止被美色迷惑，而这个动作在伏折眼中却是一脸生闷气没人说的委屈，细细的脖颈微扣，好像一只骄傲的天鹅被逼着低下了头颅。
此刻的林音羽睫颤抖，总是高兴扬着的眉尾下落，眼里水润润的，手指也在无意识地敲来敲去，典型正用一些机械动作转移注意力。
她冷脸打字：别跟我说话，我的耳癌也犯了，会自动把‘对不起’翻译成‘你有病’。
伏折看了，改口道：“扣我的实习工资吧，犯错应该有处罚，你是对的，是我太鲁莽，我应该做好本职工作，不应让你为难。”
良久，林音努了努嘴，关掉了对话框，说：“你现在给潘伟才打电话，潘伟才不就知道我们是谁，翟大虎在旁边听，他能不插嘴吗？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潘伟才会说什么？”
伏折那深情的视线再次投过来，灼热直率，毫不遮掩，林音又扭过头避开。
“等我们去走访精钢的陈老板，抽空支开翟大虎，再去找潘伟才不好吗？”
伏折叹道：“的确稳妥，我还以为你觉得190万不值得大费周章。”
190万是不值，但我的CPA证还是值得的好吧！
“这是开学第三课，缓兵之计。”伏折又端起玻璃杯，“师父，我让你废心了。”
林音：“哼。”
伏折：“你的病……”
林音：“给我坐回去建你的账套！”
伏折把调查问卷扫描存档，又将电子文档全都打印出来，打印机像只贪得无厌的饕餮，源源不断吞着纸，吐出来时还残留肠胃里的温热。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入西陲，晕黄的天空如同伶人对镜贴花黄，晚霞若花钿绕着云，云鬓二字有了最直接的表达，羊肠小道边的杂草亦如三千烦恼丝，直挺挺，蓬勃地生长着，伏折回头道：“师父，我去找翟经理借一把刀，把草给除了。”
林音：“行，多干点活，刘会计说晚上王主任请吃大餐。”
伏折：“你要喝酒吗？”
林音立刻想起两天前的夜晚，地铁站，伏折专程坐地铁来接她，却被须臾抹去了记忆。
不止他，地铁站所有工作人员都不会记得当晚的事，所以韩风明才敢肆无忌惮，上来就把伏折击倒。
长这么高，肩膀这么宽，怎么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等等，伏折好像自那晚之后变得更楞了……难道被须臾毒傻了？
“今晚回来加班，不喝。”林音心生一计，“王主任肯定要劝，那你得替我挡酒哦。”怕伏折拒绝，她唉声叹气锤脖子道，“这个师父是真难当呀，不知道三节课够抵几杯酒，对了，你能喝吗？我看你好像——”
伏折站在窗前，玉树临风，任她上下打量。
“好像有点虚。”林音说。
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
伏折疑惑：“我虚？何以见得？”
林音：“哈哈，我瞎猜的啦，你不是没追上灌饼嘛，我看城管跑得比你快多了。”
伏折：“那是因为你在后边追我。”
林音：“谁追你啦！不要脸！”
“……”伏折边走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摸着袖扣，忽然回头说道，“我酒量很好，以后我替你挡酒。”
黄昏愈浓，伏折握着刀走出花园，长刀的刀尖在干涸的石子路面跳动着，一拐弯，跟刚从外边回来的刘会计撞了个满怀。
“妈妈呀！”刘会计直接弹射到了五米以外，“伏，伏会计，你这，这是干什么？”
访谈的时候伏折就不太好说话的样子，居然一开口就要给潘伟才打电话！
“除草。”他昂首挥了一下刀，视线随着刀尖一划，半米长的利刃他耍起来跟玩具似的，“我们是审计，您称呼我伏折就可以。”
不知是否错觉，刀在挥舞时发出了破空的唳鸣，刘会计不禁抖了下：“啊，是是是，伏，伏老师。”她与伏折气场不合，隔了一米远，有些讨好地说，“伏老师，晚上在管委会丽丽渔馆吃饭，你跟你们林老师说一下啊，天黑得晚，饭店要准备准备，咱们七点整出发。”
伏折：“嗯。”
刘会计摸着门溜回花园，伏折倏地问道：“刘会计，你开那辆黄色卡丁车出去订餐的吗？车速如何，我开的时候有些快。”
“啊？哦，不是我，我不会开，刚刚陈哥过来，我交代他去点菜的。”
“陈哥晚上与我们一起用餐吗？”
刘会计借由大门掩住半个身子，勉强笑笑：“他是保安，他要是也跑了，谁来看景区啊？他不去。”
说完就跑了，不留给伏折再开腔的机会。
上到二楼，她忍不住凑到楼梯的横窗边往下偷窥，只见伏折旋转着刀把挽了个华丽的刀花，长臂一振，手起刀落，削断了一根树枝！
“乖乖。”她后怕地拍胸脯，“这小伙子怎么这么凶。”她想了一会儿，倒退两步，往办公室去了。
杨柳叶在胸前发烫，伏折将它取出来，吹了吹，随后两指一拈向正前方掷去，薄嫩的杨柳叶瞬间化作飞镖射出！再次挥刀，光峰一转，转瞬间将飞行的叶片切成两半。
刀把没有绑布条，不是很趁手，他掂了掂，指腹垂直于刀刃稍稍用力按下，血流了下来。
同时，袖扣冒出一缕白雾，越来越大，越来越浓，直至将整片杂草地都笼罩了起来。
野草群萎靡了，与之前骚扰林音的样子截然相反，伏折把刀插到泥里，蹲下去弹了弹野草的根部。
“我很虚吗？”他若有所思问道。
掐断一根，附近的其他野草纷纷想逃，顿时伏折所在的地方光秃秃一片，从上往下看，他仿佛站在一朵绿色向日葵的中心，有些浅浅的草根抖落着土屑爬了出来。
“别去打扰她。”
砍断一丛，青绿色的汁水沾上了刀背，马上就被那滴血痕吸收，随着收割范围渐广，微不可见的小光点一粒接一粒被吸入袖扣。
体内的血液奔腾，好似冬眠的器官正在苏醒，伏折左手握住一把，右手利落一割，温柔道：“多谢。”
野草要是能说话，估计会哭着喊着骂他不是人。
没费多少功夫就割完了，伏折却意犹未尽，感觉体内的无底洞仍未满足，他站在坡下遥望深山，白雾散去，留恋地蹭过刀背将血刮干净，才回到袖扣里。
要保护林音不被灵能反噬，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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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传说中的王有为王主任姗姗来迟，他一见到林音，就热情地伸出双手去握：“哎呀林经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才去看了房间，那像什么样子嘛！真不知道下边人怎么干事的！”
他又掏出了两张房卡：“我明明给你们留的别墅区的两个联排单间，不知道怎么搞的，这就变成酒店的旧房间了！那乌烟瘴气的怎么能住人！”
言语之间将办事不力的属下一通好骂，翟大虎虽也归他管，但此次住宿用餐等是管委会出钱，闹的‘乌龙’跟他无关，翟大虎便张罗着众人落座。
大鱼头锅旁边正摆着四盒白酒。
林音拱拱伏折：“喏，今晚看你的啦，你先喝点酸奶垫肚子，量力而行，晚上回去教你把底稿刷出来。”
酒过三巡，瓶子都见了底。
王有为东倒西歪，脸颊酡红，硬要渔馆老板娘再拿一瓶56度的满上，刘月红跟林音拦着他，防止人扑到老板娘身上闹出笑话。
“够了够了！王主任！四瓶的量刚刚好！”
“不够！”王有为往椅子上一瘫，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再来！老弟！嗝——”
伏折举杯：“王主任，敬你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林音把伏折的胳膊不停往下压：“你别再敬了！你是水桶吗？！”
一共快四酒，伏折一人喝了两斤！中途还没有去上厕所！
这膀胱容量跟解酒酶真是超神了……
“不对啊。”她反应过来，“酒都喝完了，你怎么还有？”
伏折拿起热毛巾擦拭嘴角，淡定道：“刚刚那一杯是水。”
客户喝倒了，饭局自然撑不了多久，九点半，渔馆池塘边的凉风一吹，猛吸一口须臾，再呼气，林音那被鱼头火锅蒸熟的脑子才清醒过来。
明明她滴酒未沾，却看到池塘里的锦鲤在踢正步。
“我酒量还可以。”伏折站在她身边，握着竹篱笆轻轻摇晃，说话的口气比平时少了几分谦虚，多了几分傲气。
林音笑道：“徒弟少爷，很会偷梁换柱嘛。”她趁刘月花等人忙着把王有为架出去，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喝水的？酒被你换到哪儿去了？”
伏折：“都喝了，水是额外的。”
林音：“真喝？”瞟一瞟他的肚子，平坦整洁，连衬衫下摆都规矩地扎在里头，一点褶皱都没有。
天生酒神圣体了这是，身兼多项，林音不禁觉得一切又变得合理。
又能滑跪又能喝酒，扔掉编制都可惜了。
伏折低着头，忽然凝视着池塘中的锦鲤，慢悠悠说道：“走，回去公司刷底稿。”
“你能行嘛？”
“能。”伏折说着，握紧拳头，“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
林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