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戚清窈的眸色又蓦地冷了几度。
本来死的，应该是谢乔！
戚清窈攥紧了手。
一贯温柔清纯的面容，竟露出了几分与她气质相反的冷意。
为什么丁香要为谢乔挡箭？
丁香的手落在了地上，终于闭上了双眼。
谢乔再也忍不住，抱着她温热的身体放声大哭。
林修檀将涴水灵脉交到了刘长老手中。
少女哭得眼眶红透，她怀中的姑娘，早已没了气息。
林修檀心中泛起了一股难言的酸涩。
刘长老叹了一口气。
几十年身居长老之位，刘、白、姚等人早就看透了生死，自然不会像一众年轻弟子那般落泪。
事到如此，只能节哀顺变。
三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皆从中读出了同一个疑惑。
纵然魔尊为了涴水灵脉而来，可是，江湖传言不是说他已经闭关了吗？
萧玄一走，山中最后的一丝妖气也没有。
但是，几位长老没见到夭宿的妖丹，始终不肯罢休。
纵然六花罗盘探了个遍，也找不到夭宿。
“刘长老，夭宿已死，弟子亲眼见到，它的内丹已被魔头掐碎了。”谢乔撒了个谎。
谢乔亲眼见到，血丹在少年手里一寸寸消融，若是说凌昭钰毁灭了妖丹，恐怕没人会相信。
不过，好在少年没有吞了妖丹，要不然，他一定会被妖力控制，走火入魔，坠入歧途。
夭宿已死，灵脉也重新回到了涴水。
若不是这次意外，灵脉断然不会被人轻易抽出的。
或许说，夭宿只是一颗被萧玄利用的棋子，因为它与涴水属性相合，才会如此轻易拿走灵脉。
夭宿已死，世间再无第二个能抽出涴水灵脉的妖了。
丁香的墓落在了棣花村后，谢乔和几位长老亲自为其渡了灵。
萧玄修的毒道，下手狠辣，死于其手的普通人，难免沾上魔气。
彭城山灵气浮动，山色苍翠。
众长老本盼望他们能将夭宿的心魄带回，却听刘长老说，妖丹已被魔尊萧玄摧毁。
那个暴虐嗜杀的魔尊萧玄？
一行人形容狼狈，就连大弟子林修檀也受了伤。
不似有假。
众长老还是怀疑，以萧玄的修为，只怕他们不会活着回来。
刘长老素来依靠曲闻鹤的脸色行事。
他见高座之上的男人面色发沉，主动将来龙去脉禀告给了曲闻鹤。
众长老听了，不禁为谢乔等人捏了一把汗。
幸亏魔头有伤在身，要不然，不单单是大妖夭宿，就连涴水灵脉也会被魔尊抢走。
然而，毕竟是百年的妖丹，只是如此毁掉，未免有些可惜。
曲闻鹤也是这么想的。
他略带责备地望了殿中央的青衣人，刘长老赶忙低下了头。
这也不能怪到他的头上啊。
那可是小弟子谢乔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
再说，碰上了萧玄，没死都算命大。
只可惜刘长老受制于人，对曲闻鹤一向是敢怒不敢言。
棣花村一行，已过了半月。
长虞的禁足已经取消，对于她是否继续代任掌教之职，诸长老心照不宣地忽视。
其中是谁的旨意，不言而喻。
逍遥峰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
长虞挽着一根簪子，身着素袍，面色一如往常。
自从被夺去了掌教之位，殿中的案牍少了许多，这让每天都忙到深夜的长虞很不习惯。
漱玉说，“半月以来，长虞掌教......长老。”
漱玉艰难地顿了一下，她也没有适应“长虞再是掌教”的现实。
漱玉继续道，长老还是每日在正阳殿待至深夜。
谢乔的心蓦地一抽，眼眶泛红。
漱玉自知失言，便强硬地扯开了话题。
她听几名侍女说，曲长老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发了很大一通火气。
几日，天枢峰所有弟子都是心惊胆战的。
谢乔一愣，她下意识觉得，曲闻鹤发怒与妖丹被毁有关。
她心中一丝庆幸，幸亏没说实话。
不然，如果曲闻鹤知道了毁掉妖丹的人是凌昭钰，不知道会怎样惩罚他。
那一日，少年面色绝望，拼了命一般紧紧攥着瑰丽的血丹。妖丹侵蚀皮肉，惹得少年双手是血。
即便已经隔了数日，她回想起少年的惨状，仍是头皮发麻。
谢乔抿唇，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棣花村一行，林修檀被萧玄所伤，谢乔厚着脸皮从丹浮那里讨了许多大补的灵丹，可把丹浮心疼坏了。
谢乔走出灵剑堂的时候，还能听到灰衣长老的碎碎念。
小姑娘一门心思全放在了大师兄身上，可惜老夫的丹药啊......
丹浮觉得，若不能成一桩姻缘，赠出去的丹药岂不是都打了水漂？
谢乔只听了一句话，便落荒而逃。
林修檀开门，见门外的少女是谢乔，浅淡的眸中浮现了一抹笑意，调笑她，“乔乔，今日怎么有空想起师兄来了？”
谢乔面颊一烫，将讨来的丹药送给了他，嗫嚅道，“林师兄，我是来送药的。”
林修檀眸中浮现了几分笑意。
少女似乎只是来送药的，她与他说话，也有几分心不在焉。
“乔乔，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林修檀蹙眉，他能觉察到，少女眉间笼了一抹愁色。
“啊......”谢乔回过神来，雪白的耳廓泛粉。
已经是第三次了！
她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总是无精打采的。
谢乔不想久待，起身告辞，“林师兄，我先走了。”
算了，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的确放心不下那位冷面少年。
少年常去练剑，是折竹峰。
谢乔每日卯时便侯在那里，然而，她守了好几次，却并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
谢乔握着剑，步子有几分虚浮。
自棣花村回来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困，动不动就感到疲累，提不起什么精神。
她首先想到，是不是萧玄下的蛊起作用了？
第一次发作之痛，堪比剜心剔骨，谢乔一辈子也忘不了。
但也只痛过那一次。
谢乔不清楚，她体内的蛊到底还有没有。
前世，萧玄心狠手辣，凡是他的仇家，只要被下了蛊，没有谁能活得过三日。
可是，蛊虫在她体内快有半个月，她还是安然无恙。
谢乔心神不宁，她很惜命，私底下，她曾找过丹浮几次。
丹浮把脉把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只不过，谢乔脉象虚浮，燥急迟涩，丹田不稳，隐隐有衰弱之势。
短短一会儿功夫，丹浮收敛了闲散的笑容，神色凝重地望着她。
谢乔吓得提心吊胆，生怕他下一秒便会说出“你命不久矣”的话。
谢乔急了眼，“到底怎么了？”
“别慌，”丹浮皱眉。
谢乔闭上了嘴。
半响后，他捋着长须，沉声道，“你的脉象不稳，心急是大忌，做事不可一味求成。”
谢乔一愣，她才想起来，最近确实因为急于修炼，并没有好好休息，“只是因为这个？”
没有别的了吗？
比如，那只蛊虫？
丹浮闻言，眉头一拧，谢乔脉象有几分怪异，他活了几十年也没有见过。
不过，丹田浮躁，这一点却是真的。
一个自小锦衣玉食的姑娘，没中毒没受苦，能有什么病恙？
丹浮只当她一味心急，才导致脉象紊乱，故而并未多想。
谢乔一听丹浮这么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段日子，蛊毒一直未发作，她活得好好的，看来，蛊虫已被萧玄拿走了。
以萧玄爱惜蛊虫的性子，一定不屑在她身上浪费什么宝贝蛊虫。
谢乔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她犹豫是否该找一个借口到天枢峰探望。
没过几日，少年又如往常那般在竹林练剑。
谢乔偷偷观察了他好几次，发现少年似乎更加不爱说话。
然而，少年生性冷漠，身边弟子都习惯了他这幅样子。
所以，除了谢乔，谁也没有发现他的不同。
申时，青竹掩映，弟子们练剑已经结束。
练剑结束，苏如柳本想和谢乔一同回去。
五山围猎将近，她身为逍遥峰最小的弟子，素来好胜心极强。
第一次参加围猎，未免过于紧张，不想在各大宗门面前丢脸。
谢乔几月内进步迅速，修为远高于苏如柳，她心中钦佩不已。
围猎大会渐近，苏如柳总向她讨教术法，谢乔也乐于奉陪。
“苏师妹，你先回去等我片刻，我稍后就到。”谢乔看向了远处的少年。
好不容易，她碰到了凌昭钰，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苏如柳一头雾水，“你要做什么？”
谢乔当然不能跟她说实话。
她只是推了推苏如柳，压低声音道，“快走。”哪里那么多话？
苏如柳也见到了竹林中的少年。
这个节骨眼上，练剑弟子全都走完，她不明白谢乔停在这里做什么？
总不会是与凌昭钰师兄说话吧？
苏如柳一想到两人平日里针锋相对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她果真犯了病，竟然会生出这种恐怖的想法。
少年额间束一抹发带，眉前碎发微湿，双眸漆黑冷淡。
他身形清瘦，兀自坐在了青岩上，面无表情地擦拭银剑，周身萦绕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有时候谢乔忍不住会想，他整日摆着一副冷脸，难道不难受吗？
谢乔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喊了一声，“凌师弟？”
少女声音清甜，如同羽毛轻轻拂过人的心尖。
而她面对他时，无形之中总是多了一份拘谨。
少年闻声抬眸，瞳色极浅极淡，见来人是她，只是一愣。
随后，他轻轻嗯了一声。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谢乔直勾勾地注视清俊少年，水润的眸子里满是关切，简直能够令人沉溺其中。
“最近，你没来练剑，我有些担心你。”
妖丹侵蚀力度很强，纵然凌昭钰再厉害，也无法避免这个。
她每日都在折竹峰等待他，可是，她却总是见不到少年身影。
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不大可能的想法。
凌昭钰，是不是在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