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目暮警部让我独立处理这个案子?”

    森川智也在听到这个信息后差点没惊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目暮警部问我愿不愿意,我说只要你愿意我是没意见的。”工藤新一说。

    “可是我从没单独经手案件的经验。”

    他赶紧说,全力抑制住要从眼中跳跃而出的欢喜的光芒,想作出一副不确定的犹豫的样子。然而心里立刻又打起鼓,害怕工藤新一会顺势说出那其实他不想听到的话。好在并没有。

    “经验都是从无到有的,试试看嘛。”说着,工藤新一微笑着看着他,“相信自己,没有解不开的迷团,这是每个侦探应有的信心。”

    花了整整一个半天,森川智也将案件的全部卷宗重新翻阅了一遍。他梳理着由口述、照片、化验结果等呈现出来的信息,无论是细节上,还是线索,或者时间的逻辑性,希望完全形成自己的判断。关于社长是否是主动服药自杀,事先就吞下了安眠药这点,他试图将工藤新一提出的这个说法从大脑中驱散掉,不想被它给影响了。毕竟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正式的案子,他希望整个过程能完全属于自己。

    虽然他竭力不想自己被工藤新一的判断给影响了,但是在其他的推论被一一证实不可能后,森川智也还是选择了从死者在去世后的经济流向方面入手——也就是那位社长的夫人。

    社长夫人当前的状态是独自带着女儿生活,住得是公寓而不是独栋的房子。在社长去世后她又有了一段婚姻,不过两人已经离异了,而且对方的经济条件只能算普通水平。

    潜意识中,森川智也依然认为这是一场谋杀而非自杀,不过他的怀疑对象已经经过了从那个翻案否认的嫌疑人转到社长工作中的竞争者,再到可能存在宿仇的人士,再到了这位社长夫人身上。

    对于森川智也的造访,社长夫人的态度显得很回避,甚至不愿谈及自己的第一任丈夫。

    “已经过去的事情,为什么又要来找我?”

    “依然是关于您亡夫的死因,”森川智也直接开门见山地问,“您也知道,那个被您先生辞退的年轻人在当庭翻供了,说社长的死不关他的事。您认为有这种可能吗?”

    “我怎么知道?他自己当时承认了的。”

    “那么,在您先生去世后,遗产继承情况是如何呢?”

    “都在我这儿,我女儿的那部分由我保管着,她还小。”

    “怎么住在公寓里?社长应该是留下了不少资产,您的经济状况应该很不错呀。”

    “我花了一些,”她有些不自然的说,“住公寓可以省些保养费,还有另外一些无用的开支。”

    “是嘛,还以为是因为您后来又经历的一段婚姻,离婚时使财产分走了一部分到第二任先生那呢。难道你们在事前还签订了类似婚前财产之类的协议吗?”他笑着用好奇的口吻问。

    “他是个有自尊的男子汉,是个正直的人,不是图我的钱!”社长夫人突然显得很激动,激烈的反驳道。

    “那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怎么会选择和他再婚?你之前是社长夫人,而您的第二任先生只是个普通职员罢了。”他继续穷追猛打。

    “就是……就是自然就认识了。”

    见她的气势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样瞬间瘪了下去,森川智也福临心至,笑道,“可是这位先生可不是这样说的。”

    果然,他听到社长夫人问他道:“他……他是怎么说的?”

    “对于你们离婚这事他可是至今都很难过的。”森川智也并不回复她,继续自顾自的说。

    他见社长夫人听后露出委屈又怨恨的表情,接着脸变得通红,一副羞恼的样子对着自己,“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一遍?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在最后一句出口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苍白了,急切地向他说:“我们没有合谋杀人!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您恨社长吗?”

    “怎么可能!”她尖叫着否认,“我们并不想伤害他,只是想重新在一起,我们不想再因为年轻时的错失彼此而遗憾痛苦了。”社长夫人掩面哭泣起来。

    突破口被攻破了,接下来的事实真相就顺理成章的呈现了出来,死者生前接触了一个教派,本意是通过捐款来净化心灵。森川智也拿到了他在教中交流的一些亲笔信,在上面死者把他自己当时面临的处境形容为“无路可走”——

    他看似风光的事业已经走到了死巷里,想要拓展的市场已被财阀牢牢占据,根本不是靠人脉可以打通的;平时虽然不算恩爱但相处好歹也和谐的太太遇到了自己年少时错过的初恋想要重修旧好,在他以离婚有损形象为由拒绝了离婚请求后与他的关系形同陌路,宛如仇人;公司的经济状况越来越糟糕,出账多进账少,在大家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后也于事无补;他制定更加苛刻的标准,达不到便降薪、裁员,使下属敢怒不敢言;而他的竞争对手表面上与他春风和睦、把手言欢,背地里正虎视眈眈的等待着他的倒下,好扑上去把他撕得粉碎……

    一切都吻合了工藤新一的推断——自杀。

    社长希望通过自杀以摆脱他自认为的无法摆脱的处境所带来的痛苦,同时也希望自己的死至少能为唯一的女儿带来更多的赔偿金,因此他利用了被自己辞退的职员与自己的矛盾,企图嫁祸给对方营造成他杀。而这个从小一直活在倒霉之中的年轻人,的确也存了将其杀害的心思,也做好了为此付出代价的准备。只是当他意识到也许他不用为这个可恶的盛气凌人的社长的死而负责时,自然他选择了一搏,当庭翻供。身为遗孀的社长夫人就这样带着继承后的亡夫的钱财与离了婚的自己的初恋情人走到了一起。只是双方多年的成长环境差异,这位社长夫人已经习惯了较高的花销模式,身为初恋的新任丈夫倒也没有觊觎她的钱财,但是收入自然是比不上之前的社长,因此对她的高额花销会给自己带来压力这点提出了微词。时间一久,纵然两人都非常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心中还是积攒了些龃龉。再加上各自子女住在一起后的相处问题,还有丈夫有意无意流露出的对无辜前妻的愧疚,这个重组家庭最终还是走向了破裂。

    森川智也在这个案件中取得了巨大胜利,也为自己这颗优秀的警视厅冉冉升起的新星赢得了良好的名声和口碑,毫无疑问前途是无量的。不过大家也都明白,这其实也是工藤新一的胜利。工藤新一作得那看似荒诞无稽的判断竟然是真实的,这令白马警视总监都为之惊奇起来,会议上称赞工藤新一是“真相的保证人”。

    “所以还是要走吗?之后还回来吗?”

    会议休息的空档,嘈杂的闲谈声中,目暮警部翘着腿,非常松弛的将后背的重心都交付在椅背上,歪着的身子没有动,只将头偏向他身旁的工藤新一,向他问道。

    工藤新一也将身子倾向对方,但是是含着胸,垂着头低声说:“目前的说法是这样的。”

    “那种事——”目暮警部把声音拖长,但没有说完整,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点了点,又说,“不会再发生了吧?”

    “应该是不会了,您放心。”他说。

    “是去哪里?”

    “还不知道,我也在等。”

    目暮警部点点头,又说了一句“还是要小心些”,不等工藤新一回答,就起身离开了。

    年轻的警员们要举行一次活动,为平日繁重的工作放放松,这个不可思议的案子成了当前最好的理由。像美和子这种有照顾家庭需求的女警,即便年纪并不大,也不在参与的成员当中,大家都很理解。不过在大家普遍的心理上,即便是有了家室,先生在下班后参与社交应酬是非常理所当然的。像高木涉这种也同样选择了尽可能的与太太一起照顾家庭的男性并不多见,不过这种情况似乎也慢慢多了一些。

    毛利兰对这次的娱乐原本也是婉拒的,她在恢复了一阵后重新开始出勤,但是不久后就要辞职结婚了,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参加这种过于热闹的活动。她的这种想法在提出后很快被其他的同事们否决了。

    “就算是辞职交情也还在,怎么就不该参加呢?”

    “即使是做主妇难道就不能社交了吗,这又没有冲突!”

    “就是就是,小兰你一定要来呢!”

    在一番劝导中,毛利兰终于露出了羞涩但松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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