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屋外寒风呼啸，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吹在窗棂上噗噗着响。

    卯时多，雪停了，天色阴沉沉的，天气异常的冷肃。

    敏娘裹个过膝大棉袄任然感觉寒气逼人。

    屋外白茫茫一片，搓着手打开灶房的门，敏娘掏开灶眼，去柴房抱了一捆柴过来，抓把稻草生上火，把昨晚的剩包谷饭倒进锅里，加瓢水盖好煮粥。

    回转身从土陶罐里，舀一勺磨得精细的米粉，准备煮鸡蛋黄给慧姐儿熬米糊。

    辰时初 ，卢三婶和慧姐儿都醒来，卢三婶把了尿，慧姐儿喝了水，神清气爽咯咯笑着满床爬。

    甚是满意现今的状况，暗暗感激那便宜爹吴含生心肠软，把她丢村东路口，幸运的遇见卢家两婆媳。

    如果按吴婆子所说丢河里，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慧姐儿光想想就打了一个冷颤。

    “不是才尿尿，怎么打尿颤？”叠着被子的卢三婶投过来疑惑不解的眼光。

    慧姐儿听见燥红了脸，翻身坐起，抓着布老虎咯咯咯掩饰的笑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跟着卢三婶转。

    卢三婶两婆媳就着剩菜吃了粥，里里外外把屋子收拾妥当，又喂了米糊。

    敏娘从箱子里拿出昨天给大房几个孙子孙女分拣好的布料，拿出一个大包袱包在里面。

    卢三婶给慧姐儿外面穿上碎布拼镶大棉袄，带好虎头帽，脚上一双褐麻拼黄绿虎头鞋。

    肉嘟嘟粉嫩嫩的脸蛋，一双灵性十足，大大的黑眼珠咕噜噜的跟着人转，三婶满意的上下瞧瞧，笑着问敏娘“你看我家慧姐儿像不像那年画上的福娃娃？”

    敏娘笑得眼睛弯弯，抿嘴点点头“没见过比我家慧姐儿更乖的孩子。”

    已时，敏娘抱着慧姐儿，卢三婶提着大包袱，经过十字街来到了大房院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猪的尖叫声，大人的呼喝声，小孩的笑闹声。

    跨进门，看见西边灶房门口，卢大媳妇王氏和卢二媳妇何氏带着卢静，卢双蹲在一个大木盆边，挽着衣袖埋着头利落的洗着一盆猪大肠和心肺，

    傍边不远处，大房大大小小的孩子围在一起，兴奋的看着从小石村请过来的周屠户杀猪，周屠户的膀大腰圆的儿子和卢大爷以及三儿子浩一人按住猪的一只脚，屠户周二拿着一把锋利的杀猪刀，正在杀第二头猪。

    黑花猪被几个成年汉子按在拼绑在一起的条凳上，不停的踢腿抽搐挣扎着，喉咙里传来嗬嗬嗬的嘶叫声，颈子已经被周屠户割开一小半，露出血肉模糊的大口子，不停的噗噗往外喷洒出鲜红的血液。

    明山婶在地下放上一个加了清水和盐的大瓦盆接住喷涌的猪血。

    三媳妇范氏从堂屋出来，一眼看见门口进来提着包袱，抱着慧姐儿的三房两婆媳，在围裙上擦了手，转头对着接猪血的婆婆喊了一声，急步小跑了过来喊道“三婶，敏娘快进屋坐”。

    “哎呦，三娘来了，快快进里屋炕上坐，外面冷得紧。”

    大嫂明山婶舀一瓢水洗擦干净手，笑容可簇的迎过来。

    围着看杀猪的几个丫头小子听见了，全都回头叽叽喳喳叫着三奶奶，幺婶，跑到跟前，卢丽高兴的叫了三奶奶幺婶一声，就转头跑入灶房去倒水端茶。

    果儿和二蛋跳着脚，颠颠倒倒的争着给三奶奶讲述杀猪的情景。

    穿得圆滚滚的豆丫爬住敏娘的裤腿，仰着头，小脚一垫一垫捉急的喊着慧儿妹妹。

    敏娘笑着摸摸豆丫的头，牵起她的小手一起走进里屋。

    明山婶把三房婆媳引到里屋，脱了外面大棉袄让到炕上坐了，果儿和二蛋在傍边前前后后的跑动，跟进屋里，在炕床边跳着喊着看慧姐儿。

    慧姐儿一被放下，就往炕床里面爬去，睬都没睬一眼两个小屁孩。

    果儿二蛋喊半天，没趣的又跑出屋看杀猪去了。

    还没炕床高的豆丫，爬在炕沿边垫脚吃力的想往上翻，敏娘弯腰一把抱起她放在慧姐儿傍边，慧姐儿嫌弃的憋憋嘴，抱着自己的布老虎警惕的看着豆丫，屁股往敏娘身边挪了一下。

    卢丽端来茶水瓜子放在炕桌上，探进身子高兴的叫着慧姐儿笑。

    卢三婶和大嫂明山婶分别坐在炕桌傍，拿出包袱打开，一一把给大伯哥大嫂和小子丫头们的衣料捡出来，

    明山婶睁大了眼，看见这么些鲜艳的细棉衣料“她三婶，怎么拿这么好的面料来，可花了不少银钱”。

    “大过年的，今年光景好一点，大家都高兴高兴。”卢三婶田氏笑道。

    只是往年不管大人细娃都是一段蓝灰细麻布，饶是如此也是因为卢三婶婆媳两绣活好能不时的赚点银钱，经济宽裕。

    一般的村民可没有这个能力年年做新衣，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是贤惠妇人的持家之道。

    “那感情好，老婆子就带几个小辈先谢谢三娘了。”

    明山婶笑得满脸皱褶，眯缝着眼，伸出粗糙的手小心的抚摸着给自己的那块枣红面料。

    “这么好的布，我还是在吉北那年买过一身。”眼圈尽然微微红了。

    “大嫂我们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你看看你几个孙子孙女，几个孙子孝顺勤劳，几个孙女在我那里学习用心”，“等孙子们长大一定会比以前好。”田氏看见大嫂伤感起来，急忙安慰到。

    “看我，你大哥常说我扫兴，这么高兴的时候，谢谢你三娘。”明山婶歉意的揉了揉眼，转脸笑道。

    慧姐儿把布老虎让给豆丫玩，窝在卢三婶田氏的怀里，一边听两婆婆闲话一边耍着指头，明山婶两妯娌开开心心的坐在炕上做着针线，守着慧姐儿和豆丫闲话家常。

    敏娘已经跟着卢丽去屋外帮忙去了，周屠户爷子两已经杀好了猪，一块一块分割好，除了留下自己过年要吃，做腊肉香肠的肉，其他的都放框里周屠户收了去卖。

    大媳妇王氏和二媳妇何氏在灶上忙着响午席桌，

    王氏往热锅里舀一大瓢水，放入切碎的农家酸菜，熬制开，把打成二指厚的猪血放入锅里焖煮。

    何氏在另一口锅上炖着肥肠豆腐。

    卢静和卢双在傍边打下手烧火洗菜，敏娘和老三媳妇范氏坐在大木盆边做腊肉，农家乡村一般都只做腊肉，不费佐料，盐一抹就挂灶上，卢丽在傍边帮忙递盐挂肉。

    柜子带着两个弟弟进进出出在堂屋清理摆放桌凳，卢明山笑咪咪的坐在堂屋陪着周屠户爷子喝茶歇息。

    一片繁忙喜庆的农家景象。

    午时刚到，老三媳妇和敏娘已经收拾好了腊肉，挂在屋檐下收水气。

    王氏也进门开始上席。

    原本请了村长安平叔和安平婶，不凑巧今儿安平婶娘家兄弟接儿媳妇，一早就到小石村吃喜酒去了。

    算了人头，家里有一张大圆桌，再借来一张大圆桌，刚刚好两大桌。

    一边一头摆在堂屋里也不显拥挤。

    卢大爷招呼着周屠户坐到正席上。

    子浩也陪着周屠户儿子落坐，明山婶蔡氏牵着豆丫和卢三婶田氏走出来坐上另一桌主位。

    几个媳妇孙女鱼贯着进来上菜，敏娘也洗了手进来挨着婆婆坐好，

    三婶低声告诉敏娘，慧姐儿在炕上已经睡了。

    敏娘点点头“我已经把带来的米糊温在锅里了，一会醒来就可以吃。”

    说话间大媳妇王氏，二媳妇何氏端上来热气腾腾两大盆酸菜猪血汤，老三媳妇范氏带卢静跟在后面端上来两大盆肥肠豆腐和两大斗碗东笋炒肉，三四指宽的肥膘肉油光光的堆在碗里，看得人吞口水。

    二蛋坐在豆丫的对面，举着筷子点着肥肉，伸着颈子，急着叫“妹妹，妹妹快吃这个”。

    放下猪血汤正腾出手来的何氏，一掌拍在他肩膀上“馋鬼，你爷还没说话呐”。

    二蛋放下手，缩了缩头，冲着豆丫做了一个鬼脸。

    陆陆续续上了炒肝子，盐肚子，，一斗碗油渣白菜，满满当当一大桌。

    卢大爷发了话，大家都不客气的埋头享用起来。

    大房家的杀猪汤吃得大家宾主尽欢。

    临走，卢三婶买走了五十斤肥猪肉做腊肉，子浩挑着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