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石柱上前回禀：“禀大人，李县尉今日辰时曾回过衙门，后来周师爷让他去京城送信了。”

    徐如晦气急：“何等重要的书信，需要他一个县尉亲自去送？”

    “是夫人送往京都温御史府邸的书信。”

    徐如晦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头痛得更厉害了，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戳他的脑仁，明日还是得赶紧再找个得力的师爷，他还是这样，只要一处理公务，就头疼。这么些年了，不知为何，吃了不少药，也不见好。

    “你们还查到了什么，都先记录在案，明日再报上来吧。”

    徐如晦再也坐不住，交代完，就径直出了厅事房。

    夜色正浓，有人要休息。李全与陈安骑着从衙门马厩牵出来的老马不紧不慢地赶了一下午的路，正赶到了一家驿站，准备休憩。

    有人却还在焦急地赶路，正是打马往回赶的赵传中一行。日暮之时，他们看到驻守谷丰县的兵卒发出的信号，说是有了粮草的消息。幸亏他们在离谷丰县不远的下阳耽搁了一阵子，不然也赶不上。

    “将军，不必这么着急，不过半个时辰的路，来得及。”吴虎背上的两个铁锤重达一百八十斤，他骑的马有些体力不支了。

    “你懂什么？好事多磨，迟了说不定会出什么变故！”

    而京都槐花里胡同的御史台御史，温行谦此时才下衙。今日的朝堂热闹得像集市，因为北荣一个月后要派使者来南齐，言南齐可以用金银再换回一批“北人”，为此是否要交换，出多少金银，换回哪些人，几派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就要捋袖子上阵。温行谦有滋有味地看了好大一场热闹，只是末了，被御史中丞杨同复那倔老头留下来整理文书，说是要准备充分，明日要和张栩他们再大干一场。

    当年南齐朝廷跑得太快，很多大臣、或者大臣的家眷都滞留在了北地，赫连正德那腌臜玩意，就隔一段日子放出来一批，只要南齐朝廷能拿出足够的银子来换就行。

    朝中大臣多沾亲带故，这换谁回来，出多少银子，每次都要互相扯皮，朝廷隔段时间就要为此上演一场大戏。自己那个好大哥，这个时候闹得最欢，因为又到了他捞好处的时候了。

    都是一群跳梁小丑！换什么换，多麻烦？朝廷有那些银子，用来整顿军备，培植武将，提升战力，再抢回来就是！

    反正没有人听他，就当看好戏了。温行谦踏进朱红色的大门时，又像寻常一般寻问守门子的老汉：“今日可有人来送信？”

    老汉恭敬的回话：“回老爷，今日的书信内院的管事已经来取过了，应该放在了老爷的书房。”

    温行谦点点头，满意地跨进了大门。

    暗四和暗九在废园里一处僻静之地挖坑，准备现将一部分搜来的金银埋起来，包括云倾影他们后来再探周宅，从周长海的库房里搜刮到不少金银，值钱的书画、玉石，林林总总，不计其数。

    暗九才挖了几下，就忍不住将手里的铁锹立起来，捏紧鼻子：“我说四哥，你说小姐为何不将银子存进银庄？非要费劲将银子藏起来。”

    “小姐说，这是个人癖好，想要体验一下挖到宝藏的快乐。”

    暗九撇撇嘴，不说话了。

    “动作利索些，小姐说半夜要去周府抓鬼。晚了可轮不到你了。”

    “捉鬼？”暗九一听这么刺激，握紧铁锹挥动几下，一会儿又若有所思的停下：“若是这银子再挖出来，不知道和四哥靴子里的脚比起来，谁的味儿更重？”

    一会儿，荒园子里响起了几声的诡异的狼嚎声，吓得几个偶然经过附近的人撒腿狂奔起来，这废弃的园子里怎么进了狼？

    云倾影借着微弱的烛火在一个简易的案几上写写画画，整理着线索。其实，自从把周长海的尸体扔进周府的小花园，她就安排了陆执、暗三、暗六分别紧盯住了周府的三个出口处。

    暗六最先回来。周忠最先从大门边的侧门出来，去了县衙报案。

    然后是暗三，他看到一个葛衣小厮从后角门出去，追去了县衙的后院。二刻钟后，这人回了周府。看来，县衙的后院藏着一位极其神秘人物在时刻盯着周府。那么，他们下午的行事估计也已经暴露了，直到现在，他们也没有发现有官差出来到此处搜查。

    “四哥！”

    暗四听到云倾影的叫唤声，停止了追暗九，“云七唤我了，你快点把事儿办了！”

    “知道了，四哥快些去。”

    “四哥，我知道你轻功好，”云倾影对暗四薛令说道，“你去这宅子周围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暗四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转身离开。

    这神秘人物派人时刻紧盯着周府，也定会派人盯着他们的行动。奇怪的是到现在为止，对他们的行动都不加干涉，看来不是为了保护周府。

    那么放任他们行动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是不是就是将她当作鱼饵，来钓鱼的大人物呢？云倾影停止了写画，望着油灯里飘忽的小火苗出神，她猜不透。

    如今，还剩下陆执盯住的那处，还没有传回消息。

    京都，温御史在书房里看过了今日的书信，却没翻出今日从谷丰县的来信，他又拿起三日前的书信看了一遍，书信上只有一行字：“鱼儿已经上钩。”书信已经逾期一日未到。他眉头渐蹙，随即叫来前院的管事温吉，平静地吩咐：“今日门房上当值的，发卖了吧。”

    主人如此阴晴不定，做一个称职的，能揣摩主人心思的奴才真是艰难。温吉低头恭顺道：“是，小的这就去办。”，温吉退下后就将那上了年纪的门房老汉，换到值守角门去了，醒的主子哪日想起来又问起。

    仵作做完检验之后，衙门就将周长海的尸体送回了周家。周忠吩咐带着仆周长海的尸身抬去临时布置好的灵堂。戌时时分，城东周府里已经一片缟素，门口挂起了丧幡。

    “老夫人，灵堂已经布置好，小的也已经通知了周氏族人，周氏族老稍晚些时候会过来。厨房里炖了些米粥，您现在可要用些？”

    周忠在堂下回禀老夫人。

    坐在正堂上的周老夫人神情呆滞，她到现在都还不相信，她唯一的，能干的儿子周长海，丢下了满府的老弱妇孺，一句交代的话都没有，突然间就这么走了。明明中午的时候，她们母子两个还一起高高兴兴地坐在宴席上陪客，眨眼之间，人就没了。

    “儿啊——儿啊——我的儿啊——”呆滞中地周老夫人，突然爆发出一声声哀痛欲绝地哭喊声。

    “老夫人——”张妈妈在一旁忍不住地抹着泪，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周忠顿了顿，还是轻声问出口：

    “老夫人，老爷突然离世，是否要通知大公子回家守灵？”

    “你胡说什么！”周老夫人一听，一下子止住了哭声，“哪里来的大公子？”

    “是，是小人失言。”

    周老夫人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罢了，按理，也是姻亲，总得知会一声。你还是派人去京城的董记米行走一遭吧，人就不要回来了。”

    “是，小人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