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第4章

    穗宁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谢斐之。

    实在是谢斐之这个名字,不那么常见,就很容易使人印象深刻。

    那是不知被谁放在图书馆一个角落书架里的一本言情小说。

    穗宁很少接触这种书,偶然翻到,新奇之下,便悄悄背着人看完了,过程中一度为其中内容心跳加速、惊奇不已。

    至今她还记得书中写了一个强取豪夺的狗血爱情故事。

    书中女主是美丽却又倔强的皇朝公主,男主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摄政王爱慕公主,利用权势地位压迫公主雌伏于他,又数次阻挠公主的婚事,两人经历一番虐恋纠葛,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至于谢斐之,是被公主选中的倒霉驸马,也是当时刚刚高中的新科状元。

    文中写他才华横溢,芝兰玉树、郎艳独绝,是全京城少女的梦中情人。

    公主正被摄政王暗中逼迫,她选谢斐之为驸,想借此躲避摄政王,为了让对方知难而退,还故意在摄政王面前表露对谢斐之的爱慕之情。

    不料此举反倒害了谢斐之,只因婚事公布的第二天,谢斐之就无故感染风寒,缠绵病榻几日后便一命呜呼。

    任谁都能看出,这病来的蹊跷。

    可摄政王权势滔天,何人敢提?

    过了几年,谢家也被摄政王寻了个由头,抄家灭族了。显然公主说自己爱慕谢斐之这件事,一直被摄政王怀恨在心。

    经此一役,公主彻底放弃挣扎,无奈成为摄政王的禁脔。

    而谢斐之,自然只是他们两人爱情之间的一个小小绊脚石。

    不过是一本书里戏份不多的炮灰男配罢了,谁也不会多关注。

    穗宁这会却是心生不安。

    为什么姑母家的表哥,跟书里的谢斐之名字那么像?

    难道……他们是一个人?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穗宁使劲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一定是同名了!

    可是想到自己曾经想要知道所处年代,旁侧敲击问祖父时,祖父说如今乃是景元朝。

    当时她还以为投胎到了不知名的平行时空,如今想来,景元……正是书中先帝的年号。

    “岁岁,你在想什么?”

    穗宁扬起一个干巴巴的笑:“没、没什么。”顿了一下,她又试探着问,“安安,你知不知道表姑父叫什么?”

    情急之下,穗宁又记起来,书里好像提过一次谢斐之的父亲。

    那位谢大人还是个朝廷命官,只不过似乎看不惯摄政王的做派,经常上折子弹劾他,是制衡摄政王、襄助小皇帝的中坚一派,给摄政王带来不小的麻烦。

    之后谢斐之被公主“爱慕”,更是令摄政王深恨不已。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最终谢家落得个抄家灭族的下场。

    由此可见,谢家抄家灭族,或许跟谢斐之有关,却并非完全因他而起。

    双方可能早就结仇,谢斐之只是一个引子罢了。

    穗宁思索半天,想了许久,也只得出这么点信息。关于谢家、朝堂之类的描写很少,那本书里大部分内容都在写男女主的情感交流,她只能从细枝末节里的搜寻线索。

    她这么担忧,其实也和自家有关。

    表姑跟自家关系亲近,表姑父又是祖父的学生,谢家若是出事,纪家焉能完好?

    纪禾安:“表姑父的名字?不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穗宁蹲在门槛上,两只小手撑着下巴,白白嫩嫩的两腮都鼓了起来,哀愁地叹了口气,像只忧愁小奶猫。

    “你不懂。”

    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她在思考自家出路啊!

    如果那位小表哥真的是书里的炮灰驸马谢斐之,那她就要早点做准备了。

    没多久,鸡蛋糕做好了,老谭端着铁锅过来,给穗宁看里面乳黄色蓬松绵软的糕体。

    “二小姐,您瞧是不是这样?”

    空气中弥漫着蛋糕甜暖的香气,禾安在一边看得眼都不眨,口水直流。

    穗宁一下就忘记什么剧情什么表哥什么摄政王,用小短手捏着筷子夹了一小块蛋糕,塞进禾安嘴里:“味道怎么样?”

    小胖妞嗷呜一口吞下,两眼亮晶晶的,像装了两个小灯泡:“好好吃!好软!好香!好甜!”

    穗宁也跟着尝了一口,甜甜软软,浓香扑鼻,味道确实好。

    最重要的是,非常适合牙口不好的老人吃。

    老谭也殷勤地说:“二小姐,这鸡蛋糕可香软,老头子从未见过,老太太一定喜欢。”

    穗宁满意了,低下头捞起挂在腰间的小荷包,从里边翻出一个银子打成的小饺子,递给老谭。

    “来,这是赏你哒。”小女娃一本正经地说。

    老谭眯着眼笑得慈爱极了,在厨房众人越发眼红的目光中接过那枚银饺子,“诶,谢谢二小姐。”

    二小姐每回来,谁给她做了菜,都是要赏人的,不能不接,不然下回她就不点那人了。

    谁不喜欢这样的主家?人大方,还不把他们只当下人,没看老谭那老货都能被喊一声爷爷吗?二小姐年纪虽小,却实在讨人喜欢的紧。

    老谭将鸡蛋糕切成一个个三角方块,摆放在青瓷盘里,厨房外边来了个丫鬟,喊了一声:“木檀院那边让摆饭了。”

    老太夫人请安这天,一大家子都要一起吃早饭,这是惯例了。

    厨房早就准备好了,各样菜品一一出炉,被装在食盒里提去木檀院。

    穗宁与禾安便跟着一起回了院子,进门就见正厅里摆了两张方桌,桌边已经坐满了人。

    一张桌子坐大人,一张桌子坐小辈,这也是规矩。

    小辈桌上,纪明繁一个劲朝妹妹招手:“岁岁,快来!”

    穗宁啪嗒啪嗒跑过去,凳子太高,她人还小腿还短,伺候她的丫鬟红枣将她抱了上去,与纪明繁挨着坐。

    看她连凳子都爬不上,纪明繁笑得不行。

    穗宁一点不气,两条小短腿垂着晃悠。

    “哥哥,我刚做了好吃的糕点,你再笑我不给你吃了。”

    纪明繁年方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时候,又被他爹带成混不吝的性子,喜欢妹妹,却也格外爱逗妹妹,没事就爱招一下她。

    禾安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下人上菜,不住地咽口水,闻言连忙附合:“岁岁这回做的糕点超级好吃!”

    她身旁坐的是她大哥纪明盛,十岁出头的小少年斯文沉稳,一动不动端坐在那里,很有长子嫡孙的风范。

    见妹妹举止无状,他微微皱了下眉。

    纪明繁也是个爱吃的,一下被勾住了,闭上嘴,“好吧,那我不笑了。”

    小姑纪淑云瞥向纪禾安,轻轻柔柔道:“禾安,坐有坐相。”

    禾安原本趴在桌上的姿态一下端正起来,不安地看一眼小姑,努力挺直脊背。

    她倒不是怕小姑,小姑性情柔顺,从不大声斥责她,只是担心娘亲和祖母会问。

    小姑虽不会主动告状,但一旦她们问起,也会如实相告。

    想到这里,纪禾安的视线就不由自主地飘向了穗宁。

    她真羡慕岁岁,二叔、二婶还有纪明繁,从来就不拘着她,也不用她学什么女儿家规矩,每天可自由可快乐了。

    禾安却是不知,邹氏不是没教过,就连祖母唐氏也给穗宁立过规矩,只是每回还没到一刻钟,木檀院那边立刻来人了。

    有个护短的老太夫人,这规矩谁还能教!

    菜品一一上来,早上这一餐叫朝食,原本是不吃的,这里的富贵人家都吃一日两餐,只有乡间的农人为了有力气干活,才会多吃一顿朝食。

    穗宁觉得还是一日三餐更健康,一岁多会说话就每天早上嚷着饿要吃东西。

    两岁多时,她为了刷老太太好感,常常住木檀院,一并带着老太太一起吃早饭。

    纪老爷又是大孝子,来请安时见老母亲吃饭,能不陪着吗?

    于是便也带着一大家子一起吃早饭了。

    后来纪老爷发现,吃完早饭后精力确实充沛饱满了许多,身体也更康健有力。尤其跟着他大清早读书的孙儿们,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走神,学习时注意力更集中,这日日吃朝食的习惯便一直保留下来。

    只不过这朝食比午食、晚食更清淡素净些,并不上大肉菜,都是些鱼肉粥、鸡丝馎饦、蒸饼、烤饼之类的,馎饦就是宽面条,蒸饼类似于馒头,都是和现代差不多的东西。

    今日朝食有了新花样,一盘金黄色、软绵绵布满细小孔洞,却又香气扑鼻的糕点。

    甫一端上来,立马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苏氏带着孩子,怀中坐着的小婴儿两只眼珠子盯着鸡蛋糕一错不错,伸出小手就要去抓,嘴边口水直下三千尺。

    她忙拉回孩子的手,用帕子给他擦拭嘴角。

    老太太第一个动筷,问:“这是什么?”

    苏楠夹起一块鸡蛋糕,放入老太太碗中,笑道:“是岁岁专门孝敬您老人家的,太夫人牙口不好,岁岁便想出这鸡蛋糕,说它宣软香甜,极好入口,太夫人您尝尝。”

    老太太还没尝,脸上就有了笑。

    “岁岁孝顺,今日一大早就来问我身体好不好,我一句没说,她就看出我掉了牙,真是个好孩子。”

    这张桌上还坐着老爷纪逢礼,老夫人唐氏,大夫人苏氏,二夫人邹氏。

    二爷纪经天不在,早早就去县衙上职去了。

    听闻此言,几人便纷纷夸赞起穗宁来。

    “岁岁与老太太向来亲厚,难得她这番孝心。”

    “年纪虽小,却有一片纯善之心,大善。”

    听大家夸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老太太满意了,笑呵呵地说:“吃,大家都吃。”

    最先吃的当然是那盘鸡蛋糕,众人纷纷夹起,发现果然如苏楠说的那样,软绵香甜,极好入口,对老人来说再适宜不过。

    吃完一盘,还口有余香,意犹未尽。

    即便是纪逢礼这样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得不称赞小孙女的巧慧。

    同一时刻,小辈桌上。

    已经快要因为最后一块鸡蛋糕的归属权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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