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珊珊一脸神秘莫测地回来时，栗苒还在一口一口吃着那块提拉米苏。

    珊珊的视线在栗苒和宋瑀城之间转了好几圈，最后坐回座位上，推了栗苒一下：“你和瑀神，有情况？”

    “啊？有什么情况？”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啦！”于珊珊一脸兴奋地掏出手机，点开“荣大附中校园墙”，给栗苒看今日校园墙点赞评论最多的那一条：

    “兄弟们，放弃吧，高一宏愿1班的栗苒已经有男朋友了。”

    “什么？我的天哪，栗女神看起来那么高冷居然已经被拿下了？到底是谁？！”

    “今天艺术节栗女神一曲琵琶震惊四座，可我之后去找她要联系方式，被她旁边的男生直接吓退了！这要不是男朋友还能是谁？”

    “她男朋友到底是谁啊？”

    “歪个楼，谁能发一下今天栗女神表演时的美照吗？跪求！”

    “就是他们班的器乐选手，宋瑀城。”

    “我靠？为什么吃个瓜都能吃到自家头上？突然被宣告失恋了，为什么会这样……”

    “有没有高一学妹科普一下这个宋瑀城是何方神圣啊？”

    “你现在去宏愿1班门口蹲着，看哪个男生最帅，那个就是宋瑀城。”

    “瑀神成绩也特别好！家住丽豪花园的，你们这些屌丝男还是别想和人家争啦！”

    “今天，是全校失恋的一天。为我自己默哀三分钟。”

    ……

    栗苒翻着评论，手指变得越来越僵硬，她没有把整层楼看完就把手机还给了于珊珊。低头拿起吃了一多半的蛋糕，顿时觉得绵软的蛋糕都有些扎嘴。

    “谣言，别信。”

    “真的吗？”于珊珊眯起眼睛：“可我看你们两个晚饭时间也一直待在教室哎，真的不是在谈恋爱吗？”

    栗苒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只觉得滋味一点也不好：“没在谈，不骗你。”

    一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晚上就被传成了这个样子，栗苒只觉得非常头大：“珊珊，你帮我发个帖子，就说我还是单身……呃，算了不用了。”

    发帖子澄清，这不是鼓励男生来找自己吗？

    栗苒觉得头疼无比。她视线微微向后撇，宋瑀城已经拿出了卷子开始做，似乎并不知道校园墙上发生了什么。没办法，澄清恋爱绯闻只有远离这一种方式。

    从明天开始，不能再和宋瑀城单独待在一起了。

    第二天的上午课间操时间，广播如约而至：“高一年级艺术节个人比赛进入决赛的选手有：宏愿1班，宋瑀城，栗苒，宏愿2班，王智……”

    听到他们两人的名字排列在一起读出来，全班同学都笑出了声。可以想象，经过一晚上的言论发酵，她和宋瑀城的关系在同学们眼中也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情侣了。

    宋瑀城对此似乎毫不在意，看起来心情蛮好的样子。也对，不管是成绩还是绯闻，他总是云淡风轻。

    晚饭时间，宋瑀城拿出来赵阿姨送过来的红丝绒蛋糕，正要叫栗苒，但女孩从书包里掏出面包来，直接起身出去了，一直到离晚自习只有5分钟才回来。

    开学以来第一次，栗苒在晚饭时间比于珊珊回来得晚。

    宋瑀城看着包装完好的蛋糕，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二天的竞赛自习课上，栗苒来得有些晚。等她走进物理竞赛教室时，看到有两个班上的女生正在围着宋瑀城讨论一道题。有一个女生似乎是觉得歪头看题不太方便，就坐在了栗苒平时的座位上。

    栗苒顿了顿，经过宋瑀城身边，隔了两排，坐到了一个平时一直没人坐的空位置上，拿出了书包里的东西，开始像往常一样趴着补觉。

    闭上眼睛前，她似乎看到前排的男生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但她没有在意，把脸埋入了宽大的校服衣袖中。

    九点半的时候，班上的同学有些已经开始休息。宋瑀城再一次转过头，女孩似乎还在后排趴着，丝毫没有搬回来的意思。这时，有人敲了敲他桌子：“出去打球不？”

    余琛抱着个篮球，站在桌前。他这么和宋瑀城说着，目光却越过他望向后排的栗苒：“你俩不是同桌吗，怎么分开了。”

    宋瑀城沉默着不说话，和余琛一起下楼走向操场旁边的篮球场地。

    周六的校园静悄悄的，操场上只有几个竞赛班的同学在跑步，篮球场上也只有三四个人。

    “我还以为你俩真在一起了呢，看今天这样子，估计不是吧。”余琛似乎不在意地说道。

    “你要是校园墙上的每一句话都相信，那我已经换过十几个女朋友了。”宋瑀城说着，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我也没相信。栗苒那样的女生，肯定不会随便和男生扯上关系的。”

    见余琛话里有话，宋瑀城停下了脚步：“为什么？”

    余琛四下里望了望，确认周围没人后说道：“你也别怪栗苒现在刻意疏远你。她初中时因为绯闻吃了不少苦头。”

    见宋瑀城站在原地盯着自己，余琛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初二时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和她不熟，我们班有一个大姐头，你懂的吧，就是那种武力值很高的女生，她当时在追一个社会青年。那个男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一天不知道怎么就加上了栗苒的微信，发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过去，结果被大姐头给发现了。”

    余琛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个大姐头气得不得了，扬言要报复栗苒，天天在班上喊打喊杀的，一下课就去栗苒他们班门口堵着。”

    宋瑀城脸色沉得可怕，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反正闹了一周多，大姐头才消停了下来，但路上碰到栗苒了还是会找点麻烦。最后等大姐头和那个混混分手了事情才了结了。”

    宋瑀城低头不语。半晌后他开口道：“栗苒初中时是有微信的。”

    “应该吧，不然那个社会青年怎么加上去的。”

    所以栗苒才换了老年机，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栗苒极不愿意和任何男生扯上关系，一旦有流言蜚语就立马逃离。

    “你也不能怪她，在我们那个破初中待个三年，你也得变得小心翼翼。”余琛说道。

    宋瑀城想，不会的，我会用拳头教他们做人。

    余琛觉得宋瑀城整个人都像打了鸡血，一个接一个地扣篮，完全不给其他人机会。当他带着球飞速往篮筐下冲时，气势可怕得像是要去揍人，竟然也没什么人敢独自去拦他。

    宋瑀城一身戾气地跑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回来，蹲在水房洗了脸。栗苒拿着水杯进来接水，看到他以后愣了一下，转身就想逃走。

    “栗苒！”宋瑀城喊道，“回来接水。没什么事，你跑什么。”

    栗苒犹豫着退回来，打开水龙头，什么也没说。

    宋瑀城大大咧咧地说：“刚我去打球，好几个人问我，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为了避嫌才分开座位。”

    听到“谈恋爱”这几个字，栗苒的身形明显僵了一下。

    “我回去帮你把东西搬过来啊！”宋瑀城说着，转身出了水房，脑袋上还在滴水。

    栗苒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给一个人身上安绯闻，恐怕只是呼吸都能被别人解读成爱意。

    看着宋瑀城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自己的举动显得非常欲盖弥彰。

    栗苒端着水杯回了教室，看到宋瑀城已经手脚麻利地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搬了回去，把书籍物品一一按照原样摆放。

    她坐回座位，拿起竞赛书开始对照着笔记复习。

    “我明天去星云咖啡馆自习，你来吗？”宋瑀城问。

    “不了，你自己去吧。”栗苒表示，该保持的距离还是要保持。

    “我和对面班的学长借了一份去年物理竞赛的期中考题，明天一起研究一下？”

    “不了，我之后找张老师要吧。”栗苒的拒绝十分干脆，语气十分平淡。

    宋瑀城没招了，坐在座位上闷闷不乐。如今的栗苒又变回军训时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这一次还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复。

    周一的体育课上，老师宣布期中考试后要进行体能测试，男生引体向上，女生仰卧起坐，让大家抽时间好好准备，随后就解散了。

    男生们往篮筐下走去，女生们三三两两地坐在操场看台上，聚在一起聊得很开心。

    栗苒一个人走向操场的角落。那里放着高矮不同的几组单杠和双杠。

    她走到一组双杠前，双脚点地，双手一撑就坐了上去。她把脚放在另一条杠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从兜里掏出了《必备词汇3500》开始看。

    从宋瑀城这个角度，看不到栗苒的全身。操场周围种满了高大的梧桐树，树叶随风摇摆，栗苒的脸掩映其中，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树影朦胧，午后日暖，少女安静地躲在那里，像一个易散的美梦。

    隔着操场的铁丝网，篮球场边传来了加油声和叫好声，但女孩始终没有抬头往这边看一眼。

    宋瑀城谢绝了几个女生递来的运动饮料，摸出纸巾来擦了汗。他离了篮球场，毅然朝着单杠这边走来。

    老师刚刚说了要体侧，他过来练一练简直天经地义。

    栗苒听到了脚踩草地的沙沙声。紧接着，她看到宋瑀城把校服外套挂在单杠上，挑了个最高的单杠，脚下一用力，伸手把自己吊了上去。

    栗苒努力着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单词本上，但男生吊起来之后，T恤从裤腰中出来，露出了一段精瘦的腰部。他双臂使力完成了一个引体向上，肌肉绷紧，栗苒确定无疑地看到了宋瑀城清晰的人鱼线和腹肌。

    但没看清是几块。

    啊啊啊你在想什么啊！栗苒几乎想要抱头大叫。她强迫自己把视线从男生裸露的腰部拔出来，重新回到单词本上。

    wander，动词，漫步，游荡，走神。

    栗苒无语地合上了单词本，把脑袋枕在膝盖上，面朝另一侧闭上了眼睛。

    闭眼后听觉更加灵敏，耳边隐约传来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似乎还夹杂着男生使力时轻微的喘息。栗苒把头埋得更深了。

    这个人是不是太云淡风轻了一点！

    看到自己坐在双杠上还要过来，就不懂得避嫌吗？难不成和自己传绯闻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男生似乎终于累了，他长舒一口气，“咚”地跳了下来。栗苒睁开眼睛看手表，发现已经下课了，于是也撑着双杠跳了下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走着，栗苒看着宋瑀城的背影，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他已经被盖起来的腰上。深色的T恤在腰部堆起几道褶皱，把男生的后腰衬托出一泓弯月般的弧度。她觉得自己不能走在他后面，于是快走两步超过了男生。

    宋瑀城叫住她：“栗苒，别急，离上课还有好几分钟呢！”

    “我，要去买水！”

    “那正好。”宋瑀城掏出自己的一卡通递给她：“我也渴了，你能帮我买一瓶吗？”

    “……你要喝什么？”

    “随便，买你喜欢的就行了。”

    栗苒接过一卡通，转身就跑。

    小卖部的老奶奶动作颤颤巍巍，听清栗苒的要求后转身在冰柜里慢慢找着。

    栗苒拿出了宋瑀城的一卡通，上面印着男生的照片。头发乌黑，眉目英挺，轮廓已经有着硬朗的样子。男生对着镜头微微笑着，薄薄的嘴唇勾起一点来，淡红的唇色显示着照片的主人正值青春年少。

    无论用什么挑剔的眼光来评价，宋瑀城都毫无疑问是个五官周正的大帅哥。

    栗苒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和宋瑀城传绯闻，自己好像也不亏，反而有些赚到了。

    她摇头打消了自己的心思。先不说宋瑀城到底对她心意如何，就看他天天上表白墙那受欢迎的样子，栗苒就觉得十分头大。

    她一时想不出澄清的办法，只能按着原有的节奏生活。时间一长，大家总会明白自己和班长清清白白。

    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