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回来了

    吃完饭,张定杰本想再和儿子待一会儿,结果店里新招的服务员小艾给他打电话说不知道煤气瓶怎么装,他只能过去帮忙,说碗留着回来洗。

    张栩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默默把碗洗了。

    他习惯摸过洗洁精后再打一遍洗手液,不然总感觉油污的味道会留在手上。

    卫生间重新装修过,换了新的浴霸和马桶。

    张栩生往手心挤了泵洗手液,想起小时候洗手台总漏水,母亲找人修了好几次都不成,有一回他摸黑起夜,迷迷瞪瞪推开门,不知道里面漏了一地水,滑倒的时候被门磕破了头,顿时疼出眼泪来,但不想吵醒母亲就咬着嘴唇忍住。

    第二天早上母亲发现他额角青紫才知道他摔了,急忙拉他去医院,在出租车上抱着他哭了一路。

    这么多年了,张定杰还是习惯买这个牌子的洗手液,张栩生边冲洗泡沫边想。

    这个味道和试飞院统一分发的肥皂味道很像,他自己也喜欢用。

    毛巾架上挂着几条毛巾,张栩生不知道哪条是擦手的就没用,从餐桌上抽了两张餐巾纸。

    转身发现张沁陶站在房间门口,这孩子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眉眼越来越像年轻时的母亲。

    “哥,有个题我不会。”

    “我看看。”虽然张栩生已经毕业很多年,但试飞需要他不断学习理论,此间也需要用到大学物理,所以基本功一直没丢,应付一般的题目还是绰绰有余。

    他拿了张草稿纸,边画图边讲,讲题的时候张沁陶的手机时不时振动几声,不频繁因此并没有引起注意。

    “懂了?”

    “嗯。”

    张栩生把纸翻了个面,推过笔:“那你跟我讲一遍试试。”

    “对了!”张沁陶从书包里翻出文件袋,又从里面取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试卷,一看就是用心藏着的,保护得很好。

    她指着其中一题的选项给张栩生看:“哥你看。”

    这题提到了歼击机,是张栩生开过的型号。

    张栩生笑了笑:“做题吧,我在这陪你。”

    笔尖摩擦纸面的声音再次沙沙响起,张栩生垂着眼眸在稿纸上面画画,他在画虞岁穗,举笔思索半天,发现人比飞机难画多了。

    虞岁穗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有多分明,就有多难下笔。

    他想着她春湖似的眼睛,睫毛的阴影,笑起来嘴边的梨涡…

    然后很认真地画出了一个丑萌丑萌的火柴人毛线头娃娃。

    和旁边笔触凌厉的战机草图相比像是不同次元的东西。

    张栩生满意地端详一会儿,又在小人手里加了一束抽象的麦穗,然后拍照发给虞岁穗看。

    虞岁穗回得很快:“稻草人?”

    张栩生掩着嘴角,偏过头忍笑。

    【dcr: 再猜猜。】

    【万岁万岁万万岁:不会是我吧?天哪,把我画得这么丑!】

    【dcr:很可爱啊,我要用她做头像。】

    【万岁万岁万万岁:求你不要/流泪黄豆】

    他刚想回,张沁陶忽然很轻地问:“哥,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我不是故意的…那段时间压力特别大,我就是想你,想和你说说话。”

    张栩生上扬的唇角一滞,眼底的笑意逐渐退潮,把手机放到桌面,抬头看着她说:“哥知道,没有怪你。”

    这事怪不了她,也怪不了张栩生,可齐飞就是少了只胳膊。

    张栩生不太愿意提及这件事,每提一次,心中的无力就多一分,他不回家一定程度上是在躲避,但这是必然要面对的,他明白。

    自从得知女儿被骚扰后,张定杰不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到点就去接她,而张栩生虽然不回家,也在极少的休假里抽出时间去学校,开车跟在他们后面护送,有时张定杰到的比他晚,他就在远远的地方守着。

    这时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张栩生下意识以为是虞岁穗的消息,探身就去看,结果收到消息的却是张沁陶的手机,屏幕来不及熄灭,张沁陶也没反应过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栩生已经看见了。

    【讨厌鬼:沁沁宝贝,喝醉了,想你,热死了,想和你亲嘴】

    两人同时看到消息,谁都没想到,气氛顿时尴尬至极。

    张栩生本就乌黑的眼眸更沉,冷到了冰点,方才的温和尽被严肃取代,直截了当:“小陶,你谈恋爱了?”

    张沁陶神色慌乱,匆忙把手机夺过来丢到一边,矢口否认:“我没有。”

    这不可信,张栩生没花几秒钟就想到一个名字,问:“是不是彭泊?”

    张沁陶原本低着头,从张栩生嘴里听到这个名字让她有点惊讶,目光闪烁,但还是不说话。

    张栩生又问了一遍:“是他对吗?”

    张沁陶只能点了点头。

    “他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还没在一起就不要再联系了,要是已经…”张栩生脸色不好看,“听哥的,分开,如果他纠缠你,我去跟他说清楚。”

    张沁陶小声辩解:“他只是喝醉了…”

    听她说这句话,张栩生终于有了怒容,忍着火耐心劝说:“小陶,你还是个学生,没进过社会,我读高中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住在象牙塔里,但是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像他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是个好人,所以听哥哥的话,和他分开好吗,这样下去会影响到你的,高考很重要,我相信你知道。”

    他知道自己的表达有点过于直白,但一时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不要!”

    “期中考的成绩单呢,让哥哥看一眼。”

    “你们除了关心成绩还知道什么?!”张沁陶突然爆发,脸涨得通红。

    在她眼里,张栩生不仅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隐晦萌动的少女心思,还这么粗暴地命令她,把她薄薄的面子撕得稀烂。

    这和她心目中温柔的哥哥截然不同,哥哥也不理解她,她又难过又失望。

    张栩生从没见过妹妹发脾气的样子,愣了一下,但没动摇:“小陶,不要任性,你年纪小,有时候分辨不清是正常的,哥哥没有说只关心成绩,你的成绩怎么样除了你自己和谁都没关系,考上哪所大学,过怎么样的生活也只和你自己有关,我跟你说这些是怕你以后为了现在的不懂事买单你知道吗?”

    “哥哥和爸爸都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的。”

    张沁陶声泪俱下:“上次下雨了是他给我送伞的!他知道我喜欢吃城西的灌汤包,每天临晨就去给我买…你们根本就不懂!”

    “淋两滴雨买几个包子就是深情了?因为你隔三差五喝醉在街上耍酒疯就是真爱?这是爱吗,这样的爱太廉价了小陶。”张栩生也上火了。

    “他也会保护我!”

    “怎么保护你?”张栩生简直要被气笑了,“他拿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本保护你?金钱财力,社会地位,还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混混手段?你说他保护你,有没有想过最先骚扰你的人就是他!?”

    张沁陶被他激得直掉眼泪,她不知该怎样反驳,只能甩了句最伤人的话:“你连家都不回有什么资格在这说!”

    “小时候人家以为我没爸,现在人家以为我没哥!你还义正言辞指责这指责那,你才没有资格!你说他是混混,连混混都有时间陪我!”

    张栩生终于没忍住露出倨傲的冷笑:“混混有的是时间,还用挤吗。”

    张沁陶怔住,随即猛地站起来瞪着张栩生,带倒了桌上高摞的书,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张栩生也站了起来。

    她仰头噙着泪问张栩生:“我和他在一起,你也会像看不起他一样看不起我对吗?”

    张栩生浑身的血都往头顶窜,怒不可遏又内疚难当,一时说不出话来,想打她又舍不得。

    “你是我妹妹,我看不起谁都不会看不起你,”他弯腰捡起洒落的书本和试卷,一件一件叠整齐码放回书桌上,和颜道,“但是你和他必须分手,没有商量。”

    张沁陶推开他的手:“不要你管!你走!别用你那完美主义来要求我,我跟你不一样!”

    “小陶,你自己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张栩生把纸巾留在桌面上,“他会把你带坏的,我只担心你会受到伤害,没有要求你什么。”

    “我上航校,考第一,都是我的生活,你也有你的。”

    虞岁穗掏出手机看了好几眼,奇怪,他怎么忽然不回消息了。

    刚放下手机,提示音就响了。

    虞岁穗立刻察看。

    【Jf:小鱼儿,哥休假来了,请你去吃生蚝煎蛋啊。】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虞岁穗刚说完季风的坏话,人家就来了。

    她回复道:“好啊,连我男朋友一起请行不行。”

    【Jf: 也不是不行,还没带回家过吧,那我正好提前替叔叔阿姨过目一下,给你把把关。】

    张栩生出了门,坐进车里缓了好一会儿,伸手打开副驾抽屉摸到里面的烟盒。

    刚抽出一根咬在嘴里才想起来上次打火机坏了一直没买新的,眉头紧皱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他到门岗问门卫大爷借火,许久没碰烟,他居然被呛住了,剧烈地咳嗽几声,到车里才勉强止住。

    烟灰从车窗边被担落,像一场沉默如灰烬的雪。

    打开手机看到虞岁穗发的消息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顺便带他见一个自己认识很多年的朋友,她似乎很期待。

    张栩生不想把刚才的情绪带到他和虞岁穗之间,于是说好。

    想起等会儿要去接她,张栩生把刚点燃的烟掐灭了。

    他们在海边的排挡见面,季风早一步订好了座位,在街边等他们。

    虞岁穗看到他差点没认出来,还是季风叫她小名她才反应过来。

    他站在马路牙子上龇着大白牙朝虞岁穗阳光灿烂地笑,张栩生很快地打量他一眼,发现他居然比自己高一些,顿时有点不爽。

    吊儿郎当没正形。

    跟个黄毛似的。

    陆军的身高要求比空军宽泛许多,张栩生刚好一八二,再高就开不了战机了,季风看上去起码有一八五。

    季风和张栩生见面,习惯性地敬了个礼:“你好。”

    然后说:“哦,不好意思,在部队习惯了。”

    张栩生回礼:“没事,我也是。”

    虞岁穗无语地瞥了季风一眼:“人家空军少校,军衔比你高呢,装什么。”

    季风无所谓地笑笑:“过两年我也能升。”

    虞岁穗不懂,这人到底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请吃饭的?

    “是,”张栩生也报以微笑,“当然了,到时候我也该升了。”

    言外之意是你升就升呗,见了我不还得先敬礼。

    这两个人碰到一起真是幼稚到家了。

    “大校和阿婆最近都好吗?”季风问。

    虞岁穗悬着的心终于死了,防火防盗就是没防住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季风。

    以前都死皮赖脸跟着她一起喊外公,偏偏现在假正经起来了,很难不怀疑他不是故意的。

    本来就棒槌,去了两年昆仑山,冻得更不行了,虞岁穗暗骂。

    可张栩生似乎没有察觉,在服务员端上羹汤的时候给虞岁穗盛了一碗,眼皮都没动一下。

    虞岁穗把这个话题掠了过去,转而问季风昆仑山冬天的雪有多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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