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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岁穗吹得天花乱坠

    “好吧,”虞岁穗把盒子收了起来,“谢谢你,他肯定会喜欢。”

    从齐飞家出来后,虞岁穗回了趟家。

    活久见,虞锐夫和厉蕾居然都在家里。

    虞岁穗打开门的时候,两个人正搂着坐在沙发上,厉蕾的头靠在虞锐夫肩上,虞锐夫侧过脸低声跟她说着什么。

    中年夫妻,恩爱不减当年。

    虞岁穗没有犹豫,在爸妈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关上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她在门外思考该何去何从,没等她思考出什么,门从里面被打开了,她顿时表情诡异,和老爹面面相觑。

    虞锐夫被她盯得哭笑不得,招了招手说:“快进来吧,这孩子怎么变得傻傻的。”

    虞岁穗进了屋,换拖鞋的时候瞥见厉蕾在收拾茶几,可是茶几明明很干净。

    他们家除了虞岁穗,都是有洁癖的人,家里的东西从来不会乱,根本不用整。

    能理解,虞岁穗胡猜,毕竟人在尴尬的时候都喜欢用忙碌来掩饰。

    这个巧合让虞岁穗成功抓到了软肋,原本忐忑的心奇迹般地恢复了勇气。

    她大摇大摆地走到沙发上坐下,一点一点地蹭到厉蕾身边,再一点一点地靠到她身上。

    撒娇地叫了声:“妈妈——”

    一旁的虞锐夫听到这鬼动静,浑身的麻筋都通了电。

    虞岁穗用手把厉蕾的脸扭过来,不说话,光对她眨眼。

    厉蕾终于忍无可忍,失笑道:“虞岁穗,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虞岁穗嬉皮笑脸,把虞锐夫也拉过来坐下,左右手一边挽一个。

    “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厉蕾和虞锐夫对视一眼,警惕地问:“说来听听。”

    虞岁穗张了张嘴:“…”

    半天憋出一句话:“有点渴。”

    虞锐夫从桌上拿了个橘子给她。

    虞岁穗盘了会儿橘子,说:“我谈恋爱了。”

    “…”

    “…”

    虞锐夫松了口气:“我以为你偷了什么东西。”

    厉蕾到底是警察,有经验,一眼看出端倪,狐疑道:“不对啊老虞,你女儿好像在作妖。”

    “谈恋爱能作什么妖,”虞锐夫心大,乐呵呵地,“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虞岁穗瞥了厉蕾一眼,硬着头皮说:“张栩生。”

    “张栩生…”厉蕾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那么耳熟?老虞,上次去我爸家,他跟你喝茶的时候说的那个名字是什么来着?”

    虞锐夫没记起来:“好像也是姓张,叫什么我忘了…人家那是飞行员,还是从西安那边来的,十万八千里的,跟岁穗的男朋友有什么关系。”

    他见虞岁穗拿着橘子光摸不剥,就替她剥开,一半给虞岁穗,一半给厉蕾。

    “对吧岁穗?你妈也太紧张了。”

    “对…”虞岁穗有点出汗了,喘了口气,果断自首,“对不起啊。”

    虞锐夫乐了一半的嘴角僵住了:“啊?”

    “外公说的那个姓张的飞行员,确实是我男朋友,他叫张栩生,在阎良试飞院,三十…虚岁,少校。”虞岁穗心想横竖都是一刀,大不了一口气说完,然后直挺挺地坐在沙发上听从发落。

    短短一句话让厉蕾和虞锐夫消化了半天。

    见他们脸色不对,虞岁穗赶紧找补:“他还挺好的,挺优秀的,金头盔金飞镖什么的都拿过,工资也还不错,对我也不错,还有那个阎良虽然偏了点…但是也很好的,中国试飞西雅图。”

    说着就要掏出百度准备搜索:“你们知道金头盔吗?”

    “我知道,”厉蕾凝视着她,丝毫不买账,“还有什么?”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除了北京就是阎良。”虞岁穗早就忘了这是从哪看来的话,急中生智想起来,立刻从脑子里抓出来用。

    自从她决定对爸妈官宣后,前后查了不少资料,看了不少宣传片,就为了积累素材,好在这个时候派上用场。

    “舌头倒挺灵光。”厉蕾说。

    “其实我知道。”沉默的虞锐夫忽然开口道。

    厉蕾和虞岁穗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上次喝茶的时候,听方文说的,但是他没明说,我只是有点猜测。”

    虞岁穗很惊讶:“那我外公也知道?”

    “应该吧,他当时开了个玩笑,说不会是我们家岁穗吧,但是方文光笑了,没说到底是不是。”

    虞岁穗的脚趾忍不住抠了抠地,脸有点热了:“那既然你们都知道干嘛不让我知道你们知道?”

    “你也没说啊。”

    虞岁穗哑口无言,好像是这么回事。

    厉蕾白了丈夫一眼,拉过虞岁穗的手:“你和他在一起,是只想谈恋爱,还是要结婚?”

    虞岁穗的心砰砰直跳,嘴上说的却是:“还没想过。”

    虞岁穗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妈妈,我知道…”

    厉蕾在担心自己的女儿和军人在一起,怕她经历过缺少陪伴的童年,结了婚依旧过得辛苦。

    “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虞岁穗微笑着说,声音不由变得温柔,“我支持他干试飞,他就是那块料。”

    “戒指都戴上了?”厉蕾低头看了眼她的手。

    虞岁穗跳起来:“这只是做着玩的!”

    虞锐夫嘲笑她正经不过一分钟,说道:“要想娶我的女儿,婚戒上的钻起码得比我当年娶你妈来得大才行,不然不许。”

    厉蕾疼爱地摸了摸虞岁穗的脸颊:“下次回家,带他来给我们看看。”

    “…好!”

    虞岁穗打算把这个好消息憋到她去西安的时候当面告诉张栩生,所以始终没提,张栩生当然能看出她藏了事,百般引诱都套不出她的话,只能随她去。

    好不容易盼到画展开办那天,那天早上虞岁穗一睁眼就兴冲冲定好了次日的机票。

    市图书馆坐落在城市的中心地带,前不久刚刚重修完工,由于开馆和开展在同一个时间,这场画展的关注度相当高,而作为承办方的风启也抓稳了这股东风,口碑大涨。

    很多人在展厅门口的海报前合影。

    虞岁穗也想拍照,但不想麻烦别人,就站在人少的地方,隔着远远地自拍了几张。

    “小姑娘。”

    虞岁穗抬起头。

    面前是一个女人,穿着干练的白色西装。

    居然是她。

    “您是…”

    那个女人主动伸出手,虞岁穗赶紧握住。

    女人爽朗地笑了笑:“你好小虞,我是枫海的杜丛,以前给你发过消息。”

    是那个被虞岁穗误以为是骗子的杜丛。

    太有戏剧性了。

    虞岁穗一时不知作何感想,所幸杜丛没有在意,还说有防范意识是好事,热情地带着她进了展厅。

    这是虞岁穗第一次看到自己的画作被展览,它被装裱得很漂亮,挂在墙上,虞岁穗在隔离带后望向它。

    馆内的灯光暗得恰到好处,一束轻柔的光洒在画面上,和虞岁穗心中想要的效果一模一样。

    杜丛问:“小虞,往后你是想要继续经营线上的账号,还是花更多精力走出这个圈子试试看?”

    虞岁穗没有很快回答。

    “我一直有关注你,看过你所有的作品,都很不错,只有一个问题,在线上创作的确能获得更多的关注和情绪价值,但也容易让人变得浮躁,受的影响太多,久而久之作品就容易死板,你有这么觉得吗?”

    其实是有的,但虞岁穗逃避了。

    杜丛和蔼地拍了拍虞岁穗的肩胛:“小虞,这片海是很宽阔的,你一定不要胆怯。”

    虞岁穗似乎才反应过来:“杜总,您说走出这个圈子的意思是?”

    “放弃一部分的流量,专注艺术,按你现在这个关注度,可以算是网红,但远远称不上艺术家,要想走得更远,不要只盯着眼前的红利。”

    “我没有想过要一直靠这个账号,可是经营它也花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现在放弃恐怕…”虞岁穗语塞,心想,更何况现在正连载的画集是关于阿举。

    “你陷入瓶颈期了吧。”

    “没有。”虞岁穗矢口否认。

    “现在是没有,那去年呢,你一个人跑那么远去北边的城市散心,是为了什么?”

    “那时候我在构思深蓝。”

    “深蓝是个好作品,但你怎么没有发布到账号上?”

    “因为风格不合适。”

    虞岁穗越说心里越虚,感觉杜丛像是个运筹帷幄的审讯者,把她的底气一点一点抽光,最后让她像根竹笋似的被剥干净,无处遁形地暴露在沸腾的热汤之上。

    但她知道杜丛说的都是对的,那都是她心底深层的恐惧,那些由于不敢面对而故意遗忘的真相。

    “风格不合适,没有流量,对不对?”杜丛说话的时候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你为什么要考虑这些,艺术是你自己的,不是靠别人的眼光来评价的,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属于你的灵感会被消磨的。”

    虞岁穗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代忘记做作业被老师发现的时候,她一边听杜丛讲话,一边盯着杜丛的戒指看。

    钻石不经意地反光,有种刺目的美丽,看得久了再移开目光,眼前就会留下一粒浅蓝色的残影。

    天气有点热,虞岁穗感觉背上出了点汗。

    “会越来越浅,再深的蓝色最后也会被冲淡的。”杜丛说道。

    失去灵感是虞岁穗最害怕发生的事情。

    画手失去灵感,就像鹰失去翅膀,鱼失去尾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无药可救却毫无办法。

    杜丛说得没错,在那段独行北上的日子里,虞岁穗的情绪低落到几乎抑郁。

    “你舅舅说你是个纯粹的孩子,不喜欢做生意,可是我们只要活着就要做生意,该抛下的时候就要绝情,可以怀念但是不要遗憾,用行舍藏,谨慎是对的,但也要有破局的勇气。”

    “你好好想想,我下午还有个会,这是我的名片,下次有机会再见。”

    杜丛走之前对虞岁穗说:“你是一个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或许有一天,能看到你举办的个人画展,前提是你愿意改变。”

    虞岁穗目送她走下台阶,司机下车为她打开车门,然后长驱离去。

    这是一个契机,虞岁穗明白,杜丛的话让她转过身看清了自己的困境,也在迷雾中找到了缺口。

    她很想和张栩生分享,就给他打了电话。

    “嘟——嘟——”

    虞岁穗把听筒按在耳边,绵长的忙音直达耳膜,她抬头望着天,忽然觉得天空蓝得诡异,紧接着眼前就晕眩了一下。

    条件反射救了她,她没从台阶上摔下去,但脑子在那一瞬间清醒过来,浓烈的不安如潮水般席卷而上。

    电话自动挂断后,她没有停顿,又拨了过去。

    依然没有人接。

    虞岁穗打开微信找到齐飞,察看他的微信号,果然和电话同号,她看了一眼速记下来,迅速摁下号码。

    还是没有人接。

    虞岁穗的手垂落下来,呆呆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个地方空旷得令她恍惚,脑子陷入短暂的混沌。

    她联系不上张栩生,也联系不上齐飞。

    无边的寂静和虚无让她忽然感到害怕。

    直到有人从展馆里走出来。

    那是一家三口,父母领着小女孩,那个小孩蹦蹦跳跳地从虞岁穗身边跑过去,回头问父母晚上能不能去广场吃饭。

    虞岁穗从失神的状态中脱离出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是自己最近睡得不够才会头晕。

    张栩生今天没有科目要飞,这个时候应该在训练场或者会议室,不接电话是正常的。

    她对自己说。

    齐飞也很忙,碰巧没接到电话也是正常的。

    看了眼时间,再过两个小时她就要去给魏爱汝补课,在此之前得找个地方吃饭。

    虞岁穗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车就坐了进去,司机问她去哪,她想起刚才那个小女孩说的广场。

    “海城广场。”

    司机把听书软件外放,虞岁穗听见人工智能平静无波的语调在讲述修仙和天道。

    转眼望向窗外,一瞬间又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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