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宁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第四处的房间。
距离他进塔，正好过去了十分钟。
江彦和棕毛倒在地上喘粗气，他们身后一名实习生干脆被医生扶上担架，甚至屋内只有他们四个实习生。
第四处的成员盯着时钟，神情凝重，“一零一届实习生第一次进塔共十人，出塔共四人。”
江彦捂着胸口重重咳嗽，见洛川宁简直跟出门遛弯回来一样轻松的反应差点被整破防。
姚启航惊喜地来到洛川宁身边，“川宁，不愧是你！”
“这是怎么了？”
“听说不少高玩都进了第一层，你们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姚启航问，“对了，你这次是什么提示？”
“美狄亚。”
洛川宁明显感觉到屋内气氛变化。
他左右看看，最后目光定格在惊恐的姚启航脸上，“怎么了？”
姚启航差点扑他身上，疯狂抱着他肩膀摇晃，“你还问我怎么了？？？美狄亚！！！你进的游戏居然是美狄亚！！！”
洛川宁被摇得骨头都快散架，“到底怎么了你说。”
“我来解释吧。”
第七处处长梁兆辉推开门走了进来，“美狄亚是第一层塔的已知游戏中刷新频率最低的关卡，也是最麻烦、最容易伤亡的关卡。就在刚刚，玩家论坛上有人发布新消息，愚人公会会长达成全部通关条件，拿到了隐藏奖励。”
洛川宁点头，“我见到他了。”
“难怪。”江彦身边的棕毛嘀咕，“愚人公会会长是高玩，有他带着，肯定没事。”
梁兆辉当做没听见，“红杉公会也有一名高层进入游戏，但是，他死了。”
屋内一片寂静。
梁兆辉见洛川宁面色不变，继续说：“红杉公会发出追杀令，总共四人。不过追杀令只公开三秒，被五大公会联名撤下。”
棕毛身后的实习生发出惊呼，“五大公会联名？怎么做到的？”
“我想，其中一人就是你吧。”
洛川宁感受着梁兆辉打量的目光，“我退出游戏的时候，阿肯还活着。”
“那他是怎么死的？”
“被神牛撞飞，我退出游戏前没找到他。”
到底是没找到，还是不想找？
梁兆辉也不在这点小事上计较，“美狄亚这关太难遇到，第四处还有很多需要你提供的信息，休息一会就去做记录。”
“是。”
柏松关上门，跟随梁兆辉走出第四处。
“这小孩，挺会避重就轻。”
柏松接话，“愚人会长一直受桃花源老会长恩惠，玩家论坛说这次他进美狄亚正是为了桃花源老会长。洛川宁说不准，能因此搭上桃花源的关系。”
特调局一直以来试图与五大公会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可惜目前为止，只有潘多拉公会同意部分金钱交易，其他公会对特调局伸出的橄榄枝不理不睬。
“看他自己愿不愿意吧。”梁兆辉挑眉，“我看这小孩很有主见，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进入过一次巴比伦塔后不再需要潜行机器，哪怕在家中也可以随时进入。但是特调局在这方面管控严格，实习生必须每天到岗报道，同时在局内进行游戏，避免意外发生能够及时救治。
为了美狄亚这个副本，洛川宁一周的时间里几乎每天都要填调查表和问卷。
“这些问题，我都看累了。”
姚启航端着餐盘在洛川宁身边坐下。
“没办法啊，巴比伦塔的规则，游戏相关在现实世界无法直接描述。”洛川宁往嘴里塞了块莴笋，左手填问卷，“只能这样绕着弯问来问去。”
正吃着，柏松走了过来，在他们对面坐下。
“不介意吧？”
人都已经坐下，还怎么介意。
姚启航嘴里没味，饭菜嚼了半天咽不下去。
被嫌弃的柏松不以为然，“洛川宁，跟你说个事。愚人会长周末主动联系了我们特调局，桃花源公会为了表示感谢，邀请你去他们总部做客。”
洛川宁抬眼看过去。
柏松笑笑，“骗你对我没好处。”
是真的。
姚启航激动地推他肩膀，“那可是排名第三的桃花源！川平，你这次赚大了！”
五大公会组织在现实中以集团的形式出现，桃花源公会主要业务是安保相关，主理过大量国家级别的安全工程。
桃花源总部位于市郊，拥有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安保设备。
洛川宁被专人接待，坐车都用了将近一小时，才在大厅见到等在电梯前的周末。
“老洛！”
周末冲上来抱住他，“是不是surprise？”
洛川宁有点不适应，“还好吧。”
“我跟你说，他们这的酒可好了……”
说话间，电梯停在28楼，门自动打开。
“周末，我请客人来是品茶，不是喝酒。”
洛川宁循声看去，富丽堂皇的见面室门口站着一名穿着浅色西服的年轻男人。
除此之外，没有别人。
“桃花源公会，赵佑澍。”
“你好，我是特殊调查局第七处的实习生，洛川宁。”
周末用胳膊捣了捣洛川宁，“是不是很失望？”
洛川宁不自然地挪开视线，“没，别瞎说。”
周末自来熟走了进去，瘫在沙发上，“我也挺想找大小姐道谢，可是找不到人啊！我还叫老赵帮我找呢！居然连桃花源都找不到人，奇了怪了。”
“没准以后在游戏里能遇见。”洛川宁转移话题，“赵先生，老会长用过药了吗？”
赵佑澍点头，“谢谢关心，老会长现在很好，医生说，再活三年都没问题。”
周末摇头晃脑，“巴比伦的奖励真厉害，当然我也很厉害。”
“厉害到让新人玩家救你？”
赵佑澍低头烫洗茶具，他动作灵巧，已是第三遍。
很快便将干净的茶盏放在洛川宁面前，“能冒昧问一句，洛先生为什么会选择加入特殊调查局？”
五大公会从不招收新人玩家，如果不是被神选中的人，只能去特殊调查局碰运气。
进入特殊调查局第七处，一定是为了某个目的必须进塔。
赵佑澍其实是在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进入巴比伦塔。
洛川宁看向周末。
周末撇过头，“你想说就说，桃花源能帮肯定会帮；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说，我替你把老赵的嘴给缝上……”
“上等的白毫银针。”赵佑澍将茶水放在周末面前，“只有这个，别的没有。”
周末端起白瓷杯，乖乖喝茶。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洛川宁冲周末露出笑来，“我十二岁那年出了一场车祸，很严重，差点没醒过来，但我不仅没死，也没有后遗症，医生都说是奇迹。”
赵佑澍疑惑，“那时候，你没有进巴比伦塔？”
洛川宁摇头，“没有。可能是代价吧，我十二岁之前，从六岁开始的六年记忆，全部消失了。”
“那几年你经历了什么？”周末问。
“都忘记了，还问。”赵佑澍无语，“茶都堵不住你的嘴。”
周末赶紧伸手拍自己的嘴，“抱歉，所以你进巴比伦塔，是想重新找回那六年记忆？”
“准确来说，我想知道我忘记了什么。”
“桃花源这边查到你六岁那年父母意外身亡，十二岁被父母好友林业姚敏夫妇找到并收养，中间六年的经历却什么都没有，你出车祸都像是突然冒出来一样。”赵佑澍补充了声道歉，“不好意思。”
洛川宁并不意外自己被桃花源调查，“能做到这种地步，只有巴比伦塔。”
“其实你可以上玩家论坛找五大公会。”赵佑澍说，“特殊调查局建立时间太短，底蕴不足，远不如五大公会靠谱。姚敏是特殊调查局第四处处长，更不可能徇私。”
“赵先生这是劝我离开特殊调查局？”
“桃花源可以开口，借洛先生一用。”
茶香四溢，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周末不停的吸溜声。
“多谢赵先生的好意。”
桃花源总部大楼顶层。
豪华病房的玻璃窗前，站着一名双马尾少女。
“哇～不愧是帅哥，现实中离这么远也觉得好帅！”
病床上的老人呵呵一笑，“喜欢吗？”
少女忙看向身后，“没有没有！我就是欣赏帅哥的心态！”
坐在病床边，一身菠萝印花娃娃领连衣裙的女生正慢悠悠给苹果切块。
听见动静，她抬起头，“我不是说过吗？你想追就去追。”
“我才不要。”少女摇头，“洛哥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你身上，我才不自讨没趣。”
病床上的老人来了兴致，“真的？他很关心雨霖？”
没等女生看过来，少女叭叭开口，“有人想接近霖姐，洛哥啪一下就把人打趴了；霖姐不用自己打伞，全程洛哥举着，他没手也塞给我举；霖姐让跑他就跑，霖姐说东他绝不朝西……”
“乔芊芊，我看你是皮痒。”女生一刀切开最后一块果肉，“以后你自己过关卡。”
乔芊芊赶忙捂住嘴，朝门口方向移动，“不敢了不敢了。”
“雨霖，别吓唬她。”老人说，“芊芊，麻烦回去帮我向DCT道声谢。”
乔芊芊打开病房门，只露出一个脑袋，“没事！我们会长说了，雨霖姐的事就是他的事，更何况撤个普通公会的通缉令，多大点事！芦爷爷，你好好养病，我先走啦！”
“这丫头风风火火，跟她爸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芦丁接过顾雨霖递过来的苹果块，叹道，“人老了，就总是回想起旧事。”
“想要美狄亚的毒药，怎么不跟我说？”
芦丁咬下一口苹果，“这是我的私心，总不好麻烦你。”
他冲顾雨霖挤眉弄眼，“当然，你要是愿意加入桃花源，那我就愿意麻烦你。”
顾雨霖露出温柔的笑意，“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她伸出手，将水果刀擦干净，收进柜子里。
芦丁看见她右手无名指上的草编戒指，“怎么突然想起来接活带人了？”
“巴比伦又更新了。”顾雨霖坐直身子，左手转动草编戒指，“不放心。”
巴比伦塔历经一百多年，每层游戏数目固定，游戏本身却不一定固定。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所变化，可能是游戏模式，可能是游戏等级，也可能是游戏内容。
说话间，戒指浮现出金光。
一座巴比伦塔出现在顾雨霖面前。
“抱歉，看来我必须进塔了。”
她帮芦丁把病床调整为躺下，整理裙摆，挺直腰身，指尖落在巴比伦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