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雨露

    天子弟娶亲,贵妃嫁小妹。姜氏一门,两个女儿俱都嫁进天家。暴起新贵,攀系女儿裙带上位。同僚里背后不少人这样说,其实谁不艳羡姜伯游好本事。

    张遮初时原以为这位娘娘就算不是传闻中心机深沉,运筹帷幄的模样,也合该是朵柔婉适意的解语花。

    不想是如此至情至性女子。

    他在湖边亭里跪地摘下乌纱弹劾她的妹妹卖官鬻爵,年轻的帝王只是清朗一笑眼前尘埃下落仿佛经年久滞玉像被人擦拭露出本来莹洁的本质,伸手便招她来。

    她正坐在湖波画舫心,琴声泠泠七弦上如松风入袖明月揽怀并不为耳听声闻停弦。只是抬头一对视,复乐声隔水更绝清骨脱俗。

    这是何等任性,就张遮对这位陛下的了解深知他是精明实务的人,最厌恶后妃拖沓机谋,极少耐着性子等谁。

    皇贵妃的圣宠出乎他意料。

    待她弹完一曲鹿鸣,张遮的额头已经磕出血痕,帝王却出乎他意料径直起身向伸出手却被轻轻打掉,“阿琅,这样招人是不对的,只有招小狗才这样呢。”让他更惊讶的是,她竟然直呼当今帝王的姓名,沈琅却不反驳,纵容地任凭把玩着他的手指。

    末了才抬眼看向跪着的张遮唤他起来,“宁姐姐又犯了什么事,我阿姐便是这样的脾性,阿琅就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回吧。”帝王眉目肃然,“若朕不肯高抬贵手?”

    伸手去抚摸沈琅的眉眼,“不容放过也放过多回了,宁姐姐不比临淄王周密谦厚。”说罢又轻轻一叹流泪,“家父家母每每愧疚当年往事不免多纵容她些。”

    美人如花隔云端,她细腻雪白的侧颜皎然如杏花重锦,让张遮想起当年的燕小侯爷与户部尚书幼女。

    他们本该也是这京城里的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臣请陛下对临淄王妃予以训诫,废其王妃之位令其改过自新,以保全圣誉。

    伏乞陛下圣裁。”张遮自知一己之力今日难以告倒仍叩首不已。

    徐徐行至他身前,衣上龙涎袅袅而至,张遮抬首便望得呆住了。

    一身鹅黄昙花轻绢裙,因着虽开春天气还凉披着明黄缠枝牡丹披风,鸦黑发鬓挽成双刀髻额后一片垂发,只一点翠双鸾衔寿果步摇金簪斜飞在鸦青色的发上。

    人人都以为宫廷从不缺美人,其实历代选秀第一要紧的是贤德并非容貌,是以这位娘娘入宫时还有些陈腐的御史劝谏。

    今日细细瞧她,方知何为温柔刀,果然是足以杀人的美色,张遮低头朱红官服委地。的美貌半点不见锋利好似被拔去所有刺的徘徊花世人只见馥郁柔和。又或许就像传闻里说的那样,为了得到她而流放她的未婚夫。

    他想过她会哭泣求饶或者跪地请罪,万万没想到这位娘娘看了一眼奏素,“子不教父之过,既然姐姐有错那就先撤了我阿爹的职位,在降了我的分位。若还不够,此命在此张大人旦夕可取。”张遮与她对视,她竟然是认真的他回望陛下不知所措。

    这反应出乎沈琅的意料,他抬手扶着姜徽音,“阿音,我在这里,没有人对你打打杀杀。”他本意只想斥责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姜雪宁愈不中用不出色,他越放心,他巴不得他们白头偕老一辈子。毕竟有这么个愚蠢美貌的王妃,对争夺储位的助力大概是负。作为妹夫与兄长,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他们俩白头偕老的人,没有之一。

    他愈加气愤真情实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都是玠弟的过错,姜雪宁一介妇人她懂什么。”

    ‘‘沅沅你放心,等玠弟入宫请安的时候,我会训斥他的。’’事情以临淄王受斥结束。过了不久,沈琅令户部推出新的任官法条,百官这才醒过味来,原来是亲兄弟做戏,于是纷纷感叹张大人竟也如此地简在帝心。恰逢皇贵妃有孕在身,沈琅欣喜不已赐百官节礼同贺此喜,张遮受赐时正遇上天使給谢少师送礼却是两小红瓮。

    ‘‘这是何物?’’

    “这是皇贵妃一点心意,两瓮玉山泉水。”世下风气好隐逸,林下饮茶对弈是许多朝臣的业余爱好。好茶在于水,玉山泉自开朝以来便自贡帝王一人饮用,谁若能得些玉山泉水,真正是圣眷优渥很值得拿来写入笔记夸一夸的事情。谢居安只是从容行礼姿容皎皎,“微臣饮惯积年的梅花雪,玉山泉清甘想是喝不惯。”说完便起身而走真正是文臣风骨。围观的群臣不禁纷纷笑道,“看来谢少师和我们那位皇贵妃娘娘正是反目成仇。

    “此话何意?”“当初那姜家小女儿为入宫,进一趟如今那位秦嫔的寝宫都得急赤白脸地杀进去,看的是眼中珠一般。”那大臣亦是一身朱红色官服,长髯朱面掩耳说道,“如今入了宫这样低三下四求他恳他,反倒是不理不睬,连陛下的脸面都不给。”还是一旁走来的姜伯游低斥,“个个都是德高望重一把年纪,还记挂我小女的舌根,那起子长舌妇也不后悔。”这才销声匿迹些。

    谢居安下朝后,直奔宅邸而去,剑书扶他下马车时竟摸到先生袖口一片濡湿,忙进了宅子拿药。谢居安却解下臂上缚着一把匕首,教他连夜送给姜沅。剑书从跟随先生的那天起就知道他的两袖下永远绑着两把匕首,这是为了万一的时刻使用的,他们心照不宣等待着并为那一天的到来做一切准备。他来不及诧异,只是像过往无数次那样听从先生的吩咐。

    合格的刀与剑只是主人意志的延伸,至于是非对错的事管不着。

    当夜临睡前,姜沅在对镜卸下环钗更显肌肤雪白脸如莲萼,一点银光微晃,她再低头看时桌上明晃晃出现一把刀。她拿起来仔细端详刀刃处如一泓秋水,刀身轻薄如柳叶刻着藏锋除此之外别无修饰。她把玩着这把刀,嘴角笑影微微,直到此刻尘埃方落地,谋事已成大半。终于等到谢居安亲手把这天大的把柄放到她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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