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专属VIP休息室是酒店套房布局，入眼是宽阔明亮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停机坪和飞机跑道。跑道边灯像一条条灯带，装饰着潮湿的夜。

    顾涉洲进门后，接了通电话，处理工作上的事。姜引墨偏开眼，走向距离最远的落地窗。

    夜晚潮湿凝重，有刚降落的飞机在降速滑行，机身硕大的“American”字样在近光灯下由明转暗，慢慢滑行到远处。

    安静的房间内，顾涉洲听着电话那头下属的汇报，沉静回应。

    姜引墨静站在落地窗前，落影纤长姣好。她身着方便的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上衣纯白粗线毛衣，微卷浓密的黑长发蓬松，全落在后背上。静美的像幅画。

    对面的人最后报告道，“……顾总，有部分董事还没回复，但医药研发那边的盛海董事明确拒绝。”

    顾涉洲收了下视线，“我回去处理。”

    姜引墨听到顾涉洲打完电话了，转过头，两人视线恰好在空中碰上。她眼睛无意识的多眨了两下，开口，“你、是出差吗？”

    顾涉洲：“看父母。”

    姜引墨想起来，汇森集团顾涉洲这一支，从爷爷顾桥山起，便移居香港。后来，家里生意在海外越做越大。父母赴美打理生意，顾涉洲跟随父母在美生活。顾桥山还活着的时候，顾涉洲和父母还会每年回陇城老宅呆段时间。

    但七年前，汇森集团以及顾家发生了一些事，顾桥山去世后，两边的关系便淡了。

    算起来，顾涉洲这次回国之前，他们也有八年没见面了。

    姜引墨关切的问：“叔叔阿姨，身体还好吗？”

    “挺好的。”顾涉洲坐在的沙发上，单手解开大衣扣子，手机正有邮件传来。他目光浏览完后，思索着敲了一行字回复。

    顾涉洲神色专注，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工作状态。他刚才那句“跟我来”就像是忙碌中，应付认识的人的随口一句，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什么。

    姜引墨垂了垂眼睫，思绪不知道回旋了几圈后，突然想到亓琪还不知道她去了哪。

    她拿出手机，先微信发消息告诉亓琪。

    “你来纽约、”顾涉洲将手机放到桌面上，黑瞳望向她，“工作？”

    姜引墨点了点头，“杂志拍摄。”

    顾涉洲低了下眼，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一瞬而过。

    正这时，助理池郁推门进来。身后跟进一个高大伟岸、身材健硕的身影，对方身着青蓝色的西装，打招呼，“Hi，Austin.”

    顾涉洲站起，抬手相握，“Brian.”

    姜引墨听对话，对方是联合航空的高层，同时也是顾涉洲多年朋友。例行对专属会员表示欢迎，提供专属服务。

    两人愉快交流一会儿，Brian看到了旁边的姜引墨。Brian目光一亮，惊喜中又带着惊奇的问，“Is this your girl？”

    空气有瞬的安静，顾涉洲目色未变，“friend.”

    Brian向姜引墨为自己的唐突表示抱歉。

    姜引墨的手机铃声恰好响起，是亓琪的。她笑着点了下头，去旁边接电话。

    亓琪才跟夏枚打完电话，并没有看到她的消息。亓琪最后小心纠结的跟她说，“……墨姐。刚才枚姐说了一句话，她说飞机晚点了不要着急，如果路上遇上熟人，可以聊聊……”

    姜引墨垂了下眼，这就清楚为什么她即便临时有事改行程，黎迎还会出现在纽约的机场了。

    姜引墨电话打完。过来跟顾涉洲说，“我快登机了，先回去了。”

    顾涉洲还没回应，Brian却礼貌的向她提出邀请，今天是顾涉洲的私人飞机，联合航空负责全程，欢迎她体验专属VIP服务。

    “我”姜引墨下意识的想找理由拒绝。

    但她的话顾涉洲打断，视线落向她，深瞳如墨，“你不方便？”

    要说方便的话，的确坐顾涉洲的飞机是最方便的。姜引墨沉默了一下，随后道，“麻烦了。”

    ***

    两个小时后，机场终于恢复运行。

    延误已久的旅客们纷纷登上自己的航班。各航班也有秩序的、按照规定安全起飞。

    私人飞机驶离地面到万米高空的位置，进入平稳飞行阶段。波兰裔的美女空姐在送上香槟前，将桌面摆置漂亮，往透明的玻璃窄口花瓶中，放上三束新鲜的白玫瑰。

    亓琪开心道，“呀，这是白玫瑰吗？”

    花瓣层层叠叠，纯白中带一点的淡绿。

    姜引墨看着饱满洁白的花束，浅应了声。

    空姐接着送上两杯微粉色的蜜桃香槟，一份芝士蛋糕和一份青苹沙拉。

    亓琪自从被姜引墨糊里糊涂的叫到专属VIP房间，看到顾涉洲后，半个脑子就处在宕机状态。这会儿，她才收起自己对这个空中官邸的震惊，向姜引墨问出自己的疑惑。“墨姐。你跟顾总、是朋友吗？”

    顾涉洲，汇森集团真正的少东家。三个月前，高调回国，担任大中华地区执行总裁，一时间承包了全部的商业头条。

    姜引墨想了一下说，“上学的时候，奶奶家和他们家住的比较近。”

    亓琪惊喜道，“那就是青梅竹马了。”

    “没有。”姜引墨轻摇头，“他们一家常住美国，一年只有暑假或者年底才回国几天。”

    而且，奶奶家隔壁的别墅已经卖掉了，现在也有了新的主人。

    “哦，原来这样啊。”看着姜引墨明显不想多说，亓琪也不再多问，只是开心的说，“顾总好帅啊。”

    媒体为了吸人眼球，给一些富家公子哥报道时，总会用“最帅富二代”、“最美千金”来取标题。但其实，这些人除去二代的滤镜，最多普通的程度。

    但这种标题放在顾涉洲身上，就变得很客观，属于真实评价。

    她们的甜点还没吃完，空姐又上来询问，是否可以吃晚餐了？

    亓琪充满期待。但姜引墨之前吃过东西，又在为新戏角色控制饮食，并不准备再吃东西。

    飞机晚餐是法式全餐，一道道精致的菜品，每种菜品还搭配不同风味的酒水。姜引墨淡叹口气，离开亓琪吃饭的房间。

    私人飞机上有WiFi，网速还很快。姜引墨离开房间后，先给袁泽发了条微信。

    【姜引墨：改签了。】

    【袁泽：那就好。哪趟航班？几点的飞机？落地几点？】

    【姜引墨：不太确定。落地前再告诉你吧。】

    姜引墨关上手机，顺着廊道一路走到最宽阔的座椅舱，路过吧台时，调酒师推荐了自己新学会的鸡尾酒——青瓜醉茉莉。

    姜引墨欣然接受。

    调酒师是个古巴人，叫Nicho，他英语很好，风趣幽默。两人正聊着时，私人会议室的门打开，三位随行人员出门后，顾涉洲也走了出来。

    顾涉洲上身只着纯白衬衣，下身西装黑裤，将宽肩窄腰，腰高腿长的身材衬的尤甚。他袖口叠起一段，露出结实、有力量感的手臂和金属色腕表。

    顾涉洲坐在一旁的位置上，“Nicho，scotch and ice.”

    Nicho比了个手势，“OK，boss.”

    姜引墨喝了一口酒，旁边清雅的声线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上飞机前吃了些。姜引墨：“嗯。”

    Nicho拿出刻花的透明玻璃杯，杯底铺上两个冰块，倒上苏格兰威士忌，推到顾涉洲面前。顾涉洲接过后，浅淡的喝了口。

    可能之前顾涉洲戴着手套的原因，姜引墨看到他握杯子的右手虎口处缠了几圈的绷带。姜引墨看着问，“你手怎么了？”

    顾涉洲长指灵活的转动杯子，“凌雎开了个拳馆。过去捧场，被他打了。”

    凌雎是顾涉洲表弟，是业余的综合格斗轻量级选手。表兄弟关系很好，而且凌睢的拳击和柔道是跟着顾涉洲学的。

    姜引墨：“……”

    她有些不信。

    顾涉洲勾眉斜瞥了眼净白的侧脸，淡道，“但凌睢躺在医院里。”

    姜引墨看向他，“……你、”

    怎么这样啊？

    姜引墨没说出来，但顾涉洲能从她脸上看懂这层含义，齿间吐出，“骗、你的。”

    其实，姜引墨多想一会儿也知道。默默的喝了口酒。“上半个月的亚洲赛，我看那个日本人肘击了他的下巴，他还好吗？”

    “不严重。”顾涉洲有点意外的看向她，“你看了比赛？”

    凌睢这段时间人气很高，不仅是因为席卷网络亚洲赛片段，还因为凌睢是奢侈品Empirl家族的小公子，以及魅惑众生的超高颜值。

    “嗯。”姜引墨笑了一下，“毕竟认识的人，看到就会关注。”

    姜引墨说话的时候，顾涉洲一直看着她，等她说完，顾涉洲没说话，像一直在等着她继续说什么。

    “……怎么了？”

    顾涉洲撇开视线。

    姜引墨不明所以地垂了垂眼睑。哪里说的不对？

    沉静片刻，顾涉洲浸润醇厚、绵柔酒意的嗓音，带一丝冰凉的干冽。“遇上麻烦了吗？”顾涉洲肤色偏冷白，眉深鼻挺，眼型精致，薄唇线条流畅。又补充一句，“候机室碰上的。”

    是在说黎迎。

    “不算麻烦，只是有些讨厌。”

    青瓜醉茉莉口感清新，但对姜引墨来说，缺了酒精的劲道。喝完后，姜引墨也要了杯苏格兰威士忌。

    顾涉洲看到Nicho将酒装好，姜引墨双手接过。少女手白皙干净，柔软而修长。宽松的毛衣袖子里露出一段皓白的手腕，手腕上戴了一条青橘琉璃和金箔珠搭配的手链。金色花托和吉祥纹坠子缠绕，宛若神女的手。

    两人沉默的喝酒，氛围再次安静。

    就连在一旁洗杯子的Nicho觉得有点奇怪。他起初以为，这位漂亮的女士是boss的女朋友。虽然他不懂太多中文，但从两人的交谈和氛围上，也能知道不是这种关系。

    “你这次来纽约，”顾涉洲良久开口，“见过顾廷聿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姜引墨心间微紧，眼睛无意识地眨了下，“……见了。”

    顾廷聿是顾涉洲的小叔叔。虽然叔侄关系，但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

    一年多前，顾廷聿主动请缨管理海外公司，拓展市场。但没到半年，便遇上纽约分公司前主理人涉嫌税务问题，被当地税务机关调查，又牵扯出几年前的合同造假和商业欺诈案件。顾廷聿作为总负责人也被调查。

    姜引墨推迟一天回国，便是为了去看望顾廷聿。

    “他如何？”顾涉洲声音不冷不淡。

    姜引墨回忆起昨天，她和顾廷聿见面时间不长。一年未见，儒雅自信、游刃有余的青年变得更加稳重、成熟。可能是被调查的原因，话少了许多。

    “状态还不错。”姜引墨中肯的说。人总会变，可能是太久没见面，所以她才会有种陌生的感觉。

    “难得。”顾涉洲极轻的吐了两个字。眼中闪过的阴鸷连自己都没察觉到，他淡淡喝了口酒，面无表情的问，“需要帮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