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我，”姜引墨的每个回答，都在姜颂薇的意料之外。“是你、你不觉得这样不好吗？你以后怎么面对顾廷聿！”

    姜引墨轻笑，“反正是我面对。”

    “呵！顾涉洲家庭好、学历高、又有汇森集团这样的大企业，人家会看上你吗？外面多少豪门千金不够他挑的！”

    每次跟姜颂薇吵架，都有种跟幼稚园小朋友争辩的感觉。姜引墨道，“你说了顾涉洲这么多优点。就算他看不上我，我也得试一试啊。”

    姜颂薇一向很讨厌姜引墨。她这个堂姐长相清纯、楚楚可怜，跟朵小白花似的。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无一例外地偏宠姜引墨。

    自小的经历让姜颂薇目光变得有些毒冷，恶意道，“你少得意了。顾涉洲不可能喜欢你。他要是真的喜欢你，你跟他的婚约也不会让顾廷聿代替。就他们两家水火不容的程度，顾涉洲找你最多为了报复顾廷聿。少把自己当回事吧！”

    姜引墨看着她，表情都没变一下。“感谢堂妹提醒。”

    ***

    正午的阳光一过，天空便阴沉下来。

    顾涉洲从座位起身，黑眸睥睨的扫过白曼宜和目光呆滞的刘思捷，没有丝毫怜悯。

    顾涉洲走出门，一个小男孩笑着蹦蹦跳跳的往前跑，一下子撞到他腿上。小男孩撞到人后，小脑袋懵懵的，没哭也没不高兴。

    他捂着小脸，抬起头，好高的哥哥啊。比爸爸都高。

    顾涉洲弯身，抬手摸了一下小男孩的头，“撞疼你了吗？”

    因为捂着鼻子，声音瓮声奶气的说，“不疼。”

    小男孩眼睛明亮亮的，长得很秀气。顾涉洲问，“你是阿呈吗？”

    阿呈点了下头，小脸不疼了，他放下手，“我是阿呈。哥哥你是谁？”

    身后跟来保姆和阿姨，落在最后面的顾殊棠看到儿子跟顾涉洲一起，眼睛倏地的瞪圆，更快一步的跑上前，赶紧揽进怀里。

    客厅的白曼宜听到外孙的声音，出来查看。便见顾涉洲正看着阿呈。

    白曼宜手抓紧门框。

    顾涉洲视线从阿呈转到白曼宜身上，与她视线相对，“孩子六七岁了吧。”

    白曼宜咽了下口水，表情变得微妙，又带几分恐惧。

    顾涉洲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的清楚，他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阿瑜出事那年，刚过完七岁生日。”

    ***

    正午过后，天空开始有些阴沉。乌云堆叠，慢慢往陇城这边压过来。

    姜引墨还没走出西郊别墅区，一辆蓝色欧陆慢慢停到前面不远处，姜引墨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停下脚步。

    姜引墨坐进后座，汽车才起步，雨滴便及时的落了下来。

    车厢里弥漫着清冽的木质香，像是香脂冷杉，深闻下去还有一抹极淡的涩苦气味。

    姜引墨很喜欢木质的苦香，安宁净神，总能让她放松下来。

    雨滴打在车窗玻璃上，密密麻麻的覆盖，雨终是下大了。她看向身侧的顾涉洲，想问他怎么会到西郊别墅？

    但在她想的时候，身侧的人先开口了，“午饭吃了吗？”

    姜引墨靠在车后背上，有点记不起她有没有吃午餐。

    Empirl准备了宴餐，但外送的香草牛排硬的跟硅胶一样。“想吃点面条。”

    顾涉洲应声，“好。”

    ——

    他们来到一家专门做面条的餐馆，此时已经过了午餐的餐点，但人还是很多。

    司机报上预约的名字后，侍者带他们走上二楼。二楼是单独的小间，应该是特别留给熟客的。

    这家店的主菜就是面条。价格从二十到二百甚至到两千。

    姜引墨指了指菜单最前面的——二十元一碗的牛肉面。顾涉洲交给侍者，“两份一样。”

    姜引墨抬眼看他，“你今天怎么会去老宅？”

    “回国这么久了，也该回去拜访一下二房的人。”

    姜引墨知道顾涉洲说的是假话。最起码，要拜访的话，起码找顾廷霖在的时候。

    她问，“你知道刘思捷搞出了个两亿多的窟窿吗？”

    汇森集团远洋运输行业起步，但随着集团发展业务涉及金融咨询、地产、数字化科技以及医疗健康。医疗健康板块起步较晚，但也发展了十年。就现在白曼宜三口的态度来看，这部分缺口并不像投资决策失误搞出来的。

    “两亿是我告诉他们的数字。”顾涉洲给她倒了杯水，“不止两亿多。”

    姜引墨眉头轻皱。怪不得呢？普通人可能几辈子都挣不出两亿，但对白曼宜来说，想凑齐并没有那么难。白曼宜带着女儿女婿不至于找到她身上。

    这就说明，他们心底是知道具体数目的。两亿的数字既不怕姜引墨去问，也有理由扯到姜途公司上。

    刘思捷身为汇森医疗的总经理，他不找银行、不找下游企业，却找上姜途，姜承应再蠢也能看出来这笔钱的问题。白曼宜或者刘思捷肯定许了姜承应什么好处。

    姜引墨下意识的看了眼手机，那姜途公司内部也应该开始有大作为。

    “刘思捷不是才接手汇森医疗一年吗？怎么会搞出这么些事？”

    顾涉洲垂眼间划过一丝凛冽，只是说，“他补不上的。”

    姜引墨看着顾涉洲，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顾涉洲知道着很多的事。

    顾涉洲感受到被注视的目光，看向她，“怎么了？”

    姜引墨摇摇头。

    正此时，牛肉面上桌，如菜单上的宣传图一样，高汤香味浓郁，覆盖卤制的牛肉块，洒一圈葱花。一起端上的还有两碟店里的特色小菜，让人很有食欲。

    姜引墨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点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但现在看，她可能吃不完。

    顾涉洲将碗里的所有食材搅拌了一下，低头说，“看着多，其实挺少的。”

    姜引墨睫毛微垂了一下，“我能吃完。”

    顾涉洲挑了挑眉，“哦。”

    姜引墨：……

    吃完饭后，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些。贴近玻璃的室内，都带起一阵寒意。

    顾涉洲开口，“我可以给你一个提议。”

    姜引墨抬眼看向他。

    “你可以把你的股权转给我。”

    男人清雅的声音落下，只听到外面打在玻璃上的雨水声。

    这句话对旁人看来，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就算是父母、兄弟姐妹，也不会这么容易说出这种话。

    姜引墨并不觉得离谱。毕竟只要顾涉洲想，买下整个姜途都可以。何况姜途这几年能平稳发展，还是靠着跟汇森医疗的几个合作项目。

    “我没有听懂。”姜引墨是真的没有明白顾涉洲的意思，脑子想着股份转让的可能性，“姜承应不会同意转让，他肯定出手买过去。”

    姜承应做梦都想拿到她手里的股权，怎么愿意让她转让？

    顾涉洲轻轻低眼，目色深邃，“汇森要入股，他要做的是如何守住自己手里的那点股份，而不是拒绝。”

    任何大资本想要上桌，小企业只有当盘中餐的份，哪有拒绝的权利。

    姜引墨张了张嘴，感觉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可以合作。”

    姜引墨实话实说，“可是，姜途和汇森没有能合作的东西。”

    一个靠着“祖上”留下的产业勉强维持、走下坡路的老牌企业，一个蓬勃发展、不断乘上时代浪潮的大型跨国集团，哪有什么合作的地方？

    姜引墨的反应，皆落在顾涉洲的眼里，他目光幽深，“汇森从不做亏本买卖。”

    姜引墨对姜途公司没有多少感情，如果不考虑员工和祖父的心血，若只随着心意，要能拖着姜承应下地狱，她都可以让姜途破产。

    连姜引墨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想到这里，细白的手掌会不自觉捏成拳。

    顾涉洲：“你不用今天、”

    姜引墨抬头，“条件呢？”

    她退出后，若是姜承应乘着汇森的东风舒舒服服挣钱可不行。她宁愿倒闭。

    顾涉洲：“你可以提任何条件。”

    姜引墨看着他，目光清凌，“那你的条件呢？”

    顾涉洲看了她一眼，喉结不自觉地滑动，偏开眼，“你考虑好了，再说吧。”

    ***

    姜引墨回去之后，跟几个信得过的高管联系了一下，几个人的态度都很勉强。

    也有人婉约的告诉她，公司当下还在发展期，今年的项目下去还没见回报，盲目扩张对公司的压力太大。

    姜引墨也是这样的想的。即便白曼宜只是单纯合作，这对姜途来说，都不是可取的项目。

    姜引墨下午回去后，就跟各方沟通，唯独没有联系姜承应。她如此，也是给出一个信号——她不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合作，也不可能同意。

    第二天下午，姜引墨本想去趟姜途公司。但还没出门，李姝禾便和岑婳进门了。

    岑婳一个飞扑，“墨墨！想我没？”

    姜引墨笑道，“你一年回国十几遍，不至于很想。”平时，大家还经常打电话，发消息。“毕业搞定了？”

    岑婳瞬间笑的像朵花，嬉皮笑脸道，“老娘终于脱离苦海了！！”

    李姝禾看她准备外出的样子，“你干嘛去？”

    姜引墨说，“准备去趟姜途。”

    “去公司干嘛？你那二叔又搞事情了？”岑婳顺手抱起茉莉，边撸猫边说道。

    岑婳的爸爸和姜承明是师兄弟，现在是医科大学的校长。当年岑父回国的时候，最先找的朋友就是姜承明。也是因为如此，岑婳和姜引墨也慢慢成了朋友。岑婳很了解姜引墨家里的情况。

    姜引墨微微沉默了一下。“也不算是。你们今天找我干什么？”

    岑婳：“我昨天给你发的消息，你没看啊？”

    姜引墨昨天没顾得上看手机，她摸出手机，“什么消息？”

    “庆祝啊。庆祝我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岑婳道，“去Stray Kids吧，今晚、”

    李姝禾接道，“今天岑公主买单。”

    Stray Kids是全陇城特别受年轻人喜欢的一家酒吧。

    李姝禾看她，“你要有事，先去忙。”

    姜引墨想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事。公司的经营权都在姜承应手里，她就算去公司，也看不出什么。

    “没什么事。还是岑公主的party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