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别紧张。”白曼宜说道，“汇森和姜途合作紧密，汇森这边如果被调查，姜途很多生意大概也做不了。你说呢？”

    姜引墨清楚，“大概率会。”

    白曼宜对姜引墨的回答很满意。她笑说，“我知道廷聿在意你，自然也不会让你吃亏。我听你二叔说，姜途想要在东平那边建立疗养中心，下个月的竞标，我保证让姜途拿到。”

    姜引墨眉眼轻垂。但东平的那边的地价可不止两亿，姜途只靠自己根本吃不下。姜途到时候能依靠的依旧是汇森。到时候，主动权也会在汇森的手里。姜途能获得多少红利是未知数，只有汇森抛出来的两亿多是实打实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姜引墨根本不会同意参与东平的竞标。所以，这个好处根本不是好处。

    “姜途是小公司，我二叔也只是想想。”

    白曼宜瞬间收拢了笑意。“有汇森的帮助，姜途无需操心。”

    姜引墨浅浅提眼，装作听不懂白曼宜放出好处的意思，“汇森当下不应该解决这两亿缺口的事吗？”

    白曼宜面色一凝。这是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所以，姜途是不想要东平的地了？”

    “不是不想要。是姜途要不起。”

    白曼宜抿着唇，面色不快。

    刘思捷在一旁开口，“东平的项目是共谋发展。要是资金断了，R系列药物的研制也会停摆。”

    刘思捷戴着眼镜，平日斯文表象下似乎多了些穷途末路的急切。姜引墨知道这是在威胁她。

    姜引墨的父亲姜承明在接手公司前，一直是药生所的研究员。是祖父的突然去世，姜承明才匆忙接手公司业务。即便如此，姜承明也没有暂停过手里的研究，还筹备实验室，组建自己的研究团队。

    姜承明去世之前，研究初见成果，正准备全套升级实验室，建立科研所。由于突然脑溢血，科研团队失去主心骨，这条医药研发线才被整条砍掉。

    当初，她和顾廷聿合作，便是因为汇森医疗也在进行相关研究，姜引墨想让姜承明的研究继续下去。

    姜引墨目色从容的看着刘思捷，清凌的眸子丝毫不见慌张。“医学界在不断进步，于民有利的药，就算汇森不研究也会有别的企业、机构研究。当然，若是药没有用处，停止研究也是应该的。我尊重汇森的决定。”

    刘思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引墨，你别生气。”顾殊棠握住她的手，“你姐夫只是着急。”

    “我没有生气。我字字出于真心。”

    药物发明于民有利才是考虑的第一步，而不是要继承谁的遗志。

    客厅内的氛围凝滞。忽然，管家脚步急促的进门，“夫人，涉洲少爷来了。”

    一时间，大厅三个人变得肉眼可见的紧张。尤其是刘思捷，从刚才的恼怒变得有些仓皇。

    没一会儿，庭院外传来脚步，门口出现一个高大修挺的身影。顾涉洲走进门，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姜引墨的脸上，净秀的小脸如常，但瞳眸里微压着情绪。男人眼神紧了瞬，看向旁边的一家三口，声音清雅凛冽，“婶婶招待客人呢，不知道我来的可凑巧？”

    白曼宜收拢表情，“涉、涉洲啊。怎么想起来老宅了？”

    顾涉洲略思忖，笑说，“我还以为顾氏子孙可以随便回老宅。”

    顾涉洲出现本身就让白曼宜有点失措，白曼宜僵硬抿唇，“怎么会？”

    顾涉洲单手抄着口袋，视线打量侧厅一圈，道，“来正厅吧，这里视线不好。”

    白曼宜看了女儿女婿一眼，还没开口，顾涉洲已经转身往正厅走了。刘思捷自觉跟上去。白曼宜脸色很不好看，被人轻视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但她不管儿子女儿，还是女婿却都不争气。

    顾涉洲在正位上坐下，落眼便看到了停步的白曼宜。他宛若主人家般开口道，“你们坐。”

    白曼宜脸色难看的坐在正位旁边，语气不咸不淡，“我是看新闻上说，涉洲已经在公司上任三个月了，今天突然到老宅，才觉得奇怪。”

    “婶婶若是想了解我的近况，可以直接打电话，无需通过新闻了解。”顾涉洲视线扫过刘思捷，“集团工作太多。最近下面还跟我反映了些问题，忙的都没时间去解决。”

    刘思捷脸色紧张到极致，接过阿姨送上来的茶，小心的喝了一口。

    白曼宜听到这些话，表情微妙的变了，“万事还是要慢慢来。”

    “说的是。”顾涉洲端起面前的茶杯，品尝了一口，“今天来的确实不凑巧。二伯不在，但殊棠姐、姐夫，和姜叔叔家的引墨同时在。倒是挺稀奇的。”

    白曼宜道，“不算稀奇。引墨跟廷聿有婚约，算是、”

    “有过婚约。”顾涉洲纠正，“我记得一年前双方就解除了婚约。”

    “……总归是过一家人。”

    顾涉洲没接话，“刚才你们在聊什么？我看引墨表情不太好。”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顾涉洲出现后，姜引墨脑子很快的放松了下来。一下子听到自己的名字，黑色的瞳眸抬起，静静的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白曼宜自然是不会说出来，“就公司的事，随便聊聊。”

    顾涉洲掀着眼皮，默然地看向她。

    不等姜引墨说话，顾殊棠突然捂着胸口，呼吸变得不畅。管家急忙上前查看。

    顾殊棠摆摆手，“我没事。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好了。”

    白曼宜道，“自二胎流产后，殊棠就总是心悸。”

    二胎流产？

    姜引墨之前并不知道。她看向顾殊棠，排除假装的可能，顾殊棠的状态是真的不好。如果说经历过流产变成这样，很让人信服。

    顾殊棠看向姜引墨，请求道，“引墨，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顾涉洲坐在中式古朴的黄花梨透雕的椅子上，漆黑眸底深不可测。向她说道，“你去陪陪殊棠。”

    姜引墨站起身来，虚挽着顾殊棠，走出了大门。

    ***

    两人走过下一个圆拱门，便听到一阵儿童的欢乐声。庭院翠绿之中，有一个小型的游乐园。两个保姆正陪一个小男孩欢快的玩耍。

    姜引墨远远的看着，问，“阿呈7岁了吧。”

    顾殊棠目光柔和，“对，二年级了。”

    姜引墨侧眸看向顾殊棠，她化了浅妆，但掩饰不住脸色苍白，看起来人有些病气。“殊棠姐，你怎么会……”

    “两个月了。身体不是很好。”顾殊棠看着远处的阿呈，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也不全是流产的原因。思捷、”

    顾殊棠抿了抿唇，没说下去。“引墨，思捷的话，你别放心上。但我们的提议，你可以好好想想。”

    顾殊棠大姜引墨七八岁，即便同岁，顾殊棠也跟他们这些孩子玩的不多。因为白曼宜控制着顾殊棠的每一分时间，去学习各种礼仪和知识。

    长大后，姜引墨才跟顾殊棠有了联系，发现她温温柔柔的，没有白曼宜那样的性格。顾殊棠结婚的时候，姜引墨的父亲刚过世半年。顾殊棠扔捧花前，揪出两束玫瑰给她，姜引墨还一字不差的记得顾殊棠说的话，“结婚你还太早了，但幸福给你。”

    “殊棠姐。我不猜测汇森这两亿多资金缺口的性质。但我不能拿姜途去赌。”

    “不是这样的。”顾殊棠着急的说道，“汇森医疗只是应对集团的检查，不会给姜途留下麻烦的。你知道的，顾涉洲调任国内，就是为了我家来的。思捷这个时候再出事，爸爸是不会放过他的。”

    姜引墨盯看着顾殊棠，“只有顾董事长不会放过吗？如果姜途接下这个摊子，不会被查吗？”

    顾殊棠脸色煞白，抿着嘴，不敢说话。

    姜引墨看着她的脸色，清楚明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殊棠姐，我真的不能答应你。”

    顾殊棠抓着她的手臂慢慢垂下，面容凄苦。

    ***

    姜引墨没办法答应顾殊棠，也没法安慰。离开顾殊棠后，随便在庭院里走，不知不觉走到人工湖的复廊上。想起前两天，于茵突然找她吃饭，给她介绍表侄，大概就开始试探和行动了。

    人工湖的水汽的寒意沁进她的皮肤，姜引墨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姜引墨下复廊时，听到拱门外的前庭有说话声。通过拱门时，她和姜颂薇正好一出一入。

    姜颂薇估计没想到在这里见到她，神色先是一愣，接着讥讽道，“你为了嫁进顾家，还真是煞费苦心。”

    姜引墨身着长款毛衣，身材秀致，聘聘婷婷。她从复廊上下来，身体有些冷，感觉嘴里都呼出了白气，道，“对啊。”

    可能是姜颂薇也没想到姜引墨回答的如此坦诚，一时停顿，“……你。你好意思吗？你刚跟顾廷聿解除婚约，扭头就傍上他侄子。”

    姜颂薇看到了一天前的新闻，虽然别人认不出来，但她知道姜引墨身边的男人是顾涉洲。

    姜引墨睇向姜颂薇，“你这是在为顾廷聿打抱不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