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姜引墨离开别墅，心脏跳的很快，五脏六腑像分别装上了振动器，让她身体抖动不已。
每次二叔一家靠近她，姜引墨身体总是不自觉地颤抖。她身体里像蛰伏了一个只对他们产生反应的恶魔，静等着嗜血的机会。
寒夜里，她深吸了几口气，始终无法将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姜引墨拿出手机，拨下一串熟悉的数字。
几秒钟后，男人清雅低沉的声音响起。
***
顾涉洲自从回国，担任汇森集团执行总裁后，便开始优化集团项目，调整高层结构，毫无顾忌且明目张胆的斩断顾廷霖的手下大将，将所有的行动都摆在了明面上。
但集团内部对顾涉洲铁腕手段的态度又很微妙。即便表面批评声诸多，关键时刻又都是支持。里外好像唱双簧，力保着这位继承人接手各方面业务。
外界和合作方也审时度势，早点与这位未来的掌门人搞好关系。
而今天这场应酬，正是出于这个目的。虽然顾涉洲方推辞了，但金工建设的王总请了政府的人做中间人，这才将人请来。
夜深，酒虽足，人却意兴阑珊。王总和几个合作商浑身解数也未让这位的年轻总裁有半分欢心。王总本想趁着这次应酬，能在天鉴山项目上喝口汤。这下好了，这样下去，人都可能认不全。
王总早就冲秘书使了个眼色，半个小时后，门外袅袅的飘进几道凹凸有致的香影。
——
郁清现在是二线明星，已经找好了理由。但推掉之前，听到了经纪人打电话时暗示大人物的信号。她果断接下。
她到的时候，正碰上当红的女团主唱，对方冲她挑了挑嘴角，先她一步进门。
郁清不是很在乎对方的轻蔑，都是同一个目的来的，谁比谁高贵，又看不上谁。
包厢门打开，入目是宽敞的雅致套间，酒席落幕，有服务人员刚清理完。左侧是滑动的雕花屏风门，很轻的推拉声打开，里面茶室飘出悠远的茶香。
郁清目光落到内侧主位上的男人，男人容貌锐利俊美，深眸如墨，长指摩挲着青花白瓷的杯身，眼神落了眼手表上的时间，似乎十分的心不在焉。
她心情倏地的激动，略带着紧张。果然，不虚此行。
王总见几人来了，咧嘴一笑，向最先走到沙发附近的柳溯一招手，“给顾总倒茶。”
柳溯自然也看出这位顾总是社交的中心，她如鱼得水，端起茶盅给人倒茶，谁知对方手指往上抬了一下，稍挡，“不用。”
很淡的口气，眼神连抬都没抬。
游暄不忍美女局促，在旁开口，温润的笑容，“我要，谢谢。”
王总看出了顾涉洲的冷淡，自他叫的人来了后，连好奇抬头看看都没有。
他心中暗自不好，早知道不装什么高雅，按寻常的流程来，搞的他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做，毕竟满桌的茶具也不在他的领域上。
包厢里人不咸不淡的聊着天。不一会儿，王总点到郁清。“给游总倒茶。”
王总摸不准顾涉洲的脾气秉性，便不敢硬往前送人。但既然到这一步，他得试试，喜欢什么类型。
郁清向前，她不懂茶道，看着满桌的茶具，不知端哪个才好。她又有些近视，刚才别人端起的时候，她也没看清。何况，有些茶具大差不差的。
王总见她迟疑，皱眉道，“倒茶不会？”
郁清连忙端起手边的白瓷茶壶，周边却传来几声轻笑。一老总的女伴巧笑开口，“用那边的茶盅。”
郁清这才知道自己拿错了。她脸微红，手指有些轻颤，连忙给游暄倒茶。
游暄抬眼，依旧和煦，“不着急。”
郁清今年本命年，细细的手腕上戴了一条敦煌风的红绳水晶链，挂着自己的属相。郁清倒完茶水，看到一直没说话的顾涉洲正看向自己细致白净的手腕。
她心间一喜，小声说，“顾总，您喝茶。”
修劲长指拿开，微红色的茶水将白色瓷杯装满，她心也提到了顶端。
顾涉洲很快移开了视线，道了声谢。
郁清瞬间从容多了，她把茶盅放下后，顺势也坐在一旁。刚才看她笑话的女星都屏住了呼吸，眼神不自觉地漂移。
王总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接下来，大家继续谈事。
但不一会儿，一道手机品牌的原音铃声。
王总正皱眉问谁时，看到顾涉洲拿出手机。
顾涉洲看着来电视线，极细致地辨认了一下，才面无表情的跟大家说了句，“我接个电话。”
顾涉洲出去一会儿后，王总冲郁清使了个眼色，郁清站起，悄然退场。
郁清出房间门后，踩着高跟鞋一路追赶，生怕人早一步离开。会所走廊富丽而清冷，只有高跟鞋踩出的声音。
“顾总。”看到电梯间熟悉的身影，郁清才放下心。她急忙快步跟上去。
顾涉洲已经打完电话，听到声音，回头淡漠的看了一眼。
郁清走到顾涉洲面前，手紧张的想握点什么，此时她才发现自己出来的着急，没有带包。她双手背在身后，不自觉地绞着，“顾总。您要回去了吗？”
顾涉洲打量了她一眼，眼神略迟疑，“你是？”
***
夜深天寒，姜引墨站在路边，冷的有些没有知觉。
库里南停在姜引墨面前，但她因为站的有些久，腿有些僵，一时没迈开步子。
后车门打开，男人一脸寒霜的下车，不等她说话，直接揽过她，抱到车上。现在外面温度已经三四度，距离她给他打电话有半个小时，就生生在外面冻着吗？
姜引墨坐在后车座上，顾涉洲将灰色的毯子盖在她身上。看着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他责怪道，“你是不是没常识？”
姜引墨脑子里没有别的声音，抬起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但说出的话，音调有些颤，“顾涉洲……”
顾涉洲眉间轻摺，暗自叹了口气，把她身上的毯子遮的更严了些，“先暖和一下。”
冻僵的人不好过冷过热，车内温度并没有提升很多。姜引墨裹着毯子，低着头，车内视线昏暗，车外的光影略过，勾勒出精致而又清冷的轮廓。因为身体慢慢融掉的寒意，能看到长睫轻轻的颤动。
车下高架后，向着云樾壹号馆开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公寓越来越近了，身边的人好像怕没机会说似的，细白的手掌默默握住身边的人，昏黄的光线里，乌黑清亮的眸子无比明亮，突然道，“我把、我手上股份都给你。”
车内安静无比，只飘着姜引墨落下的回音。小心的，又坚定的。
顾涉洲能感到抓他手腕处的细腻传来的冰凉，他细细打量看着姜引墨的脸，不清楚她受了什么委屈。“好。”
“但你能不、能把姜承应踢出去？无论你是让姜途被收购也好、被兼并也好、破产也好。”姜引墨说这些话时，视线偏低，目光有些游离。“我都不在乎。只让姜承应离姜途远一点，离奶奶远一点……”
她声音还是有些颤，似乎有些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还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非要姜途的，只要他不在，我什么都可以不要的……”
安静的车厢内，杂乱的语句带起声带的颤动，暗示着她处在巨大的精神压力里。
顾涉洲都顺着答应她，“好。我同意。”
听到他的回复，姜引墨的声音停了下来。车内视线昏暗，停了一会儿，她才说，“真的吗？”
与少女身上不同，鼻息间传出浅浅香气的温热。顾涉洲自己都没发现，他手掌不自觉地贴在了她的背脊上，依旧耐心无比的安抚，“真的。”
车内除了他们外，还有司机。司机没遇上过这种状况，把自己化成透明工具人的本能都有些失效。
好在车很快驶进云樾壹号馆。司机停车后，很有眼色的下车。
但姜引墨的情绪并没有因为顾涉洲的答应而放松下来。自她父母和奶奶去世后，她太知道这个成人世界的规则，能谈成合作的前提是有互利和等价交换的条件。可她身上没有能跟顾涉洲提要求的条件。
“我好像没什么能帮你的。”姜引墨机械地袒露自己，“我、我之前还有爸爸R系列药物的研究数据，但已经交换给汇森医疗了。”
顾涉洲目色幽深，“因为顾廷聿吗？”
姜引墨点头，“嗯。”
她无父无母，也没什么亲朋，孑然一身。除了姜途的股权，再就是母亲书籍的版权，还有存款，基金，两处房产，她脑子里很混乱的细数着自己还有什么东西。
顾涉洲看着她，张了张嘴，“你、”
姜引墨没有听到顾涉洲开口，喃喃地尽数自己的‘所有物’，“我小时候，爸妈有给我设立了一支基金。我片酬也攒了一些，还有我妈妈的书……”
顾涉洲深色的眸底看不出情绪，“你还有一样东西。”
还有……？
姜引墨看向他。
“婚约。”
全世界的声音在此刻戛然静止。姜引墨平静下去的心绪逐渐变得很快，以另一种形式更加激烈的跳动。
婚、婚约？